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蘆葦

蘆葦

門外男子靜立,帶幾分微笑,頗顯風度。

“晏老板,不知晏老板在此處,在下打擾了。不知可否請晏老板讓路,在下想去同大人問好。”

“不必了,她還睡着。”

晏伐檀有意敞開胸襟,對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下聽幾位捕快大人說,在下昨日突犯舊疾,竟突犯了知府大人。實在是在下的罪過,依我看,還是早些像大人請罪的好。免得罪上加罪落個無心悔改的罪名。”

阿冬目光如炬,笑道

“晏老板,您看呢?”

那人提到罪名,故意大聲了些,他不怕晏伐檀不知道自己有意在點他。晏伐檀明白他的話裏有話,被他說的渾身不自在,這時,身後有個身影輕輕閃到他的前面來了。

“阿冬,你好了?”

謝我存簡單收拾了一下,便站到了他們的中間。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們二人之間有些故事,因此有意将他們二人隔開。

“草民顧居敬,見過知府大人。”

院中晨光熹微,灑落在他的外袍上顯得格外的溫暖。顧居敬跪在地上,發帶順着發絲垂至耳後,謝我存總覺得這一幕她是見過的,只是她記憶中确實沒有這段故事。她端詳着他的面孔,不禁感嘆這人長得真是白淨,五官平平,但是那張朱唇點綴在這張臉上,好像臘梅外含了塊冰。

雖是低着頭不敢看她,但謝我存也覺得他生的算美,雖然不及晏伐檀,身形也胖些,但是地地道道的江南美人。

晏伐檀輕咳一聲,謝我存回過神來。本能的想要去扶他,卻感覺腰間被人掐了一下,哎呦一聲,又收回了手,捂住了腰,道

“晏老板,有何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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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不敢。”

眼睛都要盯出火花來了。晏伐檀皮笑肉不笑,謝我存忙收斂了幾分。背手對那顧居敬道

“你先起身吧,昨日都說你有瘋病,今日這番倒是與昨日不同了,難不成你在裝瘋?”

“大人贖罪,在下是有這些難言之隐,無意唐突了大人,是在下的罪過。但是在下沒有騙大人,在下的,瘋病,只是間歇才有的。近日書院食物繁忙,在下松懈了才未食湯藥,昨日就犯病了。”

“間歇的?是天生的,還是後來染上的?”

謝我存見他也算坦然,不禁問道

“是後來染上的。”

“那要盡快治的好。”

顧居敬跪的端正,擡頭望向她的臉,微微眯了眼

“大人,謝謝大人給我的藥,讓在下還能跪在大人面前贖罪。”

“你都知道了?不必多謝,要謝就謝晏老板,這藥本來是他的。”

此話不錯,因着晏伐檀之前說的他身子太弱,怕孩子鬧他鬧的厲害,謝我存便将這個藥丸帶在身上了,想着興許能及時緩和他的疼痛。

“多謝晏老板。”

顧居敬語調揚起來,晏伐檀也不去看他,他推了推謝我存

“什麽藥丸?他差點傷了你,我想殺他還來不及,你何必救他?”

謝我存聽出來他是在鬧別扭,又不知他為何鬧別扭,只能安撫似的摸摸他的背,這一切都被顧居敬收進眼裏

“既然天也亮了,那就可以開堂了。顧居敬,本官對你可真是好奇了一夜呢。”

“大人想知道的,在下一定一一道來。只是大人,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哦?”

顧居敬朝她伸了手

“大人能不能把在下拉起來,腿好痛。”

謝我存很爽快的應答

“這是自然。”

她快速閃到後面,拍了拍晏老板,示意他來動手

“晏老板可以擔此勝任。本官先去找師爺,你們二人跟上便是。”

說罷,她朝晏伐檀眨眨眼睛,卻被他瞪了一眼。謝我存攤開了手,示意他若是他不扶他,只能由她拉顧居敬了。随後,見晏伐檀有了動作,謝我存便先去同師爺他們會合。

“起來吧,還裝什麽?”

“說了起不來,就是真的起不來。”

晏伐檀不想讓她等久,就決定大度一會,伸手将他拉了起來,卻覺他撲進了他的懷裏。

顧居敬挑眉,不懷好意的靠着他的肩膀,一只手卻在晏伐檀毫不遮掩的腹部打量

“你有了?她知道麽?”

“與你何幹?”

