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馮珊沒有繼續和他說下去，轉身出了病房。
剛出來，就見一名白衣護士端着托盤從醫院走廊那頭，走了過來。
護士見到馮珊，面帶職業微笑地打了聲招呼。
馮珊看了眼她托盤裏的東西。
護士說道：“夏醫生交代，今天先做個血常規，明天再做全面的體檢。”
“我知道了。”馮珊說，“現在夏醫生有空嗎？我想和他聊一下。”
護士點頭：“夏醫生今天的問診已經結束了，您可以去他的診療室找他。”
看着護士推門進了病房，馮珊才轉身去乘坐電梯，來到樓下的精神科診室。
她擡手敲了敲門，裏面傳出中年男人沉穩的聲音。
“請進。”
馮珊開門進去，眼前的診療室空間不大，卻布置得很溫馨。
家具的基調都是淡淡地暖色調。
夏醫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有些發福，卻顯得和藹和親，也相當的紳士。
他起身，請馮珊坐在一把布藝面料的米白色沙發椅上。
馮珊坐下後，發現這椅子很舒适，包裹性很好，讓人有種安定感。之前搬家時，她就想買一把這樣的椅子，放在新書房裏。但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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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醫生似乎看出了馮珊很中意這把椅子，便笑道：“這把椅子是在英國留學的時候，導師推薦給我的，很适合放在心理症療室裏。馮總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把那邊廠家的聯系方式給您。”
“謝謝。”馮珊說道，“夏醫生，我們應該有十二年沒見了吧。”
“是的，上次還是陽陽七歲的時候。”
夏醫生問：“我這有紅茶和咖啡，您需要嗎？”
馮珊說：“紅茶吧。”
“半年前，我母親的突然離世，給陽陽帶來了很大的打擊，他的病症又複發了。”
她還記得半年前，馮枞陽參加完外婆的葬禮後，一直将自己反鎖在房間裏。
當時，馮珊只是以為兒子傷心過度，畢竟從小他就很依賴他的外婆。
于是，讓助理聯系了國外的幾家私立高中和培訓機構。畢竟，馮枞陽出國留學這事，是板上釘釘。提前讓他過去，也能幫他早點從悲傷中脫離。
可，當馮珊進到馮枞陽的卧室時，想法卻變了。
卧室裏，雪白的牆面上，已經密密麻麻寫滿了她看不懂的數學公式。馮枞陽就像一個編程機器，刻板地、不停地用簽字筆在牆上寫着。
毫無感情，甚至連她進來了都不知道。
馮珊試圖喚了他幾聲，可馮枞陽卻是充耳不聞，他一直寫，一直寫，寫到手掌、手肘全都磨出了血。
那時，馮珊感覺眼前黑了一片，胸腔內那顆本以為無堅不摧的心髒，卻感覺格外的疼。
母親走了，對她的打擊也很大，但是她還需要将後事辦理體面。
但，當看到自己的兒子又回到小時候那樣，這讓她感覺自己又走到了懸崖邊上，喘不過氣。
自從和前夫離婚後，她用她單薄的雙肩一直扛着這個家。
心累，卻無人述說。
但是，她不怕，她還有母親和兒子。
他們是自己的港灣，也是依靠。
可……
“陽陽現在看着和普通人并沒有兩樣。我知道，他只是把病隐藏了起來。”
馮珊撐着額角，她嘆了口氣：“夏醫生，你當時說他的病，複發的概率會變小，是不是只要有觸發點，就會複發？而且，永遠都不可能痊愈。”
“是的，馮總。”
夏醫生點頭：“以現今的醫學技術，和我所了解的病例來說，他這種病是具有先天遺傳性的，只能減輕複發症狀，但不能痊愈。”
-
護士抽完血後，給馮枞陽交代了明天體檢的事宜，就離開了。
床頭櫃有病號服，馮枞陽不想穿。他從行李箱中翻出了一套泰迪熊圖案的睡衣，他放在鼻尖輕輕嗅着，上面還停留着俞樹身上那股淡淡的海鹽味。
這是上回俞樹來他家，他給穿的那套。馮枞陽整理行囊的時候，就想着把它帶在身邊。
