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旨掀起千重浪

一旨掀起千重浪

錦雲若回到蘭若居,一時心中苦悶,連一向沉靜若水的琴音也全淩亂了。

“姐姐,你怎麽了,好像不開心呢?”錦雲諾有些不懂,這入宮做貴妃不是一件好事嗎,為何姐姐似乎不高興呢?

“諾兒,你覺得進宮是件好事嗎?”

“是啊,何等風光,而且能夠見到那高高在上的皇上,多好啊!”錦雲諾一臉的豔羨。

錦雲若卻是搖頭,有時候真羨慕雲諾這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太過清楚那深宮是何地,她以為她能尋到良人,與他共攜白首,現在看來這都成了奢望。

一入宮門深似海,以後就真的是籠中的金絲雀了,這并非她想要的,她多渴望自由的天空。

“若是姐姐不願,我代你入宮,反正我們兩個相貌相同,外人也分辨不出。”錦雲諾實在不想看到錦雲若苦悶的樣子,忽然提議道。

“不行!”錦雲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那種地方豈是單純的雲諾應付得來的。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比戰場的厮殺更為恐怖,她又怎麽能讓雲諾接觸到那樣的污穢肮髒。

“若兒……”丞相夫人連槿走了進來,拉着女兒的手,甚是心疼。

“本想着今日你姐妹二人及笄,為你二人尋一良人,怎的突來這一道聖旨,真真是造化弄人。”

“娘親,女兒無事,再說了,陛下也未必不是女兒的良人啊!”錦雲若溫言寬慰娘親,可這話連她自己都懷疑。

她之所求,不過是像爹爹娘親這般,一生一世一雙人。可皇帝的宮妃衆多,又怎會是她的良人?

“你這孩子的性子,為娘最是清楚,自小就乖巧懂事,凡事不願我們擔心,卻是苦了自己。”自己的女兒,自己最了解,連槿又如何不知女兒的心思呢。

“娘親,我們是臣,陛下是君,聖令如天,又怎麽不遵呢?”錦雲若的話語裏,也是對自己命運的萬般無奈。

“若兒,你進宮以後,不比家裏,若是受了什麽委屈,我和你爹爹也是無能為力。”連槿想到女兒此後的處境,不由暗自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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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若兒不孝,以後難以侍奉雙親,還請爹娘見諒。而女兒進宮之後,許多事恐不能自主,還望娘親告訴爹爹,千萬勿因若兒,失了為人臣的本分。”錦雲若清楚爹娘太過疼愛她,若她進宮後遇到難事,爹爹定不會袖手旁觀,這樣倒是會無端惹來禍患。

“若兒,你……”連槿怎會不懂女兒的意思呢,可是女兒越是懂事,越讓她心疼。

“若兒……”丞相錦晔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兒子錦雲落。

“父親……”錦雲若顯然有些驚訝,向父親行禮。

“你們都先下去吧,我和若兒有事要談。”錦晔溫文儒雅,久居相位,自有一番威嚴。

“父親……”看着父親負手而立,錦雲若忽然有些心澀,從小都是仰望着父親的背影。如今,那個身影依然偉岸,只是父親似乎老了。

錦晔轉過身,看着出落的越發美麗的女兒,微微輕嘆一聲,一直都不想這一雙女兒與皇宮沾上關系,可是如今卻是避無可避了。

“若兒,進了宮,你要保護好自己。而且,你是我錦晔的女兒,身份不比任何人低,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你要記得,不論何時,父親都在你的身後!”錦晔的話雖輕,卻有着比平日裏難言的清傲。他從一介白衣,一步一步登上今日之位,自然有自己的傲氣。

“父親……”錦雲若眼睛微濕,自小到大,父親都十分疼愛他們,從來不肯讓他們受半分委屈。父親今日之言,是在告訴她,她錦雲若的身後是整個錦氏家族,而這些都将成為立足後宮的依仗。

“若兒,父親知你自小聰慧,自會保護自己。可那座宮牆葬送了太多人,父親不求你能鳳儀天下,只願你平安就好。”錦晔的心裏還是難掩傷痛,因為曾經他最疼愛的女子,已經葬送在那裏了,他不願她的女兒亦是如此。

“父親,女兒知道了……”這是一個父親多麽平凡的願望,他永遠是那個最疼愛她的父親,從不曾改變。

“若兒,進宮之後,莫要想着錦氏一族的興衰,這些你都不必擔憂,一切都有父親,你只要平安無虞,為父就滿足了!”

