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陸境恒緩步走進辦公室。身材修長高立，穿一身黑色西裝配深色領帶，姿整貴氣。
側臉輪廓俊朗。
但神情冷峻。
令柔擠着勉強的笑容，看着幾米外的男人，心裏默念：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
陸境恒和令柔對看了一眼，沒說話，徑直走到辦公桌處，把手機放于桌面，坐下，然後再直直看向令柔。一雙俊眉微微蹙着，眼眸裏是不明的情緒。
令柔感到一股強大的冷壓在辦公室裏漫延。
見陸境恒只看着自己卻不說話，令柔明白，這僵局肯定得她來打破。
“副總，昨天非常抱歉，”她低下頭，歉聲道：“因為臨時有事所以沒回公司，沒有趕上重要會議，我願意接受批評指正。”
“我還寫了檢讨書。”令柔補充。但一出口，就感覺自己好蠢。為什麽要說出來？曾經的學霸給曾經的學渣寫檢讨書，這是什麽命運捉弄？
也許也是被這種颠倒命運的場景尬到，陸境恒輕呵了一聲。
令柔低着頭，沒看見也沒聽見陸境恒的情緒變化，只緊張地等着他發話。
“坐吧。”陸境恒說道。
終于聽到他說了句話，令柔稍微松了下神經。她即刻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坐下沙發。
又是一陣沉默。
雖然沒有發生那種上司斥責下屬的嚴厲場景，但這異常的沉默也很讓人忐忑不安。總感覺要爆發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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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陸境恒下一秒就要說自己是誰誰誰的話，令柔搶先開口，想把控對話方向：“副總，您讓我過來陳述昨天會議的內容，我已經準備好了，請問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令柔努力裝淡定無異常。
可是她的目光一接觸到對面的男人，就不由自主地別開，投向其他地方。
陸境恒見她一直躲閃着眼神，語氣不爽地應了一聲：“嗯。”
令柔立刻去翻開資料準備照着讀，又想到沒有誠意，便匆忙看了幾眼，端正好姿态後，開始背誦：“雲仙民歌園這個項目是從……”
在令柔陳述期間，陸境恒并沒有認真去聽她說的東西。他移動視線，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扮。
但很快視線就回到了她的臉上。
那張俏麗的臉，既陌生，又熟悉。
他默默地看着她，神情像在回憶，又像在思考着什麽。
二十分鐘後，令柔陳述完畢。
她的緊張得到緩解，看陸境恒的眼神不再躲閃。
“副總，這次真的很對不起，如果要責罰，我虛心接受。”令柔再次道歉。
“你覺得我找你上來，主要是因為什麽？”陸境恒問。
令柔馬上回答：“因為工作上犯錯誤，擅自曠工。”
“還有？”陸境恒又問。
令柔愣住一秒，但還是快速回答：“因為工作态度很不好。”
“還有？”
“……”令柔答不上話了。
她抿了抿嘴，疑惑地看向陸境恒。
“見到上司，為什麽不打招呼？”陸境恒的表情依然冷淡，眼神鋒利。
令柔有點懵，皺眉：“哪一次？”
“電梯。”
令柔感覺腦袋轟了一下。
神經開始緊張。
她覺得陸境恒提電梯的事情，明顯是有其他意思，而不是想聽員工對領導的回答。
他準備挑明身份了？怎麽辦？
緊張讓令柔亂了陣腳。她慌亂回答：“啊，那是因為……我以為見到了以前的同桌……”
“誰長得像你同桌？”陸境恒繼續問。
“是，是……副總您……長得像我同桌。”令柔緊張無措地回道。她根本撒不了謊。原本想說其他人，但理智的大腦卻糾正她：別說謊，電梯裏的中年人和壯漢可不像。
陸境恒挽起手，一把靠向辦公椅，語氣冰冷又不悅：“能把人吓到倉皇逃跑，應該不是什麽好同桌了。”
令柔低着頭，緊着眉，心裏惶惶不安。
她已經明白，陸境恒把她叫上來的真正目的，就是想挑明身份。
她還能裝不認識，認不出他嗎？怎麽可能。
可是現在這個場合，她還沒做好挑明身份的心理準備。她現在犯了工作錯誤，以前又對陸境恒說了好多難堪話，天知道如果挑明身份後，他會怎樣批評她，打擊她，甚至羞辱她。
令柔現在已經感覺到陸境恒的諷刺語氣了。
怎麽辦？
情急之下，她突然想起闵蘭姐的提點——如果領導發火，最好說點好聽的話。
沒錯，還可以再挽救一下。
她立刻反應過來：“怎麽會！我那個同桌可好了！他和副總您一樣……”
“都長得又帥又好看！”
令柔沒想到自己能脫口而出那麽油膩的話，但她現在滿腦子找贊詞，顧不上那麽多。
陸境恒默不作聲。
令柔見他沒接話，覺得可能有點效果。
她猜測現在的情況是這樣：他們兩人都心照不宣知道對方是誰，但都不想明面挑明。這種情況還好，還可以再裝一裝。
不過陸境恒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麽友好。
她得盡快想辦法扭轉氣氛。