晏伐檀明白他嘴裏的那個人,指的并不是謝我存

“你一直躲着我,是不是因為你和她又有了聯系?一直以來都是你們合起夥來騙我,是不是。”

“顧居敬!”

晏伐檀推開他

“你又犯病了。”

“我病了?我是病了,所以我才能被你們玩弄于股掌之間,被你們關在那間破書院裏,還要感謝你們的恩賜。”

顧居敬咬牙切齒,晏伐檀只好扭頭去看這位兒時的玩伴,他們也曾形影不離,此時卻比任何人還要感到陌生

“阿冬,我沒有騙你。孩子不是江歌燕的。”

“不許你提她。”

顧居敬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領

“你憑什麽提這個名字。”

晏伐檀推開他,有些後悔自己做了要拉他起來的決定。

“那孩子是誰的。我知道,是這個新來的知府的,我都知道。”

顧居敬突然笑了

“你瞧,你還不是和我一樣,都從過去走不出去。這位傻知府,知不知道你把她當成了別人的替身啊?”

“你住嘴,謝我存和她不一樣。”

晏伐檀從袖中抖出那把扇子,扇骨中的利刃伺機待發

“不一樣。”

顧居敬瞥見了他的舉動,卻仍不畏懼,反倒上前了一步,手指點在他的腹部

“那對你來說,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是不是也不一樣?”

晏伐檀喉嚨一松,幾不可察的顫抖起來。他被他徒手相持,卻幾乎不能動一樣,顧居敬知道他捏住了晏伐檀的命脈,故而繼續道

“是不是只有你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不是?”

晏伐檀明白不能與他繼續周旋,但那人嘴裏的一句話,讓他宛若被雷擊一般留在原地

“你身邊那個劉管家,還以為多難對付,沒想到他也不打自招了。對了,你不會以為憑他和那幾個貪財怕死的異族人,就能造出來以假亂真的鹽票吧?”

“是你做的?”

“不是我,我還沒動手,便有人上趕着幫我了。但是晏伐檀,你千不該萬不該大着肚子還出來招搖,你不知道你留了多大的軟肋在我這裏。”

“你想要什麽?”

“我不想要什麽,我今日只是告訴你,你對我做的一切,都将盡數回到你自己身上,我的妻主,我的孩子,我的痛苦,你自己想想罷。”

顧居敬輕吐一口氣,視線落到他手上的扇柄上

“就算我這樣說,你也不會殺我,因為你知道能有今天,也是你活該。”

晏伐檀心道不能繼續留下此人,另一只手裏的冷針已經出鋒

“她和孩子,你選一個吧。哈哈,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給你機會吧,我當然是,一個都不給你留。”

“呵,真小氣。不愧是你啊,顧居敬,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晏伐檀笑了,他身量本來就高些,此時更是居高臨下的看他

“你既然要報仇,何必費這麽大的功夫。不如這樣。”

他背在身後的手動了動,剎那間,冷針全部出鋒,朝顧居敬的命門刺去

“去父留子。”

突然,一條布狀兵器從顧居敬的袖中抽出,暗淡的紫色紋飾在力道的加持下也變得尖銳,一瞬間的功夫,冷針盡數折斷,只有半截還刺在那綢帶上。

晏伐檀不知他竟然做了這重準備,顧居敬随是閃開了,語氣卻從未松動過

“去父留子?這麽好的選項,你當年怎麽沒有想到呢。晏伐檀,我先殺了它,至于你那個心上人,我告訴你,江州府裏面,可不缺要殺她的人。”

顧居敬冷哧一聲,視線最後望向他。晏伐檀突覺身下一痛,似乎有股溫熱正緩緩流出。這種痛非比尋常,但他數年前是感受過這種刻骨銘心的痛的。他不敢置信的望向已經顯懷了的肚子,那裏顫抖着,卻不像從前那般鬧的令他安心。

一根冷針紮在他的肚子上。晏伐檀痛的滿頭是水,卻還瘋了似的去護住肚子。顧居敬輕笑一聲,将那根綢帶丢在他的身上。

江州衙門,官員高坐。謝我存已熟悉了升堂的流程,卻沒來由的心慌。她聽遲遲而來的顧居敬說晏伐檀鬧了脾氣回府休息了,有些後悔她将他們二人單獨留下,晏伐檀怕不是也因為這個才又生氣了。

這下該如何哄呢。當然她此時只能俯首卷宗,将兒女私情抛諸腦後。等師爺将相幹人等一一理清,這下才正式開始審案。

堂下跪了五人,分別是顧居敬及其母親,還有三個圍觀人等,他們是來替南途陳情的。至于南途,雖是熬過了昨晚,但必須送去太玄讓玄清明家族的人繼續解毒,仍不能上堂,特被免許。

“堂下幾人,昨夜可在現場?”

