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吵架
吵架
吃完飯後,穆景和并沒有直接走,而是坐在沙發上皺着眉頭雙手在手機上按個不停。
何安平剛從廚房裏出來就看見穆景和坐在沙發上眉頭緊蹙,雙手不停地敲擊着手機,像是要把手機硬生生鑿出一個洞來。
還有那臉色冷出奇的吓人,就連他周身的氣壓也連降了十幾度。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表情,戾氣,厭惡和不耐煩,渾身上下都寫滿——老子不爽。
何安平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揣在兜裏,用腳尖踢了一下穆景和的拖鞋,“你怎麽還不走?”
穆景和垂眸看了一眼踢他的那只腳,等再擡眸時,眼裏的戾氣盡數熄滅,就連周圍的氣壓也不斷的升高。
他恢複往日的神态,就連說話的語氣也跟平日裏的一模一樣,“剛吃完,坐着緩緩。”
何安平第一次見到可以将情緒收放的如此自如的人,心中不免有些佩服。
他聳聳肩假裝如無其事的把杯子放在茶幾上,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昨天醫生開的藥。
看着這藥,他一度懷疑自己遇上了神醫,否則怎麽昨天吃了一餐今天就舒服了很多,即使一天沒吃藥也不太能影響他正常做事。
不過,這藥還是要吃完的,畢竟他可是花了錢……
嗯?
他好像沒有付過醫藥費。
何安平轉頭看見穆景和一臉陰沉的看着自己,他轉動自己用的為數不多的大腦,解鎖穆景和那張能把人沉入水中溺死的臉。
剛才明明已經消氣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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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
他往自己腦袋上一拍,瞬間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略帶急切的打開袋子,在裏面找到了繳費單,單子的最底部寫着99元。
何安平從兜裏抽出一張剛才還沒來得及疊的100元,拉過穆景和的手把它放在他的手心。
穆景和看着手心中那張紅的發亮的人民幣,臉色又沉了幾分。
何安平以為他是嫌錢少,急忙解釋,“你看啊,雖然是你及時送我去的醫院,但是我也給了你補貼。”
穆景和看了一眼手裏的100塊錢,又看了眼繳費單上的99塊錢,太陽穴旁邊的青筋不停的閃跳。
何安平見他不說話,又補充道:“剛才你還吃了我半碗的蛋炒飯……”
穆景和看着他極力的解釋心裏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悶悶的。
他只是有點兒生氣,氣他為什麽不遵醫囑,不吃藥,還要頂着個烈日出去找工作。
但是關心的話臨到嘴邊就拐了口。
“你TM是想賺錢想瘋了嗎?還是說你的命就只值這麽點兒?”
穆景和被氣得腦殼兒突突的,就連說話時提高了音量,幾乎是吼出來的。
何安平不知道穆景和為什麽跟他發火,搞得他現在也有點兒火大,嘴巴跟沒把門似的直接吼回去。
“要是嫌少大可以直說,又不是給不起,至于嗎?”
“我TM缺你這點錢。”
穆景和吼完之後兩個人都愣住了。
特別是何安平呆愣的看着他,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也對,堂堂一個總裁光是掉粒肉渣子也夠他吃上一輩子,怎麽會跟他這種市井小民談論這些有傷大雅的事情。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他深刻的知道自己跟穆景和是徹徹底底的兩個世界的人。
即使他總是出現的那麽及時,即使他們有過短暫的交集,但這也不能否認他們殊途不同歸的事實。
何安平苦澀的笑了一聲,“不缺,奈何我命賤,只值這麽多。”
穆景和看着何安平眼神逐漸變得暗淡,深色的瞳孔裏不斷聚集難掩的情緒,就像一攤死水經不起一點波瀾。
沉悶的胸口流過一絲痛意,只是這種痛意太過輕微以至于他自己也沒有發現。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剛才他吼完就後悔了。
“你可以走了”
何安平平靜的看着他,左手指向門口,下了逐客令。
穆景和轉過頭看着面無表情的何安平想要解釋點什麽。
何安平扭過頭選擇無視,手指再次指了幾下門口。
穆景和離開後,他吃完藥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把袋子裏剩餘的藥依次拿出來,又去餐桌上拿來幾張紙巾,把藥按量分配到紙巾裏面包好,準備明天上班的時候吃。
他可沒有時間在這裏悲春傷秋,那都是有錢人才能享受的權利,像他這種難民就該奮不顧身,奮勇向前,奮起直追。
穆景和從何安平家裏出來後就一直坐在車裏抽煙,青煙騰騰而上,絲絲縷縷就像他內心的憂愁始終盤繞在他的心上。
車內刺耳的鈴聲在響個不停,自動挂斷又主動響起沒完沒了的像個碎嘴婆子始終比不上嘴。
在不知道第幾次鈴聲響起後,穆景和終于不耐煩的接起電話,“這麽晚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兒。”
“連爸都不叫,就這麽煩我?”