父親的話無異是在告訴她,她不用想着為家族的榮耀做些什麽,只要知道有家族在默默守護她便好,父親的疼愛,讓錦雲若心中大動。

錦晔沒有再多說什麽,便轉身離去了。步出門不久,就看到靜靜候在那裏的夫人,緩緩走了過去,輕輕牽起她的手。

連槿溫柔一笑,兩人靜靜走着,無聲的溫暖在兩人身邊蔓延。這一生,能有身邊人陪伴,兒女雙全,她覺得這樣就夠了。

“夫君,我看你神思郁結,可是憶起了舊事?”

兩人攜手而立,錦晔将她輕輕攬在懷裏,嘆息一聲,“夫人,我有些害怕。”

這個身居高位的相爺,這麽多年宦海沉浮,也不曾露怯,卻在夫人面前示了弱。

“夫君,可是害怕無法護住若兒,讓當年舊事重演?”連槿如何不了解錦晔的心思,她又如何不擔心呢!

“當年我太弱,無法護住她,讓她在那座宮牆裏香消玉殒,每思及此事,我都不免自責,只覺得愧對恩師臨終所托!而如今,想到若兒,我更是擔憂!”錦晔的眼裏全是自責,還有深深地憂慮。

“夫君,岚姐姐她不會怪你的,而若兒,她玲珑剔透,蕙質蘭心,定不會吃了虧去。更何況當今聖上并非先皇,而若兒的身後是夫君呢。”連槿知曉錦晔的心痛,只能溫言寬慰。

“而正是聖上的用意,才更讓我擔心,他要的又怎會僅僅是若兒呢,還有這個相府啊!”錦晔将一切看得通透,這樣的殊榮背後,恐怕就是刀山火海。

低調奢華的府邸內,白衣的男子專注的揮動朱筆,一遍一遍描摹那個名字。

“啪!”男子手中的朱筆忽然應聲而斷,墨滴輕濺,在白衣上暈染開來,甚是妖嬈。

“貴妃……錦貴妃,皇兄,臣弟倒是有幾分嫉妒你了……”姜羽瀾望着那朱紅宮檐,暗自低語。

“不過,皇兄,她只是暫居宮闱內,她一定是屬于我的!”男子眼神裏堅定的光芒,讓人害怕。

第二日,宮裏就來了許多的宮女,由一個年長的宮女領着。錦雲若知道,這便是宮裏來的教引姑姑,來教習她宮裏的規矩。

這姑姑名喚冼月,以前是太後身邊的人,看上去倒是一團和氣。

她帶着宮女向錦雲若行了大禮,按道理來說,教引姑姑因為身份不同,本不必行此大禮。

可是錦雲若不同,她這還未進宮,已封貴妃,在宮裏已經傳開了,宮人們自然知曉這位的與衆不同。

錦雲若将她扶起,和善地笑道,“雲若愚笨,怕是要辛苦姑姑了!”

冼月一時有些受寵若驚,微微擡頭看這位美名遠播的女子。她這才知曉,那種種傳聞,都不是虛誇,這女子果然擔得起那些溢美之詞,甚至更是豔上幾分。

“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定當盡心竭力!”

“姐姐……聽說來了好多宮裏人,我也來湊湊熱鬧!”人未到,聲先至,只見一個模樣與錦雲若相同的女子走了進來,笑得天真爛漫。

這位恐怕就是那位二小姐錦雲諾了,若不是衣服飾物不同,真的是分辨不出。

冼月暗自驚嘆,錦相夫人真的是生了一雙好女兒啊,這樣的容貌,怎能用俗語去亵渎呢?