“在!禀告大人,草民幾個當時正在蘆葦蕩中閑逛,突然就見一鬼影拉着南捕頭上岸了,吓得草民趕緊跑,跑的鞋都掉了。”

說話的人被叫做孫郎,是包子鋪孫二娘家的。聽聞此言,謝我存不糾案情,卻問道

“你們去蘆葦蕩閑逛什麽?”

“禀告大人,草民是去拾野鴨蛋的。趁祀水節人人都去趕集市,蘆葦蕩空曠,野鴨蛋最好找了。”

謝我存挑眉

“野鴨蛋?黑燈瞎火的,你還能撿到野鴨蛋。撿的鴨蛋呢?”

孫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朝身後望望,卻未尋見孫二娘的身影。謝我存卻看見了,她輕輕微笑,手指點了點,幾個衙役不動聲色的接近了人群中觀望的孫二娘

“是野鴨蛋,但是跑的時候,摔碎了。”

“碎了?金子做的蛋還能碎啊。”

孫郎失色,忙道

“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孫家主君,孫郎。我們在渡口見過吧?當時本官以為你老實,沒想到背地裏做的是盜墓的勾當。”

謝我存攤開另一本陳舊的卷宗,原本生灰的案子皆無下文,她謝我存偏要将他們一一繩之以法。

“本官看來,蘆葦蕩就是你們窩贓的據點吧。你們轉移贓物倒是快,但是怎麽沒想着把家夥什兒帶走啊。”

衙役将在蘆葦蕩搜刮出來的探鏟和少了堿火的炸藥承至堂前,四周炸了鍋一樣。群衆大概早就知道此事,只是驚訝于一直不動聲色的謝知府居然一直在暗地裏查陳年的案底。

“草民,草民知錯了大人。草民再也不敢了。”

“知錯了?那就帶下去,将同夥都審出來。”

謝我存揮揮手,便有人将孫郎和想要逃跑的孫二娘帶下去了。她清清嗓子,給堂下的粉衣男子一個微笑

“到你了,尚掌櫃。”

尚添堂吓得腿肚子發抖,想逃卻沒有力氣,也沒有膽量

“尚掌櫃的生意做的真好,好的本官都不敢相信看着尚家的賬簿的眼睛。但是本官搜來的賬簿,怎麽和尚家往年在江州登記的賬面,不是一回事兒啊。”

“謝大人,上次您被刺殺的事,在下屬實也沒想到,您不能這樣記恨在下啊。”

“哦對,上次蘋果案還有你一個呢,本官知道你是清白的,不就把你給放了嘛。當時你還說什麽江州府民不聊生,本官還覺得你多麽的愛民如子,未成想稅收沒做好的源頭,在你這裏啊。”

謝我存招招手,幕後閃出一人,竟是那愛石如命的枯公子。他端詳了江州府的石獅子許久,被召進堂裏的時候還有些戀戀不舍

“枯公子,你既然不願告訴本官的名諱,那本官便這樣介紹你了。你行走在田間已久,不只你都看到了怎樣的景色?”

“謝大人,草民看到百姓勤懇工作,田埂上都是新翻出來的黃色的濕壤,田間也總有稻花香。”

“那百姓生活的這麽辛苦,難道是江州的地裏結不出好果子?”

“大人,江州屬江南一帶,土質自然也容易遭到鹽堿的破壞。我行診時,聽聞過百畝田十畝米的說法。”

江州米粒很小,穗花總大,實心确實空癟的。

“土壤不養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本官查了農書,那就該大水澆灌啊。師爺,江州建的去鹽堿的水渠呢?”

“大人,之前的知府大人,将此事承包給商戶了。”

謝我存了然于心的看向尚添堂,

“尚添堂,水渠呢?”

“大人。”

尚添堂哆嗦着,眼神飄忽,似乎在找能說得過去的話語

“水渠,哪有水渠啊。”

枯公子做出個極其誇張的表情,他撫掌大笑

“建水渠的錢都出了,可建水渠的人來了,只挖了幾道水溝又走了,還得靠牛車來引水灌地啊!”

“呀,這麽消極怠工的工隊,尚老板從哪裏找來的?”

