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在曹珍來之前,賈珠已經和小太子說了許久的話。
允礽搶救功課無果,便将這問題丢在腦後,窩在賈珠的懷裏拽着他的毛毛,聽着賈珠說話的時候都皺着小臉。
但賈珠抱着他,就好似抱了個小火爐,還挺舒服的。
“阿粗為什麽想那麽多?”小太子困惑,奶乎乎地問道。
賈珠:“許是因為身體不好,長久在家,便多了些胡思亂想的時間。”他認認真真地說道,那聲音軟軟的,聽得小太子直擰着小眉頭。
“不過,保蹭也不喜歡他們常跪着說話。”允礽坐在賈珠的膝蓋上晃悠着小短腿,哼聲說道,“一個個跪得搖搖晃晃,保不準明兒就病了。”
賈珠回想起昨日那位含笑觀摩着這一出的康煦帝……或許,即便發生這樣的事情,萬歲也不會怪罪太子的。
“阿粗,不要擔心家裏的事情,阿粗要一直在保蹭身邊。”小孩肉乎乎的手捏了捏賈珠的臉蛋子,忽而驚訝,“阿粗的臉好軟!”
賈珠傻乎乎地笑起來,也捏了捏允礽的小臉蛋子,“殿下也好軟。”
兩個小孩嘿嘿地對笑,就是在這個時候,曹珍來了,後腳,格圖肯也來了。再緊接着,今日授課師傅也來了,在衆人坐下,而授課師傅開始講課的時候,允礽随意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大臣,“師傅便坐下罷。”
湯斌看了眼太子殿下,也不推辭,老神在在地便坐了下來。
今日授課,先行是背誦,而後是檢查昨日的功課。
幾個伴讀自是完成了,但他們完成與否算不上重要,要緊的是太子殿下。面對授課師傅的眼神,允礽略帶氣惱地說道:“昨兒已經做完了,今來時,被水糊了。”小太監取來那些搶救無果的紙張。
湯斌依稀能從上面看出原來的模樣,從這字跡來看,的确是做了。可是這最終的成果并未完成,卻也是事情。
這位老大人的目光從幾個伴讀的身上掠過,随手選中了賈珠,“殿下雖完成了,但也沒有完成,便稍作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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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讀便是這個作用,陪伴皇子讀書的同時,倘若皇子功課出了差錯,被師傅教訓,那自然是輪到伴讀來懲罰。
賈珠從晨起聽到太子那般說時,便已經有了心裏準備,這伴讀怕是有人要挨打,聽得授課師傅點了他的名,也不覺得奇怪。
他将手中的毛筆放下,站起身來,而湯斌已經從小太監端着的盤子裏取來板子。
允礽的小臉露出怒意,“孤分明完成,只是落了水,為何還要責罰伴讀?”
湯斌似乎早就猜到了太子殿下會開口,平靜地說道:“殿下,其上字跡确有痕跡,卻非完全,按理做不得數。只是臣信任殿下已經完成全部,然這信任也是擔有風險,臣罰伴讀,是因為太子的功課。而其他失責的宮人,臣無權處置,但也會禀報萬歲。”
賈珠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湯斌,沒想到這位老大臣一眼猜出來這起因過程。
那畢竟是太子殿下的功課,倘若太子殿下在時,這殿內有人伺候,當然不至于落到這個下場。又或者窗邊花瓶換水的時候更仔細些,而不是落了些水,也不會有今日之災。
賈珠欠身行禮:“師傅教訓得是。”
他主動伸出了小手。
允礽見狀,小臉怒意更甚,“湯斌,你敢!”
他說話前,湯斌已經一板子敲在了賈珠的掌心。
而這時候,允礽已經氣勢沖沖地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賈珠的左手,看着上面的紅痕氣得像是一頭炸毛的小獸,兇惡地看向湯斌。
有那麽一瞬,賈珠仿佛從允礽的身上看到未來那個暴戾男人的身影。
——他怒視着湯斌的眼神無比恐怖。
若是争吵起來,皇帝壓根不會認為是自家兒子的錯。他只會将這些責任怪罪到湯斌身上,繼而誘發更大的矛盾。
可賈珠認為湯斌沒錯。
萬歲爺一開始就将太子殿下架到高高在上的地位,高處不勝寒,環繞之人皆為仆奴,毫無親近之人,那将來的允礽會變成什麽模樣?
