第39章 暗紅色玻璃瓶裏的眼球

暗紅色玻璃瓶裏的眼球

前些年的過氣款式，深藍色系的長袖襯衫和粗布長褲，做工看上去像極了地攤貨。

蒼旪臉上絲毫沒有流露出嫌棄的情緒，煞有介事地豎豎領口，撸撸袖子，卷卷褲腳，提提鞋跟，單把灰膠鞋的黑色鞋帶卸了下來，随手放進褲兜。如此一來，渾身上下居然平添了七八分反流行的韻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人長得精神，穿什麽都好看。

“老朽準備不周，望神主見諒。”魯神仙依然我行我素地尊稱對方為神主。

“這樣很好，尺碼也合适，魯爺爺有心了。”蒼旪毫無違和感地憨憨撓頭道。

“對了。有人讓我把這個轉交給您。”說話間，魯神仙取出一個暗紅色的玻璃小瓶。

“什麽髒東西……”蒼旪擡手接過來，透過瓶子表面依稀瞧見了裝在裏面的一只人眼。

那只人眼仿佛會說話一般，用視網膜上的殘像向審視它的人講述了之前發生的一幕。

“原來是他，說起來也是我家旭旭的一位故人。換做別人，出手替我解決了秦元，本該對他說聲謝謝的。”蒼旪若有所思，眸中似有寒光閃過，把玻璃瓶交還對方，“可惜啊，此人不過是進化會一條既卑微又低賤的狗而已……”

“神主明鑒。”魯神仙唱喏道，“那他提出的條件……”

“不是條件，是請求!”魯神仙話音未落，只見從洞門口方向的暗處竄出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那人聲音不大，但态度異常堅決，“您可以說我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但動辄把‘狗’這樣粗俗的字眼挂在嘴上，全然不似引靈社神主該有的做派……”

“你太放肆了。膽敢在神主面前口無遮攔，還不快些道歉，求得神主饒恕！”與其說是責怪，此刻魯神仙的語氣反倒更像是包庇，不希望來者僅僅為了逞口舌之能而白白斷送小命。

“無妨，先讓他把話說完……”蒼旪神色高冷，移步年輕男子跟前，端詳半晌，才開口道，“無論如何，你是為了我的事才讓自己的手沾到肮髒的血，所以，我不同你一般見識。仔細想想，你說的話，其中有一句是對的。把進化會的人比作狗，實在是對狗的侮辱。”

“您是高高在上的神主，彈指之間便可取走我的性命，是身首異處，五牛分屍，還是肝腸寸斷，挫骨揚灰，甚至更為凄慘的死法，全憑您高興。”年輕男子無畏道，“但除此之外，您拿我沒有其他辦法，因為我侍月千……不，我葉華的命，只有區區一條而已……”

“打腫臉充胖子的話，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蒼旪頭也不擡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埃。

“神主……”魯神仙的表情似乎在替侍月千鲟，如今是色子心心念念的故友葉華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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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沖你不怕死這一點，我給你機會，提你的條件吧！”蒼旪把話說得波瀾不驚。

“我早說過，不是條件，是請求！”侍月千鲟再度表明心跡。

“條件也好，請求也罷，直截了當說出來聽聽，犯不着做這麽多鋪墊。”蒼旪不耐煩道。

“實不相瞞，我擁有解放者的身份，對神主而言尚有利用價值。”侍月千鲟面不改色。

“解放者？大言不慚！就算換做進化會魁首親自出馬跟我交涉，我也沒興趣搭理。”蒼旪輕蔑背過身去，看來不願繼續浪費時間，“何況你區區一個解放者，能興多大風浪？”

“身為微不足道的一介解放者，我無意興風作浪，只是想和神主您，打個賭罷了……”侍月千鲟兩眼放出別有所求的光芒。

“我和你賭。”蒼旪約莫顧念着對方料理了秦元，看在淩旭面上，二話不說便應承下來。

“可我還沒把賭約的內容告訴您啊……”侍月千鲟對蒼旪的淡定始料未及，心尖微顫。

“解放者一生唯一一次下注的機會，不可能輕易濫用。所以，我跟了。”蒼旪依舊從容。

“不愧是衆人景仰的神主，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侍月千鲟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向對方俯首稱臣。

賭約既成，蒼旪旋即将自己的音容從侍月千鲟腦海中永久抹去，讓他留下來守護暫時喪失意識的蕭飒沓、龍紋、玖月旋花和澹臺大童四人，自己則随魯神仙走出洞穴。

“神主，那孩子的賭約形同兒戲，依老朽看，您實在沒有必要跟他一般見識。”魯神仙輕搖着頭。

“沒關系的魯爺爺。沖着他有膽量立這種誓，我很想陪這種人玩一次。”蒼旪躍躍欲試。

“也是。用虛妄之事賭咒發誓，那孩子如果不是瘋的了話，就是……”魯神仙欲言又止。

“懶得管那麽多——魯爺爺，我手機呢？您帶過來了吧？”重新站到七星崗通遠門正門口，蒼旪像個毛頭小夥子一般問對方索要通訊工具。

“這是手機，外加神主的錢包。證件、卡片連同機票都在皮夾子裏面，要記得收好才是！”魯神仙把代為保管的東西一樣一樣交到蒼旪手上之際，用長輩囑咐晚輩的口吻叮咛道，“這次神主元氣有損，回去以後萬望好生休養，短時間內，酒色財氣，還是少沾染為好。”

“我懂。我聽魯爺爺的，一定少酗酒，少賭錢，少生氣……”蒼旪頑笑着，避重就輕。

別過魯神仙，夜幕下，蒼旪身着不入流的衣飾，兀自立于潮熱的暑氣中，忙不疊撥弄起闊別多日的手機來。至于頭等大事，無疑是發條微信消息給心上人報平安：

旭旭，咱倆很快就要重逢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