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一直到了天亮老頭才從裏面出來。

看到霍青那個憔悴的樣子忍不住一笑:“行了,她死不了了。”

霍青漆黑的眼睛一瞬間亮起來:“真的!”

老頭點點頭:“這個給你,記得看着她每晚吃一顆,她腿上的傷也要小心些,不然那條腿就別想要了。”

霍青仔細地記下,拿着那個瓷瓶深深地看着老頭。

“先生,先前是我失禮了。”

“我送先生回府。”

老頭看着他一揮手:“算了,我也不是記仇的人,讓外面的送我出去吧,你還是守在這裏吧。”

他說着摸着自己的胡子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念叨着:“這心病可不好醫哦。”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霍青捏緊了手中的瓷瓶。

姜太醫從裏面走出來。

霍青立刻擡手抓住了他:“姜太醫,我能進去看看嗎?”

姜太醫點點頭:“将軍,現在情況算是穩定下來了,可以進去,臣要去抓藥了。”

霍青點着頭,看着姜太醫和旁的太醫一起出去,霍青連忙跑了進去。

內殿床榻上顧辭安面色蒼白的躺在那裏,霍青坐在床邊,蹙着眉,眸光悲傷。

他小心翼翼地擡手拿起帕子,輕輕地給她擦着額頭上的汗珠。

顧辭安看上去依舊不太安穩,眉頭緊皺着,手指捏着身上的被子指節都泛白了。

霍青心疼,伸手過去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沒想到剛握住就被她猛地反握住:“林铮!”

她突然喊了一聲,這一聲敲得霍青的心生疼,整個揪在了一起,痛意蔓延,他似乎再次看到了雨夜中林铮滿身是血的樣子。

還有她滿臉血抱着林铮看他的樣子,她分明就在問他:為什麽來得這麽晚!

霍青每每想到這個就快要無法呼吸,久久的才平緩過來。

他到的太晚了啊。

他到的太晚了!

顧辭安握緊了他的手,額頭上再次冒出汗來。

霍青仔仔細細地給她擦幹,深深地看着她的眉眼。

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

不僅僅是腿上,她的手臂上也有傷,估計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應該不計其數。

他真該死,讓他們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一個不記得事情的人落在那般境地。

懊惱,自責,悔恨,種種情緒壓得他快要窒息。

他輕輕地把顧辭安的手拿開了些。

他的臉色看上去跟顧辭安的一樣白,發絲淩亂憔悴。

他湊近了些,嘴唇輕輕碰了碰顧辭安的額頭。

“對不起。”

“快些好起來。”

“打我罵我都好。”

“永遠不理我也好。”

“只要你好起來,什麽都好。”

*

太醫只看了傷口的地方,身上的衣服是皇上宮裏的宮女給換的,霍青不放心,還是讓柔婕妤蕊心凝心進來了。

她們三個壓根就沒走,都在殿外悄悄地等着。

霍青一叫,她們就連忙出來了。

霍青囑咐了幾句:“她現在身上不知道有幾處傷口,嚴重的太醫他們已經包紮過了,剩下的就需要你們來看看了,這個藥膏是止痛化瘀的,這些是外傷塗抹的。”

柔婕妤點着頭記下了:“好好好,我都知道了,我們現在能進去看她了嗎?”

霍青點了點頭。

柔婕妤蕊心和凝心三個人忙不疊地就進去了。

霍青在外面守着,眼前一黑整個人跌坐在了椅子上,小太監見狀吓了一跳,連忙過去。

“将軍,需要叫太醫嗎?”

霍青緩了緩之後睜開眼睛,抓着椅子坐穩了些:“不用了。”

小太監也不敢說什麽,默默地又退回去了。

霍青坐在那裏,依舊不放心,但是總算是能松一口氣了,她不會有事了。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但是內心始終難安。

*

柔婕妤出來的時候是抹着眼淚出來的。

看她這個樣子,顧辭安身上的情況一定好不到哪裏去。

霍青一瞬間站起來看着她。

“不好嗎?”

柔婕妤聲音帶着幾分哽咽,把眼淚擦了擦:“不好,身上到處都是淤青,還有一些小傷口,看上去根本就不是個女孩子的身體了,也不知道那些會不會留疤,她那麽在意自己的皮膚,醒過來之後不知道要傷心多久。”

柔婕妤說到這裏哽咽起來:“那些傷口不知道多疼啊。”

說着忍不住就掉下來眼淚。

霍青的手指捏緊,手背上青筋凸起,站在那裏卻什麽都做不了。

是他讓她陷入那樣的境地。

是他讓她受了這麽多的傷。

是他讓她這麽痛苦。

什麽默默保護,他根本就是一樣都沒有做到過!

