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氣
生氣
中午日頭過半,地上的陽光逐漸從大門的右轉角轉移到左邊。
門口的流浪貓被熱的縮進辦公室裏,躺在推門邊上翻着白肚皮,不停的在地上蹭着後背。
辦公室裏,老板吃飽喝足之後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辦公室裏面時不時還傳出打呼嚕的聲音。
中午11點整,流水線上的人都陸陸續續的從自己的工位上起身離開,他們有說有笑的聊着家長裏短和鄰裏八卦。
他們挨個兒從何安平的餘光中經過,滿臉笑意好像對未來充滿了希冀。
何安平默默的重複一遍剛才的動作,抽紙箱封底看尺碼匹配表再密封,箱子纏上一圈。
由于剛接觸這活兒,技巧生疏,特別是看鞋碼的時候老是看錯,導致鞋子從長凳上一路堆積在地上。
何安平挽起袖子彎着腰,剛想把地上的鞋盒撿起來,眼前出現一只手幫他把旁邊的鞋盒拿起來放在箱子裏。
黝黑的大高個兒,長相中等。笑起來嘴角挂着兩顆虎牙,燦爛的笑容讓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質樸。
“你剛來,這樣的速度可以很不錯了。”
眼前的男人拿過鞋碼匹配表幫他把剩餘的幾雙鞋子放進去封好,再把箱子用膠帶紙纏繞一圈。
何安平愣神了片刻,他沒想到會有人留下來幫他。
這兩年換過很多工作,遇到過很多人,經歷了很多事兒,但這是唯二個伸手幫他的人,還是一個完完全全陌生的人。
別問第一個,問就是那個能力超群會扒祖墳的男人。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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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忘了介紹了,我叫王家樂。”
“你好,我叫何安平。”
兩人簡單的聊了幾句之後,何安平知道王家樂是這兒的老員工,之前也幹打包的工作,後來因為腰傷就退居二線幹了塞紙的活兒。
前段時間談了個女朋友,同鄉,雙方家長都特別滿意中秋過後,準備請假回家結婚。
一說起結婚,王家樂臉上是抑制不住的開心,臉上溢滿幸福,那種幸福是由內而外,從心底蔓延出來。
何安平在想是不是所有要結婚的人都能感到幸福,如果是穆景和這樣的呢?
也會幸福的那麽明顯嗎?
何安平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自打昨晚兩人鬧了別扭之後,他就沒有再偶遇過穆景和。
穆景和昨晚被何安平氣的跑到公司連夜批改文件。
MD,不就是錢嗎?
要多少老子沒有,非要說自己命賤,只值這麽點兒。
在這兒膈應誰呢。
穆景和一絲不茍的坐在辦公桌前敲打着鍵盤,額前散落一些零碎的鬓發,眼睑下面透着難掩的疲色。
秘書一大早推門進來就看見自家的總裁對着電腦噼裏啪啦的一通輸出。
他跟見了鬼似的怔怔的站在門口揉揉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并不是他的錯覺。
果然,愛情是催化事業的動力。
自打上次跟自家總裁吃了一頓燒烤後,他就發現自己的總裁一定是看上那個黑卡小哥哥。
整晚的視線就沒從黑卡小哥哥身上一走過一刻,就連吐肉沫渣子眼睛都是往上瞟的。
他有理由懷疑總裁想要努力搞事業,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和權力,然後挨個兒扒那些對黑卡小哥哥意圖不軌的人的祖墳。
實施精準打擊和報複,讓他們跪在自己的面前痛苦流涕,乞求他放過自己。
想想都帶勁兒。
他家的總裁并不知道自己的秘書已經給他套上純愛風的劇本角色。
只是對着電腦噼裏啪啦的一頓亂敲來緩解自己心中生的悶氣。
“總裁早啊!”秘書笑盈盈的手裏的文件放在桌角,并試探性的問了句:“今兒個怎麽來了。”
自從上次跟自己總裁獨處後,他發現總裁大人還是挺好的,并不像公司傳言的那麽狠厲。
至少在他看來不是。
穆景和像看智障一樣的看着秘書,“我自己的公司,我為什麽不能來。”連帶着說話的語氣都沖了不少。
秘書難得沒有眼力見兒一次,“總裁今兒個是洗心革面了還是準備賺錢養家,這麽勤奮。”
賺錢養家。
穆景和将這幾個字在齒縫中重複幾遍,連帶着表情也變得格外的溫情。
秘書把桌角的文件往穆景和面前推推,是關于大學城附近地皮的收購競标。
穆景和拿過文件簡單的看了一眼文件,這塊地位于大學城的東邊,附近有工廠,居民,商場和小吃一條龍。
如果将這塊地購置下來,開個情趣酒店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附近居民多離大學城又近,不愁沒有生意,如果再将酒店按分門別類,按模塊經營符合附近各類人員所需。
不出幾年可能會成為附近最熱門的打卡地之一。
穆景和把文件往桌上一扔,“這塊地的競标跟進一下。”
秘書點點頭,向自己總裁投向老父親般的欣慰的眼神,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他悉心催促了幾年後,他總于長大了。
“好的,總裁。”
穆景和從桌上拿了車鑰匙離開了公司,他只要一靜下來就會想起何安平說自己命賤是那種漠然又疏離的神情。