“何止呀,還一直收稅,一說再說要建佛塔。佛塔建起來了再建水渠,可從未實施過。”

堂外,一個長工一樣的男子,憤憤不平道。

“你還鑽了斷珠塔的空子啊。看來晏老板是沒有跟你們提起過,斷珠塔的錢,除了地基部分,剩下的都是晏伐檀晏老板出的,何曾收過百姓的稅款?”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衆人皆不知辛辛苦苦的稅款都并未用在佛塔處,而是流進了一個人的囊中。

謝我存一拍醒木,直指堂下的人

“大膽尚添堂,膽敢賄賂在朝知府,冒頂功名,克扣百姓的稅款,還僞造官旨,你該當何罪!”

尚添堂還想再辯,可身後的讨伐聲漸起,他只得跪倒在原地,任由衙役聽從謝我存的指令将他拖下去。

“還有一位,夜夫人,又見面了。”

夜郎中的遺孀,夜夫人,曾在夜郎中被抓捕的時候出來尋找他們的孩子。夜郎中撞死在朝堂上之後,據說她恨他恨到從未去給他祭拜一回。

“夜夫人,你放心,本官不會像對他們那樣對你,你協助本官抓獲你夫君有功,本官十分感激。你只管放心告訴本官,你在蘆葦蕩處,可曾察覺過異樣?”

“沒有,大人,我已經将我知道的告訴西捕頭了,和他們知道的一樣。”

“哦?你身為郎中夫人,啧,之前的郎中夫人。竟然聞不出來這麽大的味道?”

謝我存昨夜剛剛感到,便有一種腥味熱的她渾身不快。那腥味來自地上的一灘血跡,血痕滴滴答答連到蘆葦蕩處。可再看顧居敬手中的刀刃上,并無血痕。丁芷的手上有傷,也斷不可能流出這樣多的鮮血。

“更何況,這是孩童鮮血的味道。”

“什麽?你怎麽知道。”

夜夫人自知失言,忙捂上嘴

“我猜的,現在看來,我是猜對了嘛。這還真是要多虧你啊。”

謝我存對顧居敬笑笑,再拍醒木,正色道

“堂下何人。”

“草民,東臨書院,顧居敬。”

顧居敬跪在地上,等候着謝我存的問話

“顧居敬,本官問你,你瘋病是怎麽染上的?”

“草民當時,懷胎還未足月,喝錯了湯藥所致。”

聽到此處,堂外的聲音顯得嘈雜起來。謝我存和幕後靜立的玄清明互相使了個眼色,可見她們的猜疑是對的

“安胎的湯藥溫補,就算喝錯了其他的湯藥,又怎麽還能致人頭腦紊亂呢?本官聽說過一種毒倒是可使人急火攻心,頭腦紊亂。你的湯藥裏,是被人摻了東西吧。”

玄清明聞聲上臺,恭敬道

“謝大人,我昨夜已對顧居敬的病情做了診斷,确實很像太玄的毒。這毒名叫兒孫散,尋常孩童吃了,只覺眩暈。若是孕夫誤食,則會有間歇性癫狂的症狀。”

謝我存點點頭,故作好奇

“那若是我想利用此人,該如何使他癫狂。”

“用孩童的鮮血便可。或者是新生小牛崽的血,血液的味道會誘發人體殘存的毒素,從而使他再次狂暴。”

“玄郎中,大家都認識。一直是官府的心腹郎中,跟着官府斷了這麽些案子了,大大小小的案情都沒少出力。本官倒想問問你,之前可有這種毒藥出現過?”

“有,回大人的話,剛剛出現過。”

玄清明轉身對向夜夫人

“之前西山綁架案的始作俑者,正是用了這種毒。”

“呀,怎會如此。夜郎中不是已經在你我面前自盡了嗎?難不成,是那太玄的玉觀音,又來擾亂江州了?”

謝我存起身,攤手對夜夫人

“可是京城的信使早到了,玉觀音的罪名是走私兵器,與江州孩童失蹤案并無半點關系。那夜郎中當時怎麽就咬死了她一個不相幹的人呢?”

夜夫人無半點動靜,謝我存心中有數,所以有些着急。但她還是耐心問道

“夜夫人,夜郎中罪大惡極将江州孩童綁上西山,卻并未傷害她們。他臨死還說殺過知府?若是屬實,那他費盡心機,就是給本官找點麻煩吧?那他為何又一頭撞死在官府裏?若是恨急了本官,他死前為何沒有一點要殺本官的意願?”