……會是系統說的,可怕的未來嗎?
賈珠尚小,還不明白這種森冷的寒意是為何,卻仍然因為那一刻的冷意又顫抖了起來。
賈珠反手握住小太子的肉手,“殿下!”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很緊,兩只不同的手幾乎要捏到一起去。
那很疼。
允礽一驚,那可是阿珠受傷的左手。
當他回頭的那瞬間,那戾氣也随之一散,小胖崽心疼地看着賈珠的傷痕,氣得鼓起了臉。
賈珠欠身說道:“殿下,師傅說得有理,還望殿下莫要擔憂。”然後,他快速又小聲地說了一句,“阿珠沒事,不疼的。”
他覺得湯斌做得對。
清晨他來時,看到太子孤身一人,便已經心生擔憂。若非如此,也不會有後面太子那一連串的小麻煩。自然,也不會有功課的問題。
不管是什麽原因,在賈府,都不會讓幾歲的小主子一個人呆着。
只是湯斌無權處置宮人,這才先懲處了功課的問題。
在賈珠的安慰以及其他兩位伴讀你一嘴我一嘴的勸慰下,允礽的怒火勉強壓制了下去,只是接下來對湯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挑刺。
湯斌前頭遭過萬歲爺的指教,已經清楚這位帝王對太子出閣讀書的态度。
他并不希望這些授課師傅将來當真對太子殿下産生什麽影響,甚至希望太子只将他們當做是教書的工具。
一旦清楚這些,湯斌就沒打算讓自己涉及其中太深。
湯斌是皇帝從京外調回來的大臣,當地百姓得知此事,連着數日攔下湯斌的馬車哭求他莫要離開,足以見得此人的秉性高潔,獨具才幹。他只打算本分教書,可偏這疏忽之事撞到了他手裏,他也不能裝作看不着。
等今日結束,他也會面見萬歲爺把今日的事說個清楚,重重責罰太子身邊疏忽的宮人。
不過,允礽的挑刺卻是屢屢切中要害,倒是讓湯斌生出幾分感慨。
當年康煦帝要将允礽立為太子,許多朝臣皆有擔憂,生怕小小年紀便定了位,往後若是個昏庸無能的,那便是天大的麻煩。
而現在的小太子殿下所表現出來的優秀,倒是寬慰了湯斌的心。
這位殿下的這悟性與天賦,卻是罕見的。
……就是小孩脾氣大了點。
想到這裏,湯斌這位老大人忍不住笑了笑。
允礽:“……”這白發須須的老頭兒怎麽還沖他笑?
捏緊拳頭!
晌午歇息的時候,小太子不顧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拉着賈珠就跑了。
允礽:“阿粗還說不疼!”
他盯着賈珠手心淡淡的紅痕,超大聲。
賈珠的小臉白得好似瓷玉,黑得出奇的眼眸霧蒙蒙的,好似有一層淡淡的水霧。他抿着嘴角,軟軟地說道:“現在不疼。”
允礽癟着嘴,還說不疼,都快掉淚豆子了。他讓人取藥,又親自給賈珠上藥。
冰冰涼涼的,非常舒服。
賈珠猶豫了一會,慢吞吞地說道:“殿下別生氣。”
如果今日懲罰的人是格圖肯或者曹珍,允礽雖然會覺得丢面子,但絕不會像這般生氣。
允礽當然清楚,“壞老頭!”
但生氣需要理由嗎?不需要!
賈珠忍不住笑,“我覺得授課師傅還挺厲害的,一下子就猜出來了。”他瞄了一眼小太子,“殿下還小,就算是不喜歡他們,身邊還是得跟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