“你啊,就是喜歡胡鬧……”錦雲若寵溺地拉過妹妹,給她引見了冼月姑姑。

“姐姐,不如我陪你一同學習,省得你一個人無趣!”錦雲諾歪着頭,一臉乞求。

“這……”錦雲若有些為難的看着冼月姑姑,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冼月姑姑躬身一禮,“二小姐好學,能教二小姐,是奴婢的榮幸。”雖說不合規矩,但是她倒是願意開個後門。

錦雲若當然知道,冼月姑姑是想讓她承她的情,她又怎會拒絕這樣的示好呢?

宮裏的規矩繁瑣,錦雲若都悉心記下,不想到時因為這些,無端讓人捉了把柄。她本就聰慧,許多東西一點即透。

倒是雲諾只聽了幾日,就覺得無趣,再也不願學絲毫。錦雲若只是笑笑,也就由着她。

而這幾日下來,雖然冼月從不提宮闱之事,她還是從只言片語,了解了個大概。

皇帝姜羽寒今歲二十有四,七歲登基,但當時年幼,是由太後攝政,等到皇帝成年,太後才退居宮闱,不再過問朝中大事。而當今皇帝确實聖明,自掌權以來,勵精圖治,國泰民安,天下大定。

當今皇後沈青蘿,是太後的侄女,幼時便與皇上定下婚約,太後對她萬般寵愛。在皇上成年以後,兩人便舉行了大婚。帝後二人相敬如賓,倒也和睦。但兩人成婚多年,皇後卻無所出。太後為了皇室興旺,又讓皇上選妃,充盈後宮。

如今這宮裏,還有四妃位份較高,淑妃木清涵,是大将軍木如烈的女兒,靜妃賀靜怡,是尚書賀遠志的千金,還有禦史大夫伊修文之女盈妃伊盈香,和翰林學士姬非墨之女雪妃姬雪葉。

其他還有一些貴人修儀等人,總體看來,皇帝的宮妃并不算多。說來也奇怪,這些妃子進宮以來,均無所出。

按照體制,她及笄以後,就應該入宮選秀。可是她這未曾選秀,就直接封了正一品的貴妃,地位僅次于皇後之下,不知有多少人都甚為不滿呢。

錦雲若揉了揉額頭,還真是頭疼的問題,還未進宮,就惹得如此關注,看來這以後在宮中難有太平日子了。

宮裏的禮儀教習完畢,冼月姑姑這日正要回宮,穿過層層長廊,卻與丞相不期而遇。

冼月姑姑心裏一沉,忙躬身行禮。

“沒想到竟是姑姑親自來,不知這幾日,若兒學得如何?”錦晔忽然開口問道。

冼月姑姑轉身對宮人道,“你們在府外等我吧!”

“是,姑姑!”宮人們皆躬身退去。

錦晔盯着她,冷笑一聲,“冼月姑姑如今倒是越發威風了!”

“相爺說笑了,我一宮婢,怎及得上相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本相有今日之位,自問無愧于任何人,但是姑姑呢,深宮清冷,不知舊人可曾入夢?”錦晔一時變得森冷,咬牙切齒地道。

“相爺!”冼月如遭雷擊,臉色煞白。

“背主求榮,當年岚兒怎會錯信了你這種人,才會落得那般下場!”

冼月緊咬着牙,一聲不吭,錦晔收起恨意,幽幽地道,“你這種人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宮牆深深,姑姑要小心才是!”

說完,錦晔拂袖而去,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盈盈而立的女子,牽起她的手,目光缱绻。

冼月望着他的背影,眼神複雜,自嘲一笑,是呀,她選擇背棄,只為那人的一個回眸,到頭來,卻什麽也沒有得到,只能在那宮牆裏孤苦一生。

微風輕輕吹過,冷的不過是她這個傷心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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