謝我存看向玄清明,問她

“玄郎中,師爺,你們當時也在場,你們覺得奇不奇怪。”

“大人,屬下看來,夜郎中應該是有意替他人掩藏罪名。”

“啊,本官也這麽認為。但是他要替誰掩蓋罪名,才能一頭撞死也不遺憾呢?或者我問另一個問題,知曉顧居敬的病情,判斷他中的是什麽毒,難麽?”

玄清明答

“若是尋常人,怕是會以為湯藥喝錯了,但是若是通些藥性,或是用過此毒的人,定能分辨。比如擅長用毒的郎中。”

“郎中知道,那郎中夫人呢?”

謝我存終于點到點上,她走下臺,不顧西度和幾個衙役的阻攔,踱至夜夫人面前,蹲下了身子。這樣,她終于看清了夜夫人的眼睛。

毒蛇一樣的眼神,仿佛在朝她吐着信子。

“夜夫人,本官再問你,你昨夜去蘆葦蕩做什麽了?”

“是,是我故意灑的血。”

夜夫人面色并無半點波瀾,臉上突然出現了笑容,她搖搖頭,看向謝我存,目光閃爍着

“可惜啊,是我心急了,看見這幾個捕頭就灑血,沒想到你不在那裏。”

“顧居敬說他是受人指示帶去的,既然你肯承認,就說明你認識那個人對不對?”

夜夫人打量一下四周,輕蔑道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在找誰?與你同謀的,是江州府的人,對不對?看你的表情,那就肯定是她了。你放心,我已将她控制住了,你們都逃不出本官的手掌心。”

夜夫人果然沒有找到她要找的人,慢慢垂下了頭去

“但是本官确實有一事不知,你和你的同黨,為何非要與江州府過不去。本官新官上任,自覺沒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

謝我存沉思着,突然堂內響起了一尖叫聲,嘈雜的群衆裏湧進來一小童,不谙世事的小孩手裏轉這個撥浪鼓,被打扮的十分可愛,他朝謝我存跑去,嘴裏流着哈喇子,有些不利索的喊她“大人,大人。”

孩童,夜郎中,綁架案… …謝我存突然想起了什麽,猛的擡起頭,道

“夜夫人,莫非你是西山匪派的人。”

無論是藏孩子的地方,還是方便去太玄尋找毒藥的地方,種種證據指向的是斷山上的匪派。只是謝我存醒悟的太晚了,下一秒,夜夫人就掐上了她的喉嚨。

“是,夜尋是替我做事被抓才自盡了。這家夥,當時他在西山上采藥被蛇咬的時候,我就不該救他。還說會給我們幫派幫忙,忙沒幫上還丢了命,哼。”

“果真如此,原來這麽多年剿匪都沒成功,原來江州有你們的人。”

謝我存眯起眼睛,她知道此時不能慌張,不能居于下風。

夜夫人若是想當毒蛇,她就要做長着利齒的虎,将蛇咬碎。

“大人。”

西度等人着急喊道,謝我存将手背在身後,示意他不要行動。畢竟她還有話沒有問完

“只是你我又沒有仇,為何一定要殺我?”

“我管你是誰,我要殺的,是江州的知府,有一個我就殺一個。”

“殺到最後呢?告訴我,你們西山上的人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謝我存感覺到那力度在漸漸加重,她似乎在玩弄她的股中之物。謝我存咳嗽幾聲

“我想要的,你能給嗎?”

“能。”

謝我存握住夜夫人冒出青筋的手腕,堅定道

“不,你給不了。但是死了的你,能給。”

夜夫人馬上就要用出全身的力氣,她看着謝我存漲紅的臉,不由得像她一樣喘起了粗氣。

江州一幹人等只能幹着急,但謝我存沒有下手勢,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就在西度打算冒令搶人的時候,事态出現了轉機。

“打,打!”

稚嫩的孩童不懂謝我存的手勢,他只能看懂謝我存眼裏嗆出來的淚花。因此将手中的撥浪鼓朝夜夫人打去,嘴裏嗚咽着,見夜夫人松開了手,便立刻撲進了謝我存的懷抱。

謝我存揣着小孩,手捂住脖子上的傷痕,坐在地上喘着粗氣。那撥浪鼓并不是什麽兵器,但他讓夜夫人反應過來一個事情。

“你的兩個孩子,最近又長高了。你放心,我沒有動他們,動孩子,那還是人麽。但是夜夫人,如果你告訴我你們西山上的事情,我會讓他們過的跟舒服,在你死後。”

夜夫人咬着牙,淚水盈滿了眼眶,仿佛在抱怨些什麽

“我當時就不該讓他給我生這兩個孩子。”

謝我存明白她是松口了,忙道

“你只管告訴我,我會把他們當親生孩子一樣疼愛的。”

“我告訴了你,也會有人殺他們。你,死也別想從我嘴裏聽見一個字。”

謝我存不動神色,任由西度将她扶起來,捂住懷中小孩的耳朵,吩咐道

“那就動刑吧。”

等候已久的衙役領命上前,将夜夫人押下去,卻又被謝我存喊住了。

“夜夫人,你知道夜郎中接觸的人這麽多,我們如何查到你的麽?”

