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統試(二)
飯桌上——
“初晴吃菜呀,你手好些了嗎?我特地讓人準備了骨頭湯,都說吃哪補哪,快多喝些。”餘山長出乎意料的熱情,拼命給葉初晴夾菜盛湯,葉初晴笑得臉都要僵了。
“多謝餘伯伯。”她瞥一眼旁邊,徐嘉樹正謹慎回答着桌上另一位先生的問話,沒人替他夾菜,白瓷碗裏的米飯粒粒分明,烏木筷子在他好看的手裏平添了許多美感,不像是吃飯用的筷子,反而像是多寶架上擺的工藝品。
她微微側了下頭,将左手邊多舀了一碗的骨頭湯不動聲色地往他那邊推了推,趁着山長轉頭與張先生說話時,她迅速歪頭低聲道:“這碗湯是你的了,喝掉!”
徐嘉樹面色不變,十分自然地端過那碗湯,舀起喝了一口,然後順勢放到了自己左手邊。
桌上沒人瞧見他們倆的動作,葉初晴鎮定自若地開始小口吃飯,力求餐桌禮儀無可挑剔。
“……比箭就定在明日下午,如何?嘉樹?”
徐嘉樹回過神來,點頭應是。
餘山長摸摸自己的胡須,慨然嘆道:“禮樂射禦書數,君子六藝,理當擇其而善,惜我院學子均有涉獵的少之又少,幸而新來了個學生,不僅文章做得好,習武射箭也都不在話下,在我院一衆學子中當屬佼佼。”
葉初晴嘴裏嚼得慢了些,這陸子都居然還真的是個全才?她瞎編的時候可不知道這個。
餘山長說完,張先生便立馬捧場:“不知是哪位學子?”
“他名喚陸子都,是江北陸氏一族的嫡系子弟,聽說了我院的名聲,不遠萬裏特來此求學,其人篤學明理,好學不倦。”餘山長的話裏滿是自得,既是對自家書院的名聲,也是對陸子都的出色。
葉初晴象征性地點了下頭,就聽餘山長又道:“我聽他說他有個庶出兄弟就在你們書院,名喚子賢,不知可有這麽一位學生?他為人品性如何?都是陸家子弟,應當差不到哪去吧。”
張先生面上的笑意有些勉強,不,差的有點遠。
葉初晴眉毛微挑,難怪陸子賢對他們的兄弟關系要藏着掖着,有這麽一位優秀的嫡兄,想必在家中的日子不太好過。
她思索良久終于下定決心,不管這次誰倒數,以後陸子賢的課業她包了,保證讓他以後不倒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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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先生們還要商量事情,葉初晴便和徐嘉樹一同退席。
“徐嘉樹,你和陸子賢關系如何?”
徐嘉樹随口道:“尚可。”
“那你怎麽都不幫他溫習課業?”葉初晴不滿,“他次次考得那樣差,對比他的兄弟陸子都,該如何面對家裏?身為同窗,我們理應守望相助!”
徐嘉樹默然無語,他已經夜以繼日給陸子賢和蔣生兩人補習了整一個月的課了。而在這之前,他們倆從來沒有如此主動過。顯然,對陸子賢來說,家裏的或那位嫡兄的壓力都遠比不上她給的。
“你回去告訴他,接下來到年中,我都幫他補習課業,至少讓他不會考倒數!”
徐嘉樹眼角微抽,不,陸子賢會哭的。
“還是我來吧,你說的對,同窗就應該守望相助。我與他就住隔壁,我來方便一些。”他佯裝輕松道,“子賢一定會感激你如此記挂他的。”
葉初晴擺手,面露不屑:“算了算了還是我來,反正這次倒數的我也要檢查課業,不多他一個。你還是多去強身健體吧,看着就弱不禁風的,這次要是輸給陸子都,我要你好看!”
她咬牙低聲威脅,輸給誰都行,輸給朝行書院的,徐嘉樹就給她受死吧!
這可真是個……讓人害怕的威脅啊。徐嘉樹低眉忍笑,過了會兒才擡眼直視她,道:“如你所願。”我的姑娘。
第二日考完算學,午後,兩個書院的學生便全部集中在朝行書院的射箭場上。
徐嘉樹和陸子都兩人換了衣裳在場邊做準備,葉初晴回頭,身後燕妩和蔣生正低頭竊竊私語,陸子賢在一旁看似在認真地聽,實則在神游太虛。
“陸子賢。”
陸子賢渾身一激靈,瞬間從太虛中脫身回來:“在!”