令柔決定繼續說好話。用稱贊同桌陸境恒的方式，來間接稱贊副總陸境恒。這樣不顯得太過于阿谀奉承，又能一箭雙雕。挽回過去，拯救現在。反正稱贊的都是他。
令柔快速轉動起大腦。
“我那同桌其實人非常好，他經常……”
剛想發好人牌，令柔的大腦就卡殼了。
那時候的陸境恒，從來不參與班級勞動，也沒有什麽幫過人的事跡，目無法紀，氣過老師，好像和“人很好”扯不上關系。至于對她，除了幫她拿掉蟲子的事情外，好像也沒有什麽其他的了。反倒是她，不但包攬了他的班務勞動，還幫他輔導功課，幫他向老師求情，幫他帶文具帶工具，幫他填資料，幫他墊班費……
“總之就是挺好的。”令柔舉不出人好的例子，決定改口說點別的:“而且他人還挺大方，就比如……”
好像也沒有什麽可以舉例的……
啊，有。第二學期的時候，三八婦女節，班裏搞了個關愛女生的活動，陸境恒就送了她一個音樂盒，作為一個多學期來她輔導他功課的報答。不過後來她也回送了一本筆記本，對他說無功不受祿。
可這件事太私人了，不好再提。
令柔正冥思苦想着，耳邊傳來陸境恒冷冷的聲音：“昧着良心說谄媚的話，不覺得可恥嗎？”
令柔擡頭看向陸境恒。
陸境恒已經不再看她。他見令柔的回憶講不出個所以然，內心莫名就煩躁有火氣。
陸境恒低着頭，翻閱着手裏的文件，冷聲再道：“你吹噓你同桌就行了，不要扯什麽我像他的話。”
那冷冰冰的語氣讓令柔感到不知所措。她着急說道：“不是的！我是真的覺得你們挺像的，尤其是你們的眉眼部分……”
這句話讓陸境恒頓了一下。他擡起頭，重新看向令柔。
空氣裏湧動着回憶的氛圍。
令柔那句話确實是真的。
因為當年陸境恒在趴桌子睡覺的時候，令柔曾偷看過幾次他的眉眼。
他的眼型漂亮，雙眼皮很明顯，睫毛清晰又長翹，眉毛濃黑齊整，像修過一樣，比班上那些眉毛亂飛的男生好太多了。令柔覺得就像小說裏描寫的劍眉星目。
令柔那時候完全是以欣賞的姿态去偷看的。
不過有一次在偷看的時候，被陸境恒察覺了。他忽然睜開眼，和令柔的目光對上。
令柔頓時呆掉，像做錯事情被抓包了一樣，一動不敢動。
後來是陸境恒閉上眼睛繼續睡覺，才結束了尴尬。
這大概是每個校園都會發生的熟悉場景。
你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認真看看同桌。
第一學期的時候，陸境恒如果睡覺，大部分時候都是頭埋在手臂裏，令柔看到的永遠是他烏黑亮澤的頭發。到了第二學期，他換了睡覺姿勢，令柔看到他的臉了。
有時候，有些課堂實在過于沉悶，即便是學霸如令柔，也想走神。
于是目光流轉，轉啊轉，最後落在了陸境恒的臉上。才發現他的眉眼那麽好看。
令柔托着臉頰，眼睛假裝看看黑板，然後認真看看陸境恒。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然後第三次……
直到被發現後，她再也不好意思看了。
……
“你們的眉眼都挺好看的，像小說裏寫的……劍眉星目。”
令柔低頭說道。她現在大腦一片混亂，也不知道嘴裏說了什麽。
沒詞了。
令柔瞄了一眼對面的男人，卻意外發現他的表情趨暖，冷氣壓明顯降了下來。
令柔一刻回神。
原來“說好聽話”這個方法對陸境恒是有效的！
那麽，也許，可能，要是以後再有尴尬時刻，她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化腐朽為神奇，消除兩人之間的尴尬氛圍。
但她沒想到，時刻來得那樣快。
陸境恒放下文件，姿态輕松地靠在辦公椅上，目光帶着戲谑，說道：“繼續。”
繼續？
繼續什麽？
“……”令柔不知道陸境恒到底想她說什麽。
她本來是過來接受批評的，卻不想事情的走向發展成現在這樣。
她想起陸境恒剛才說話的用詞：“昧着良心““谄媚””可恥”“吹噓”，心裏忽地就湧起了心酸的感覺。
是讓她繼續表演嗎？
雖然他沒直接挑明身份，但其實已經是在嘲諷她了吧？
默一會後，令柔決定豁出去。擇日不如撞日。
她視線直直地盯着地板，仿佛在和自己對話一樣，輕聲說道：“他對別人的井底蛙言論從來不屑一顧……”
但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
“別人誤會他，說了愚蠢的話，他也沒有很生氣……”
也就回複了一個“自作多情”。
令柔忽然感覺有股酸楚劃過心間，使得眼睛一下濕潤了起來。
“如果有機會，我很希望能對那位同桌說聲抱歉，因為誤會了他，說了難聽的話……”
“沒來得及道歉……”令柔的頭埋得更低了。
眼睫也撲閃個不停。
她終于借着一場拙劣的演戲，把多年前的心結說了出來，負疚許久的內心像似得到了解脫。
令柔低着頭，不敢看對面的陸境恒，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表情。
空氣裏都是沉默的因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陸境恒淡淡的聲音。
“你可以回去了，昨天缺席會議的事情，不會追究。”
“包括以前的事。”他補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