“沒有的事兒。”
“這兩天抽個空跟李總家的女兒見個面,聽說是劍橋畢業的,學歷高長的也俊俏……”
“我的事兒你別管。”
“再不管,再不管穆家就要絕後,你說說你一大把年紀了,非要把我們氣死,你才開心是不是。”
“我跟你說……”
穆景和沒等他說完直接掐斷電話,自打他出櫃後,他爸就一直盯着他,隔三差五就要給他介紹相親對象。
這些年他見過太多人,聽過太多有的沒的的話,但始終提不起半點兒興趣。
他仰着頭靠在椅背上苦笑了一聲,有錢又怎麽樣呢,還沒有那個二傻子活的開心。
沒心沒肺的也挺好。
沒心沒肺的二傻子一大早抓上幾包藥往兜裏一塞,興致匆匆的從家裏出發,就跟撿了錢似的蹦蹦跶跶的出門上班。
一路哼着小調步伐輕快,就連經過昨日透着酸臭味的河水都覺得沒有那麽難聞。
何安平剛進鞋廠大門就被黃明軒逮了個正着。
“平平,來啦?”
平平?什麽鬼?是在叫我嗎?
何安平轉頭左右看看沒人,他轉過身看着黃明軒用手指指自己,用唇語問了句“叫我嗎?”
黃明軒興奮的點點頭。
昨天何安平離開後他就給他發小發了微信,說自己招到特別帥氣的員工,發小不相信還跟他打了個賭。
輸的人請吃一個月的火鍋。
還給他洗腦說帥的人不是拈花惹草就是四處撩騷,沒有人會去他們那種犄角旮旯的地方招工。
所以,一大清早黃明軒就在工廠門口踱步,深怕他今天不會來上班。
結果剛回辦公室裏喝了口茶出來就碰到何安平,開心的他連嘴角的合不攏。
“老板早”何安平規規矩矩的跟自家頂頭上司打個招呼,然後一臉疑惑的看着他,“我今天的工作是……?”
“過來。”黃明軒笑着攬過何安平的肩膀往裏走,“我帶你去挨個兒試一下。”
“挨個兒試?”何安平一知半解,任由他帶着往流水線上走。
黃明軒把何安平按在穿鞋帶的位置上,并讓流水線上的員工給他打個樣。
何安平坐在流水臺前,拿過機器上飄來的鞋子,并按照員工示範的樣子穿好後又放回去。
動作緩慢但勝在幹脆。
黃明軒看了眼那些穿鞋帶的老員工指頭上都有皲裂的皮褶子,一想到這些個褶子要落在何安平的手裏就覺得異常的礙眼。
他把何安平手裏的鞋帶抽回來,在對方一臉迷惑中把鞋紙塞給他。
何安平秒懂老板的意思,跟着旁邊的老員工學着塞完紙,然後再把鞋尖和鞋跟對頭放中間纏上鞋紙蓋好盒子,放在旁邊的長凳上。
黃明軒觀察了一下,動作幹脆利落,速度也勉勉強強能跟上。
這活兒做着也比較輕松,按理說是能讓他極其滿意的工種,但他總覺得少點了什麽。
半晌後,何安平被老板提溜起來站在門口打包,他把鞋子按照單子上的尺碼匹配表挨個兒裝入箱子,然後再把他放到紙箱裏,最後纏上膠帶紙,貼上标簽,搬到指定的地方。
黃明軒坐在辦公室裏雙腿交叉放在辦公桌上,扔着花生米狹着茶,靠躺在椅背上靜靜地看着門外。
辦公室采用落地窗推門模式,所以他能輕而易舉且光明正大的盯着着何安平工作。
要是把他介紹給失戀的發小,不知道是不是能緩和他內心的傷痛。
一說起他那個發小他就來氣,二十來年沒談過戀愛的人,瘋狂起來能把人吓死。
一天一個,接連兩任之後就沒了音訊,整日萎靡不振,素面朝天。
一個不化妝就出不了門的人,現在臉上爆個大逗都引起不了他的興致。
每天半夜三更準點準時的打電話過來訴苦,撒酒瘋,比黑白無常還守時。
他看着何安平轉身抽過幹癟的紙箱然後把他撐大再用膠帶紙将底部封好,随後看了一眼尺碼匹配表,再将紙條叼在嘴裏。
心裏默念着鞋子的尺碼,39兩雙,40兩雙,41四雙……他将鞋子放入箱子之後用膠帶紙封口,最後再用膠帶紙将紙箱外面纏繞一圈。
黃明軒微眯着眼睛,眼睛一瞬不瞬的朝着外面,靜靜欣賞。
好一副美人勞作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