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幸存
幸存
蘇北望見他緊張，柔聲鼓勵道：“不要怕，你慢慢說。”盡管事态緊急，但對蘇北望來說同時分析定位地貌中的蟲族和聽慕雨良的通訊兩者并不會相互影響。
“柒吳鎮雖然四面環山，但……但原本的交通并不很受影響，而且柒河原本是從陰瑟之海流過來的，在百年前就因為修建水庫……被強行阻斷。蟲族的來源就是深海，而且因為變異，可以适應各種環境，所以水中對他們來說是能讓他們達到運動速度最快的條件，我……我提議一邊開閘抽掉已經被污染的水源，同時集|合高濃度酒精彈，阻……阻斷蟲族的來路。”
慕雨良說完之後，見蘇北望沉默了幾秒沒說話，又有些不自信地道歉：“對……對不起。”
“很好，你說的很對。”蘇北望臨危受命，剛剛就打算在這個柒河上做文章，沒想到慕雨良這個普通的巡邏兵竟然一語中的，這讓他很是贊賞。
蘇北望打開了公共頻道，将所有的士兵接入通訊，命令道：“慕雨良，你現在作為臨時作戰隊長，帶領1-10號、40-60號開閘抽水同時集|合高濃度酒精彈殲滅源頭及水中的蟲族，其他人跟随我在兩岸清掃戰場，殺掉目标範圍內的蟲族後搜尋幸存者。”
說到幸存者的時候，蘇北望眉頭緊鎖。其實按照目前的情況而言，非常不樂觀，有幸存者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什麽？讓我聽慕雨良的？他算什麽東西？”
公共頻道傳來一聲刺耳又輕蔑的諷刺，蘇北望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标注，見是慕雨良的上司、護衛三隊一組的組長、40號高傑。
軍隊等級森嚴，下級領導上級雖然不符合平時規定，但上校軍銜很高，蘇北望臨時調派完全沒有問題，但高傑的反抗和對慕雨良的蔑視倒是和他們的頂頭司令盧達上校如出一轍。
貴軍隊的風氣還真是不錯。
戰事緊急，刻不容緩。蘇北望并不打算用軍銜強行讓這種“地痞流氓”願意乖乖聽從手下人的派遣，于是疾言厲色道：“既然如此，你跟着我，其他人，服從慕雨良調派，違者軍法處置！”
“上……上校，我不行的……”慕雨良十分小聲地否認自己。
在關鍵時刻能有清晰的頭腦、戰勝自己的怯懦而勇于發聲的魄力，蘇北望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你別怕，1-10號是陳上将帶來的精銳，他們會全力協助你，我相信你的能力！”
公共頻道，1-10號紛紛朗聲道：“是！服從命令！”
其他人見狀也不敢再有微詞，這讓慕雨良鎮定了不少。
他頂了頂心神，再開口時語氣更加堅定：“跟我走！”
于是兵分兩路，衆人投入戰鬥。蘇北望在殺敵的過程中發現蟲族的數量越來越少，沒有新的蟲族再突破進來，就知道慕雨良那邊是成了，他很是欣慰。
但當變異的鎮民撲到他的機甲上時，他還是猶豫了。
按理來說蘇北望從軍四年，這些對他而言已經是司空見慣，但他畢竟失去了記憶，殺人，哪怕殺的是變異者，這于他而言也非常難以接受。
還是他帶領的精銳将變異者擊殺，從直接通訊信號中傳來精銳緊張的詢問：“上校！您沒事吧？”
蘇北望這才意識到，在戰場上清理變異者，就像是清理蟲族一樣，這些“人”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他忍住胸腔裏傳來的窒息感，回複道：“沒事，繼續！”
從殺死第一個變異者，到殺死十個、百個變異者，蘇北望感到內心越來越麻木和絕望。蟲族、變異者的屍體混雜在一起已經看不清原本的模樣，生命探測儀什麽反應也沒有。
終于炮聲都停止了，只留下硝煙彌漫和屍橫遍野，整個柒吳鎮就像是一座死城，空氣都仿佛是有毒的。
蘇北望在經過一處已倒塌的不成型的房屋時，生命探測儀突然有了斷斷續續的反應。他焦急但小心謹慎地撥開殘垣斷壁，一個看起來像是什麽通道的隔板出現在他眼前。
他穿着防護服下了機甲，隔板雖然被鎖住，但他的力量很大，很輕松就拉開了。
下面果然是一個漆黑而幽深的地下通道。蘇北望打開照明，小心翼翼地往深處走，突然聽到一聲尖叫，伴随而來的是哭聲。
照明晃的裏面的人躲了躲，蜷縮成一團。蘇北望終于看清了那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她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吓，不斷地縮小自己身體的縫隙，想要躲起來，但避無可避。
“小妹妹，別怕，”蘇北望極力安撫住女孩，柔聲道，“外面的蟲族已經被我們殺光了，我是來救你的。”
