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尾巴

小尾巴

晨光帶着暖意普照着每一寸角落,給原本就帶着微熱的廠房添上一份躁動,只有角落裏側着半身陰影的人渾身冒着冷意。

何安平剛進廠房就看着龜縮在紙箱旁邊的王家樂,兩眼無神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眼睑下面挂着青到發黑的眼圈,身上是七零八落的腳印,那些腳印大小不一,毫無規則可言,一看就是群毆的所留下的。

可是,一向老實的王家樂又會得罪誰呢。

何安平把目光緩緩移向外面,穆景和正蹲在他們廠房門口跟搖着蒲扇的老大爺樂呵呵的聊着天,老大爺也聊得興起,樂呵呵的從衣兜一抓了一把瓜子塞到穆景和的手上。

兩個人一老一少的沐浴着晨光,吃着瓜子聊着天。

一身灰,也不嫌丢人。

何安平把視線轉回到王家樂身上。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王家樂手機的鬧鈴響了,他抹把臉從衣兜裏拿出一個口罩給自己戴上,再順手關了鬧鈴回到工位上幹活。

何安平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也跟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他忙碌的上班生涯。

但今天的上班強度明顯比前幾天弱了很多,他甚至還能邊打量着穆景和邊打包裝。

穆景和蹲在地上微擡着頭,陽光在他的發梢肆意跳動,光暈錯落有致的沉澱在他的發細中,像是給他的頭發染色一層金黃色。

身上那件沾滿灰塵的衣服上歪歪斜斜挂着瓜子殼,他伸手随意的拍打兩下,又接過老大爺遞來的一把瓜子。

交際能力還挺好。

何安平收回視線,按照尺碼分配表上的尺碼依次伸手去拿鞋盒,拿到一半發現——沒了?

他擡眸看了眼王家樂正坐在位子上愣神,而他的面前的鞋子已經堆成了一個小山坡,跟他第一次打包有的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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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想什麽?”何安平推了他一下, 發現對方下意識的猛然一跳。

“沒……沒什麽。”王家樂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從混亂的思緒中掙紮出來。

何安平一早就看出他不對勁,但是他沒想到他的心事這麽沉重,沉得他七魂像是丢了六魄。

下班後,何安平坐在王家樂旁邊的凳子上,幫着他把鞋紙塞好,一只鞋塞一張紙,不詢問也不打探,自顧自的弄着鞋子。

就像當初王家樂幫何安平裝箱打包一樣,什麽都不問只是單純的幫忙。

最終,還是王家樂忍不住先開了口。

“別弄了,你去吃飯吧”

“我不餓。”何安平手裏不停的忙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晚上請你吃飯。”

王家樂先是一愣,後又直接拒絕,“不用了,我晚上還有事情……”

“繼續挨打嗎?”何安平打斷了他要說的話,并給了他良性的建議,“多個人多個辦法,如果我是你,我會找個自己信得過的人說事兒,或許會有別的辦法也不一定。”

王家樂沉默了許久,紅着眼眶看着何安平,淡淡的點點頭回答他“好”

“那就這麽說定了,晚上來我家。”

何安平剛從廠房門口出來就看見穆景和從保安實裏蹿出來,不緊不慢的跟着何安平。

何安平也不搭理他,想讓他收留他,門兒都沒有,他連自己和魏輕都快養不活了,還想讓他養他。

想都別想。

路上何安平給魏輕打了個電話說了自己想請王家樂到家裏吃飯的事情,魏輕但是不反對,只是一個勁兒的讓他注意自身安全。

何安平到家以後,打開冰箱盤算了一下晚上需要的材料,一頓飯還是可以湊出來的。

他熟門熟路的給自己煮了碗雞蛋挂面,狼吞虎咽的吃完就往廠裏趕,下班後耽擱的時間有點多,促使他一路都在加速。

“你能不能走慢點兒。”穆景和在後邊兒喘着氣,逼迫自己加快速度跟緊前面健步如飛的人。

“不能,要是不行你就別跟着了,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穆景和眼角一抽搐,小跑到何安平的身側,“找抽是吧,你爺爺我可別太行。”

何安平看着穆景和一路小跑的跟着他,氣息聲逐漸加重,他打趣道:“都是爺爺輩了,太行也就那樣了。”

“你……”

穆景和被何安平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停下腳步沉着臉氣乎乎的跟在何安平身後。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非要跟着他不可,可能是何安平的斷然拒絕激起了他的逆反心,也可能真的只是沒有地方可去。

昔日裏鞍前馬後的那群人知道他被趕出家門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便自動且極其默契的從他身邊消失,至于何博陽倒是三番四次的讓他搬到他那邊去住。

要是認識何安平之前他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更甚者前腳掃地出門後腳就躺在他家的沙發上悠哉的喝着紅酒,吃着帝王蟹。