謝我存緩緩道

“他臨死前都在說愛你啊。你說,能讓他一命換命的,還有別人麽?”

“徒兒!你什麽時候跑進去了!這可是官府啊我的小祖宗。”

三個案件的相關人等被清退了。這時,門廊外又跑進一人,他看起來十分急切。謝我存懷中的小孩朝那個身影展開了手,謝我存看清了那來人的臉,不由驚訝道

“風胡子!”

“呀,知府大人,好久不見啊。”

風胡子忙施禮,又将孩童接過

“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什麽都不懂,沒給大人您添麻煩吧,為師的管教不嚴,還請大人恕罪了。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謝我存看着他,靜許了。應是還有些心事,她沒注意風胡子還盯着她的脖子

“大人,恕我多嘴,您這脖子上的傷,可得趕緊上藥,若是時間久了,又是一樁心事。趁着傷口新鮮,只用将藥和傷口打個照面,準能好。藥也不用非挑金創藥,其他的傷藥,都能用。”

謝我存晃然大悟,連聲應下,命人将風胡子送出衙門。随後揮手喚人,道

“帶上來。”

“藥嗎?大人?”

“把麗娘帶上來。”

西山的匪派不止夜夫人一人,她不必一棵樹上吊死,正巧衙門裏還有夜夫人剛剛供出來的另一人,那就是麗娘。風胡子的指點,她聽懂了。

謝我存揉着脖子上的傷痕,起身回到了位置上,在舊的案宗上提了幾筆。随後,将新的案宗翻開,她能察覺到顧居敬在盯着她的脖子,不由揉揉傷口,對他道

“現在,可以開始審案了。告訴我,顧居敬,你為何痛恨知府?”

“大人,我不恨你。”

“我說的不是我。”

謝我存笑的很好看

“我說的是江歌燕。昨夜你同我說的話,我聽心裏去了。你跟她的關系,好像挺好的?”

“不敢說很好,只是她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

“包括給她懷一個孩子,還沒有名分?”

“是。”

顧居敬語氣平淡,似乎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江大人不喜歡在下,但在下沒有辦法不喜歡大人。因此在下的一切都是罪有應得罷了。”

這個江歌燕到底有什麽好的,謝我存暗暗琢磨。這一個兩個的碧人都對她投懷送抱的。

“這是你們的私事,本官不想勾起你的傷心事。本官只想知道,就是因為江歌燕讓你中了毒,所以你昨夜聽見有人喊本官大人,所以才刺向本官的,對不對?”

“是。”

“那刀是誰給你的?”

顧居敬看向呈上來的刀柄,搖了搖頭

“在下不記得了。”

玄清明補充道

“确實,他正常了之後不會記得犯病時候發生的事。”

謝我存便朝西度吩咐道

“拿刀下去,讓夜夫人指認是不是她的。”

然後又對顧居敬道

“那看來你是被人利用了。顧夫人,你該多加關照他才是。”

“是,是。大人教訓的極是,昨夜我以為他先歇下了,便也服了藥睡着了。沒想到出了這樣的是。”

顧居敬的母親解釋道,滿臉的歉意。謝我存擺擺手,示意她不用說了。

“你既然是受人指使,那只用将指使你的人指認出來,便可以帶着你母親離開了。現在,顧居敬,我問你,在書院裏告訴你本官行蹤的,是不是她?”

謝我存一指,衆人便看向了走上來的麗娘。按顧居敬昨日坦白,只有麗娘最符合他說的那個人的形象,只是為何,顧居敬才看她一眼,便搖了頭。

“大人,指使我行刺的,不是她。”

顧居敬十分堅定,他跪拜在地上

“大人,草民不敢胡說,還望大人明察。”

事态有變,謝我存心中愈發慌亂起來,若是真的不是麗娘,那江州府,真的出了內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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