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報複
報複
景州的這個冬天,尤其漫長。
過了春節,又熬到正月初八,楊延生終于再次見到了穆曉槐,在她與侯家的訂婚宴上。
楊家也在被邀請的名單裏,他沒有理由不來。
此時的穆曉槐,身着白色的一字肩魚尾裙,戴着高定的扇面鑽項鏈,跟在侯耀祖的身邊。時而舉杯敬酒,時而低頭微笑。
這是楊延生構想了無數次的畫面,不想當畫面成真,男主角卻不是自己。
想到這,他的目光不禁落在侯耀祖身上。
這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他怎麽配?他也配?
“怒火都溢出來了。”魏菲菲不動聲色挽起他的手腕,提醒道,“我才是你的女伴,你在看哪裏?”
“…我不明白,如果是個方方面面都比我強的男人,我認,可……”楊延生咬着牙,恨恨道。
“其他方面我不知道,但有一點,侯公子的父親,比你的父親強多了。”魏菲菲實話實說,“穆曉槐是做服裝的,有了侯局長這個公公,她的路會好走很多。”
“穆曉槐根本不是那種人……”楊延生了解她。和她在一起那六年,穆曉槐從沒因為工作上的事開口求過他,甚至自己想幫忙都會被她拒絕。
穆曉槐那麽要強,她怎麽可能為了這種事而出賣自己?
“可你…真的了解她麽?”
“我……”男人怔住了,嘴巴半張着,像是還有什麽話沒說出口,最終咽了下去。
魏菲菲思量片刻,還是選擇告訴他:“東省今年的重點扶持企業名單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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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周圍,确定沒人注意這邊:“你舅舅被踢了出來,穆曉槐的【SHOWRO】入選了。”
“什麽!”楊延生的眸子一凝。重點扶持企業能享受很多優惠政策,包括但不限于招商投資,進出口貿易,稅務減免等等等等。
他舅舅的公司常年在扶持名單內,那是因為他一直都是東省服裝企業的頭部。可穆曉槐憑什麽?
“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魏菲菲笑,“對侯局長而言,不就是動動嘴皮的事?”
“可是,你爸......”楊延生擡眼對上魏菲菲的視線,嘴裏的話突然卡住,他又羞愧地低下頭。
說到底,舅舅之所以會把魏菲菲介紹給自己,看重的不過也是她爸爸手裏的權力。
魏菲菲知道他的顧慮,卻不慎在意,只解釋道:“我爸想幫忙,但手也伸不了那麽長。”
說完,魏菲菲也不禁望向穆曉槐,用一種十分戲谑的口吻道:“她這是想幹掉你舅舅,接替他成為東省服裝業的頭部啊。”
“她休想。”楊禮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吓了魏菲菲一跳。
“阿姨,你怎麽......”
“一而再,再而三,她真當我們楊家好欺負啊!”楊禮咬着牙恨恨道,“新仇舊帳,她這次要一并還了。”
說完,擡腿就往二樓走。
楊延生不好追,趕緊囑咐魏菲菲:“你看好我媽,我怕她一沖動,做出什麽不計後果的事情。”
“嗯。”說着,魏菲菲就快步跟了上去。
可事實上,她沒有阻攔。甚至還一手促成了“楊家的報複”。
*
穆曉槐正跟在候耀祖的身後,一一見過侯家的親戚。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扣住,将她往後拽了一步。
“你是不是結紮了?”是侯局長的夫人。
穆曉槐沒反應過來,眨巴眨巴眼睛,輕輕地“啊?”了一聲。
“我問你是不是結紮了?”侯夫人突然提高音量。
禮堂裏嘩然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穆曉槐的身上。
候耀祖覺得丢臉,拉了拉他媽的衣袖,卻被甩開了。
“你別管。”侯夫人斥他,接着又扭頭看着穆曉槐繼續質問,“你這是默認了麽?昂?”
此時,在別處應酬的穆征也聽到動靜走了過來。
還沒等他開口,侯夫人就直接發難:“穆總,你的女兒我們耀祖可不敢娶啊!她偷偷瞞着我們去做了結紮,這是想絕我們家的後啊!”
聞言,穆征的臉黑了三分,扭頭瞪穆曉槐:“你......”
又羞于問出“結紮”二字,只狠狠地瞪着她,見穆曉槐回避自己的目光,穆征也分辨出了此事的真假。
擡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掌力絲毫不留餘地,穆曉槐重重的跌坐在地上,腦袋嗡的一聲,很久才緩過來。
身後的趙瑩想去扶,卻被穆征一眼瞪了回去。
候耀祖也躲在了自家母親的身後,不置一詞,彷佛地上那個不是他的未婚妻,只是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穆總,這場訂婚宴就到此為止吧。”侯夫人也不想事情鬧得太久,畢竟自己的兒子牽涉其中。
穆征不說話,他不滿侯家這種盛氣淩人的态度,又無可奈何。只得黑着臉轉身離開。趙瑩跟了上去。
侯夫人惡狠狠地瞪了眼地上的人,也拉着候耀祖離開了。侯局長更是從始至終都沒露面。
方才熱鬧喜慶的禮堂突然唏噓不斷。
穆曉槐彷佛是被罩在玻璃盒的玩具,供人賞玩。不斷地有人路過,他們或嘲笑,或憐憫。不敢太放肆卻又實在很過瘾。
楊禮遠遠看着,才覺得自己這口惡氣順了。
楊延生有些自責,有些心痛,他想去扶,卻邁不開腿。
那是一片漩渦,是一灘沼澤,深陷其中的女人,似乎...沒有從前迷人了。
“她現在是整個景州的笑柄啊。”魏菲菲平靜地說出這句話,試探楊延生的反應。
結果男人只是垂着頭:“別看了,走吧。”
在目睹了穆曉槐的慘狀之後,楊延生對她所有的執念,反而瓦解了。
魏菲菲笑,心想,也不過如此麽?她還以為楊延生有多愛那個前女友呢?
男人都一樣,他們熱愛的追捧的,只是高齡之上的玫瑰花。
而現在的穆曉槐,着實狼狽啊!
直到齊溫趕了過來,将她扶起:“老板......”
眼淚在齊溫的眼眶裏打轉。自打她認識穆曉槐,就沒見她這麽狼狽過。
穆曉槐的眼神有些渙散,乏力地靠在齊溫的肩頭。
雖然早已料到一切,可還是給它傷着了。
穆曉槐小小聲地呢喃:“女性不想生育是這麽大的罪過麽?”
諾大的禮堂,居然沒有一個人為她說話。
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質疑一聲,她為什麽不能結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