不曾有人說這是他的錯,但是他自己不斷地往自己的身上加罪名,把自己壓得喘不過去,讓自己深陷在愧疚痛苦的牢籠裏。

——————

顧辭安雖然是不會出事了,但是一直也沒有醒過來。

臉色依舊蒼白憔悴。

她在躺着受罪,霍青就是在站着受罪。

幾天幾夜沒有合眼,樣子跟之前已經是大相徑庭。

他的樣子甚至比顧辭安還要憔悴。

要不是蕭予安下了死命令讓他回去歇着,他還不肯走。

走的時候是被擡出去的,剛走出殿門就兩眼一黑暈過去了。

晚上醒過一次,還記得讓人叫來了柔婕妤把藥交給了她讓她記得每晚給顧辭安服下。

之後就再次暈過去不省人事了。

他暈了兩天才醒過來,醒過來的時候顧辭安依舊沒有醒。

原本說她沒事了大家也都放心了些,但是現下她就這麽躺着也不醒過來已經十幾日了,所有人再次擔心了起來。

霍青直接回府了一趟,想把老頭再找來,但是這才得知那天之後老頭根本就沒有再回去過,出了宮門之後就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霍青站在府中茫然四顧,找不到任何一個能幫助他幫助顧辭安的人。

突然有下人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将軍!将軍!宮裏來報,娘娘醒了!安昭儀娘娘醒了!”

霍青一僵,下一刻就急忙往外跑,飛身上馬就往宮裏趕去。

外殿的人全部都呼呼啦啦地進了內殿。

霍青喘着粗氣進來,但是到了內殿的門口卻僵住了腳步不敢進去了,手扶着門框站着,聽着裏面傳來的驚喜的聲音,他的腳步一步都挪不動了。

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聽着,仿佛已經是個雕塑了。

裏面的人太多,蕊心抹着淚從裏面出來,瞧見了霍青有些驚訝。

看着霍青的神色,蕊心小聲地問:“将軍,您不進去看看娘娘嗎?”

這些天霍青什麽樣子她們都是有目共睹的,霍青是真的擔心顧辭安,蕊心知道,但是看霍青現在的樣子,他好像又不準備進去。

明明擔心得要死,現在人醒了又不敢見面了。

蕊心沒敢再說什麽,默默地出去準備吃的了。

顧辭安剛醒,臉色還是蒼白的,倚靠在枕頭上也不太願意說話。

周圍都又驚又喜地看着她,一直在跟她說話,她不說話也沒人怪罪什麽。

等大家說得差不多了,蕭予安揮了揮手:“好了好了,都散開些吧,她剛醒過來大概吃不消。”

皇後娘娘也點點頭,握緊顧辭安的手。

“卿卿,你好好地休息,要吃什麽一定要說,哪裏不舒服也一定要說。”

顧辭安看着她點了點頭。

容妃上前扶着她給她整理了一下身後,輕聲地道:“好了,躺下吧。”

扶着她慢慢地躺下來,顧辭安看着容妃紅彤彤的眼睛擡了擡手,卻被容妃抓住了。

“行了,知道了,別說話,休息吧。”

顧辭安看了看她,也沒說什麽,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看着她休息,大家也都慢慢地轉身走出去了。

蕭予安把皇後扶起來,帶着她到了殿外。

到了殿外瞧見霍青,蕭予安看了他兩眼沒說什麽,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轉身看着霍青,走近:“你不進去瞧瞧?”

霍青站在他面前搖了搖頭:“不了。”

蕭予安還不了解他,直接道:“她現在是睡着了,你進去她也不知道。”

說完之後便轉身進了書房了。

霍青站在原地愣神一樣地站了好久。

終于是撐不住,擡步朝着內殿那邊挪了過去。

腳步放得很輕,就怕顧辭安會醒過來看到他。

一步步地走過去,看到她的臉。

慢慢地坐在了床邊,一動都不敢動。

只是這樣看着她就覺得很滿足了。

霍青眼眶紅着,手指有些顫抖,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小指。

小指繞過去,輕輕地勾住她的小指,便不敢再動了。

眸光深深地瞧着她。

唇角帶着些慶幸的笑。

看了好久之後他輕輕地說出來一句話。

依舊是那句:“對不起。”

除了這些,他并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麽。

這件事讓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不敢再多留,霍青收回手,看了她兩眼之後起身慢慢地離開了。

他離開後,床榻上的顧辭安緊閉的眼睛下,眼睛流出兩行淚。

——————

又過了兩日,顧辭安說要回自己的汀蘭殿去,蕭予安應允了。

回去之後去探望她的人就絡繹不絕的。

就算是她睡着,她們看看都覺得安心。

康昭儀來的時候拿了好些的金銀珠寶還有銀票子。

她不知道怎麽對別人好,但是知道顧辭安喜歡錢,所以就拿了這些來投人所好。

顧辭安因為她這樣可愛的舉動難得地笑了笑。

她醒過來之後一直不說話,吃東西也吃得很少,現在這樣笑一下,讓所有人都感激得要命。

顧辭安等自己能活動活動了,便下了床。

蕊心進來的時候吓壞了,連忙拉着她躺到了床上。

“娘娘,您還沒好,不要下床。”

顧辭安看着她,只是說:“你幫我去請霍将軍過來吧。”

這是她醒來之後第一次主動說話。

蕊心愣了愣,連忙應聲出去了。

顧辭安有些無力地靠向身後的軟枕,眼睛盯着床幔一眨不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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