就像把自己完全抽離到事情以外,以一種第三方的姿态再講着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沒有憤怒,沒有傷心,整個人籠罩着一層只是帶着淡淡的冷漠,讓人難以靠近半分。
那種淡漠時時刻刻牽引着他的情緒,或許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不該當面揭穿別人傷疤,心裏始終懷着愧疚,才對他念念不忘。
汽車停在居民樓附近,穆景和從狹長的河道進去。
河道兩側的垃圾在烈日的荼毒下,散發出濃烈的腥臭味,讓他忍不住幹嘔了幾下。
穿過狹長的河道,視野逐漸開闊起來,小商店,鞋廠還有一些做着散活的老年人,好奇的打量着他。
穆景和邁着長腿左右兩邊輪番走馬觀花,記了個大概,直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何安平正在和一個男人推搡着不知道說些什麽,看動作大概是何安平想走,那個男的極力挽留,而他身邊的男人也在幫忙勸解。
事情是這樣的,何安平在王家樂的幫助下極快的完成了早上拖延下來的工作。
他對王家樂表示感謝後,剛出門就被剛睡醒的黃明軒攔了下來,非要讓他到辦公室裏跟他一塊兒吃火鍋。
何安平覺得不是很穩妥,第一天來上班老板就如此熱情款待,又是讓他挨個兒試工作又是請他吃火鍋。
再這麽下去恐怕會引起其它員工的不滿。
于是就有了穆景和看到的這一幕。
“何安平”穆景和叫了一聲。
何安平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隔着老遠就看見穆景和在空中揮舞的手臂,另一只手揣在兜裏,斜睨着他們。
遠遠看去像只蹦脫又高傲的兔子。
何安平并沒有像穆景和想象的那樣向他走來,還是站在之前的位置一動不動,就連剛剛看他的眼睛都收了回去。
穆景和有些失落,跨着長腿朝何安平的方向走去,剛走近一些就傳來了他們的對話。
黃明軒:“一起吃頓火鍋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不用刻意避嫌。”
何安平:“我不是這個意思。”
黃明軒:“那你是什麽意思,瞧不上我這兒的飯?”
黃明軒:“吃頓火鍋而已又不是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不然拉上王家樂一起。”
王家樂:“……”
我是那個墊背的冤種?
何安平不知道該怎麽拒絕比較合适,黃明軒太過熱情以至于他翻來覆去的幾句話根本打不了他的退堂鼓。
穆景和站在旁邊連抽了好幾根煙之後,發現那男人還在纏着他。
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聽出這是他的頂頭上司。
“他已經有約了。”穆景和滅掉手裏的煙,打斷了他們等我對話。
穆景和伸手攬在何安平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懷裏帶。
何安平掙紮了一下,穆景和低頭壓着嗓音在他耳畔輕語,“別動”
低沉的嗓音猶如木琴嘶嘶啞啞的劃過他的耳蝸,讓他耳根酥麻。
何安平極其配合的站在穆景和的身側,目視前方,“承蒙老板的好意,今天這火鍋八成是吃不成了。”
黃明軒扯了幾下嘴角,幹笑着說:“沒事兒,那就改天。”
反手就給他發小發微信說昨天來招工的小哥哥一大早就過來報道,讓他準備好資金請他吃飯。
順帶還提了一嘴小哥哥喜好男。
但消息發出去就跟石沉大海似的,半天得不到回響。
何安平一聽改天就立馬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中國人說的改天兒就是遙遙無期。
穆景和提溜着何安平把他強制性的塞在車內,四下落鎖後打開車內的空調,也不管這麽這問題突兀不突兀,直接問“你老板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何安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不覺得沒經過別人的允許擅自查探對方的行程軌跡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行為嗎?”
穆景和播放收音機的手一頓,轉過頭看着何安平,說話溫溫的,以至于如果沒有很仔細的去聽,壓根兒就不會發現他在生氣。
“你生氣了?”穆景和沒有回答,隐約感受到對方慫慫的怒火。
何安平轉過頭不說話。
這算什麽?默認嗎?
“別生氣了。”穆景和連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會柔聲柔氣的哄一個人。
何安平不搭理他,連帶着聲音也變得冷淡,“我有什麽好氣的,能被忙的腳不沾地的總裁大人惦念我們這種凡夫俗子的日常瑣事,是我的榮幸。”
“我指的不是這個。”
何安平一愣,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穆景和指的是昨晚的事情。
穆景和看着何安平嘴角輕勾一下,眼裏是藏不盡的冷意和不屑。
原來一個看似乖巧又順慫的人也會冷到極致,就像夏日冰箱裏冷凍結冰的白霜,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卻又害怕被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