他試着靠近女孩，但女孩仍是躲在裏面哭泣。
“哥哥沒有騙你，我是一名軍人，外面的病毒很危險，先把這個防護罩套上好不好？”
蘇北望唯恐自己把外面的病毒帶進來，做好了充分消毒。
聞言，女孩稍微動了動，哭聲停止了。于是蘇北望試探性地碰了一下女孩，見女孩沒有反抗，于是順勢用防護罩将女孩保護好，将她抱了出來。
“我叫蘇亦奇，原本駐紮在其他地區，今天是我第一次來這裏，你應該知道這邊也有駐軍吧？別擔心，我很快送你到安全的地方，”蘇北望擔心她害怕，于是先自報家門，“你叫什麽名字？”
“吳……吳瑛。”女孩大概是反應過來蘇北望的确是來救她的，稍稍鎮定了一些。
蘇北望将她帶到一個精銳的機甲上，對她說：“我讓這個哥哥把你帶回基地，你睡一覺就到了，好嗎？”
因為擔心吳瑛的精神狀态，蘇北望往防護罩裏注入了少量麻醉氣體，吳瑛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昏睡了過去。處理好這些後他回到自己的機甲，投入到戰後清掃過程中。
柒河的水徹底幹涸，裏面蟲族屍體密布，血液、黏液以及千奇百怪的殘肢鋪了好幾層，看起來十分惡心。
慕雨良帶領衆人完成了任務，看見蘇北望，十分激動地連接上通訊信號：“報告蘇……蘇上校，任務完成。”
他沒有邀功，沒有抱怨，沒有委屈，十分真誠地說了句：“謝謝您。”
“不用感謝我，你要感謝你自己，”蘇北望也沒有過多的誇贊，“臨危受命有時比久經沙場難得多。”
慕雨良一改之前唯唯諾諾的樣子，堅定地回複到：“上校，收到！”
蘇北望點點頭，此時接到陳既白的通訊，他忙不疊地接通：“上将。”
“你那邊怎麽樣？”陳既白問。
蘇北望彙報了大概的情況，陳既白沉寂了幾秒，道：“完成的不錯。柒吳鎮四周及其他地區污染過于嚴重，我們已經在後方重新設置了激光防護牆，這樣效率更高，局勢已經基本穩定。”
繼而他頓了頓，又有些不忍：“你……大致清點一下傷亡人數，平民，烈士……清掃結束後就回來吧。基地已經安頓好了幸存者吳瑛，別擔心。”
“收到，”蘇北望咬了咬嘴唇，自責道，“對不起，我來晚了，沒有救下更多的人。”
“蘇亦奇，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控制的，”陳既白皺了皺眉，雖然語氣有些冷冰冰，但卻是在安慰，“你是老将，應該知道戰場是什麽情況，與其自怨自艾，不如結束後複盤，制定更強的戰術。”
蘇北望應下，心中卻更愧疚。因為失去記憶，他感覺自己完全沒有實戰經驗，只有理論支持。盡管總體而言任務完成的不錯，但橫屍遍野、最終只有一個幸存者的情況還是讓他備受打擊。
但他只能打起精神，繼續清掃戰場。他咬咬牙，不甘放棄地繼續找尋可能的幸存者。直到死亡人數都已經清點好并且現場火化、以資料中家庭為單位編號後，蘇北望才終于放棄了，整座柒吳鎮，除了吳瑛，無一幸免。
夜色很深了，一排排機甲打着照明，從新的激光防護牆入口回到了基地，硝煙在光線中不斷升騰，像極了霧氣。
盡管大家都很累，但他們還是在基地不遠處安葬好所有的烈士和死去的平民，在寒風中默哀。
蘇北望的頭發濕漉漉的像是要結上一層霜，等他風塵仆仆到達會議室時，已接近破曉。
陳既白剛剛結束了新激光防護牆的巡防安排，看見蘇北望走了進來，沒有詢問太多，只說了句：“你到了。”
“上将，玫瑰中将，約克少将。”蘇北望敬了禮，坐下。
玫瑰這才細細打量起蘇北望，見他無精打采，打趣道：“怎麽我在沃德學院任教的時候，沒遇到你這樣秀氣的小男生？”
蘇北望聞言愣了一下，沒想到玫瑰中将開口是這個畫風，一時沒反應過來。
“玫瑰。”陳既白出聲，有一些警告的意味。
“沒禮貌，叫姐！”玫瑰不受他的威壓，但還是正色道，“這次淪陷B區遭此一難，歸結到底還是我當年治軍不嚴留下的隐患，我會帶盧達和相關人員上軍事法庭，等我處理完了再回來，這邊暫時還要靠你們坐鎮。”
“姐，你都離開好幾年了，這件事要論責，從狹義上來說，也是盧達這個酒囊飯袋的責任，從廣義上來說，我們軍盟的每一個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約克想到盧達，有些憤懑不平。
玫瑰搖搖頭：“是我這些年沒有培養出足夠強大的勢力，反而讓盧達占了便宜，讓他的人在軍中作威作福。”
“事到如今，糾結這個沒有意義，”一旁沉默的陳既白打斷了兩人，“現在的主要問題是從嚴治軍，戰後複盤。”
陳既白突然看向蘇北望：“蘇亦奇，你這次在柒吳鎮，有什麽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