可是,自從認識了何安平之後,他覺得跟在他身後拌拌嘴也是一件極其美好的事情。

比他以往做的那些消磨光陰的事情更加的有意思,哪怕只是沉默,他也覺得是世界上最舒心的沉默。

何安平從家裏一路快走,恨不得此刻腳上長個風火輪“嗖”的一聲就到鞋廠門口。哪裏還有什麽閑心跟人聊天。

廠房裏明文規定遲到扣錢,遲到一分鐘罰十塊錢,超過五分鐘工資不扣但是得請流水線上所有的人吃飯,罰款的錢由領班保管,用來給大家買飲料或者奶茶。

何安平一想到自己即将被扣錢忍不住小跑起來。

穆景和看着何安平在自己的視野裏逐漸變成小點,最終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穆景和以自己的龜速抵達鞋廠門口時,何安平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工作了許久,看他的表情最後應該踩線抵達。

穆景和坐在保安室裏一邊聽着老大爺的家常瑣事,一邊盯着何安平看,時不時還能接上對方的話,将一心二用展現的淋漓盡致。

手臂線條不錯,腰際線完美,大小腿的肌肉也是極品就連臀部也是翹挺的別有韻味。

何安平自然是不知道穆景和在想些什麽,他把鞋盒利落的裝到箱子裏,并且根據鞋碼挨個兒放好,就連恍恍惚惚了一上午的王家樂此刻也明顯略在狀态,身邊的鞋子雖有堆積但也不像早上那般誇張。

剛下班,何安平就把王家樂攔截在自己的工位上,“跟我一起吃飯去。”深怕一不小心就被他溜走送到別人面前被當靶子踢。

王家樂猶豫了一會兒起身跟在何安平身後。

穆景和剛看到何安平出來就興致匆匆的跑到他身邊,卻發現他身後跟了一個人,“你跟着他幹什麽?”目光深邃的仿佛能鑿穿一切歪心思。

但是心思無比純粹的王家樂卻并不害怕他的打量,反而覺得眼前這個人怪怪的,一副老婆被人搶走的樣子。

他興致缺缺的說:“沒什麽,他要請我去家裏吃飯。”

請吃飯

???

家裏

???

什麽情況???

穆景和一頭霧水的看着何安平,但是何安平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轉身拍拍王家樂的肩膀示意他走在自己的身側。

穆景和及其氣惱的跟在他們的身後,看着他倆斷斷續續的聊着工作上的事情。

一如那晚,他看着他和魏輕的身影一起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何安平在廚房裏忙活沒多久就将煮好的飯菜端到桌上,又去拿了兩副碗筷和幾罐啤酒。

“喝點?”

“好”

酒過半巡之後,王家樂醉意逐漸上頭,漸漸的打開了話匣。

“我女朋友出軌了,就在前兩天跟一個男的在大馬路上親親我我被我撞見了,是一個富二代......”

何安平想到了他身上淩亂的腳印,“你出手給了他一拳,然後被人群毆了。”

“不是,我氣不過就沖上去,連那個富二代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就被我女朋友甩了一耳光。”王家樂拿起啤酒往自己嘴裏罐了幾口,打個嗝繼續說:“那男的顯然知道我的存在,往我臉上扔了一把錢,拉着她走了。”

“那你身上的腳印是......????”

“經過幾天摸排我找到了那個富二代的小區。在他那棟樓下燒紙錢,紙錢燒的太旺被物業發現打了一頓。”

何安平一頭黑線,他還以為是讓那個富二代給打的,并且警告他再有下次就讓他直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果然,法制社會裏,小說都是騙人的。

“你買了多少紙錢?”何安平的思緒成功被王家樂帶歪。

“三千”王家樂捏着手裏剛喝完的啤酒罐,帶着笑意說。

“多少?”何安平驚訝的拔高了音量。

“三千,是不是覺得我太敗家了。”

何安平沒有接話。

王家樂自嘲的笑笑:“一個月的工資還沒有人家随手扔的錢多。”

“你應該買個別墅裏面塞他幾百個女燒給他。”連別人的女朋友都要染指,這種就就該夜夜笙歌死在床上,連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還當個什麽男人。

MD,越想越生氣。

王家樂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然後好像明白他後半部分表達的意思,繼而笑趴在桌上。

許久之後,他回過味來才知道何安平是在擔心他。

燒紙錢太耗時,如果換成燒別墅就能少挨一頓打。

想到這兒一顆顆熱淚淌淌而下。

事情發生後,他回去找過女方甚至是女方的家長,對方不但沒有歉意反而理直氣壯的數落他窮。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踩高就低是本能,而不是他口中的嫌貧愛富。

最後還說他沒有擔當出事兒了只會瞎鬧騰,要是有能耐怎麽不去找那個富二代理論,欺負他們兩個老人家算什麽本事。

沒有人關心他的傷心,難過,也沒有人擔心他的情緒,狀态。有多少個夜晚他在床上輾轉難眠一宿一宿的逛着馬路。

一頓飯後,王家樂心裏舒暢了不少,就連心裏壓抑已久的情緒也在逐漸消解。

何安平将王家樂送到門口,叮囑他不能再犯傻事目送他離開,轉身卻發現穆景和躺正躺在路邊手裏還握着沒有喝完的半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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