葉初晴微笑和善:“別緊張,我就是想告訴你,以後你的課業,我都會檢查的。”
陸子賢大驚失色,聲音都不穩了:“那、那個,我這次名次還沒出來,我有信心不會倒數……那個,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
正聽着燕妩說話的蔣生眼睛一亮,有陸子賢擋在前頭,葉初晴應當不會再檢查旁人的吧?對不住了,陸子賢,犧牲你一個,成全我們大家,這筆買賣,值!
“子賢啊,還考慮什麽,你可不能辜負葉初晴一片好意,她都是為了你的課業着想。”他拍了拍陸子賢的肩膀,話裏是一派為他打算的正氣凜然。
燕妩趕忙幫腔:“是啊是啊。”她這次答得不太好,算學兩道題答案都不太确定,又不敢去找老大對答案。若這次也在老大認定的倒數範圍內……她憂心忡忡,以後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還是提前打算的好,至少得先找幾個墊背的吧。
陸子賢僵着臉,還在試圖争取:“這種機會難得,還是得留給真正需要的人,比如蔣生你啊,我記得上次你名次不好,回家還被你娘說了,收了你一半私房錢,還是你比較需要。”
蔣生連連推拒:“不必不必,不過一半私房錢而已,我有另一半也盡夠了。”心好痛,那一半可都是他的心頭肉啊,就這麽被他娘給收走了,現在還要說這種違心話!
燕妩注意力被引開,好奇問道:“你有多少私房錢啊?”
蔣生看看左右,示意他們三個人靠近些,然後才低聲道:“我攢了許久才攢了三千兩,我娘收了一千五百兩,我還剩一千五百兩,平常花銷絕對夠了。”
湊近的三人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雖然早知蔣生有錢,可也沒想到會這麽有錢啊!
蔣生又伸出三根手指道:“要不要我借點與你們?都是同窗,一年算你們三分利。”
葉初晴冷笑一聲,左手裏正好有根小樹枝,她擡手就抽了他一下:“做夢呢?你年中之前的課業也拿來給我檢查,保證你能拿回那一千五百兩,省得在這裏還想着坑同窗!”
蔣生據理力争:“才三分利,一年啊,哪裏坑了?”
一年三分利倒真不算很坑,可葉初晴就瞧不上他這樣子,逮着幾只肥羊就想着要宰,一副奸商做派。
場邊徐嘉樹和陸子都均已經做完了準備,兩人拿着弓箭站在了射箭場內,對面卻不是常見的箭靶,而是兩個懸挂的酒杯,兩人同時拉弓,射中酒杯者即得勝。
蔣生感嘆:“那酒杯那般小,還離得這麽遠,真能射中?”
陸子賢一臉深沉:“能。陸子都能百步穿楊,現在還不到一百步呢,哪裏算遠。”
燕妩眼神篤定:“能。徐嘉樹能一箭雙雕,還是天上飛的雕,現在還是靜止的呢。”
葉初晴看看陸子賢,又看看燕妩,忍不住問:“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陸子賢和燕妩心裏同時一咯噔,他們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東西……
“陸子賢你不用說,我知道陸子都是你哥。”葉初晴擡手示意陸子賢別說話,抱着手臂轉向燕妩,“你怎麽這麽清楚徐嘉樹的事?上次徐嘉樹還給你胭脂……”
她停住,忽然甩了下手裏的小樹枝:“老實交代,你和徐嘉樹什麽關系?”
還沒聽見燕妩回答,場邊忽然傳來一陣歡呼聲。她回頭,前頭懸挂的兩只酒杯只剩一只,原來是陸子都已經射中了那只酒杯。
顧不得再詢問燕妩,她趕緊看向徐嘉樹,他還在從容不迫地試弓,陸子都的射中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燕妩一看她焦點轉移,趕緊趁機模糊視線:“徐嘉樹在學校裏射鳥被我發現了!所以他上次送我胭脂,其實是想封我口,讓我別說出去!”
葉初晴敷衍地嗯了聲,眼神緊盯着場上的徐嘉樹。
燕妩再接再厲:“老大,你一定要相信我,他偷偷在後山射鳥,每回都射兩只!所以我才知道他能一箭雙雕。”
葉初晴下意識點頭,繼續敷衍:“哦,射他的鳥啊?”
蔣生和陸子賢:“……”是他們想太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