洗了個澡，将泰迪熊睡衣穿在身上，似乎這樣能有個心靈的慰藉。
讓他感覺，此時他的小混蛋就在身邊。
雖然先前和俞樹有點争執，可相比起他們現在相隔兩地，那又算得了什麽。
于是，馮枞陽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對着自拍了幾張，就給俞樹發了過去。
沒過一會兒，那邊直接打來了視頻電話。
馮枞陽欣喜地點開綠色的通話鍵，可視頻打開，入眼的卻不是那張熟悉的英俊小臉，而是一張老頭臉。
老頭還用那種死亡角度，俯視着屏幕上的他。
手機應該是放在桌面上的。
馮枞陽一激靈，就見老頭仰着頭，朝視頻外喊了一聲：“小樹苗兒，小馮給你打電話了。诶，不對，是他給你發了照片，我給他打電話了！”
“小夥子的自拍照還挺可愛的。”
“王爺爺……”這久違的尴尬感，馮枞陽已經很久沒體會過了。
就聽那邊傳來腳步聲，很急的那種。
只見鏡頭突然晃動了起來，眼前一黑，有人将手機反扣在了桌面上。
俞樹有些惱火的聲音，也從裏面傳了出來：“王老頭，誰讓你偷看我手機了？”
“你手機又沒設置密碼，我上回還拿它看新聞，你也沒說啥啊。”王老頭不滿道。
接着，又聽見一聲吆喝：“陽春面、臊子面做好啦！”
兩人現在好像是在面館裏，吃晚飯。
就聽王老頭催促：“瞪我幹嘛？面錢還是我出的。趕緊的，給我把面端過來！”
手機再被翻過來的時候，馮枞陽終于看到了俞樹那張帥氣的臉蛋。
馮枞陽見他黑着臉，微垂着眼眉，似乎在翻看剛才自己給他發的圖片信息。
便笑道：“看到了嗎？可愛不？”
看完後，俞樹将視頻頁面拉了回來，對着裏面的馮枞陽說：“你穿的是我上回穿的那套睡衣？”
“嗯吶。”馮枞陽起身，将視頻對着自己的全身拍了一遍，“男友睡衣。”
“洗了嗎？”俞樹問。
“沒洗，上面全是你的味兒。”馮枞陽說得毫不避諱。
“……”
見俞樹沒說話，馮枞陽得逞地壞笑道：“是不是想哥哥了？”
“想，想吃了你。”俞樹咬牙說道。
馮枞陽總能輕易地撩撥起他心底的那股欲望。
要不是知道，俞樹現在在外面陪着王爺爺吃飯，馮枞陽估計還能說出更騷的話，做出更大膽的事，來撩撥他。
不過，還是等下次吧。
“面好吃嗎？”馮枞陽換了個話題。
俞樹将面推到手機下面，給他看了一眼：“胡家面館正宗的臊子面，二十年如一日的分量，好吃管飽。”
“看着還挺多。”馮枞陽笑道，“下次也帶我來吃一回。”
“嗯吶。”
聽着俞樹從鼻腔裏發出的聲音，馮枞陽忍不住樂：“小混蛋，你還學我說話。”
看見視頻裏眉眼彎彎的少年，原本還有些郁結的心思，現在也因他的笑容而煙消雲散。俞樹再一次發覺自己是真的越來越喜歡馮枞陽了，似乎已經到了快收不住的，那種近似瘋狂的喜歡。
俞樹趕緊收回自己過于癡狂的想法，問他：“你這周末能回來嗎？”
馮枞陽不确定。
可他卻說道：“我明天做體檢，周末回來應該沒問題。”
如果有問題，他就從醫院裏逃回來。
俞樹笑了笑：“這周末戰隊要沖刺決賽圈，你要是回來了過來找我，我等你。”
“好。”
挂斷了視頻通話後，俞樹發了會兒呆。
王老頭在另一張桌子上，見他放下了手機，遲遲沒動筷子，就端着面挪了過來。
問：“怎麽呢？魂不守舍的，小馮給你說啥呢？”
俞樹回過神，看了眼王老頭，說：“老頭，你得過相思病嗎？”
“相思病？作文題目？”王老頭一愣。
俞樹輕嘆了口氣，拿起筷子開始吃面。
王老頭猜測，剛才是不是小馮給他說了什麽？還是說，他做了什麽事，被小馮給教育了？
可老頭哪裏曉得，原本馮枞陽是想“教育”一下俞樹的，還不是因為他在邊上，就沒好意思繼續“教育”下去。
王老頭瞧他這樣，又問了句：“是不是你作業沒寫？被他批評了？”
“那趕快吃，吃完了回去把作業寫了。”
“老頭。”俞樹擡頭又看了他一眼。
“怎呢？”
王老頭急着把碗裏的陽春面吹涼。這小子吃飯快，他也不能太拖後腿。
俞樹本想給老頭坦白，可又猶豫了。
畢竟，他和馮枞陽戀愛這事，要是直接說出來了，确實挺刺激的。怕王老頭一下子接受不來，把人給氣壞了，還得不償失。
俞樹搖了搖頭：“沒啥，吃你的面吧。”
“你這臭小子，今天一回來就耷拉個臉，現在又神經兮兮的，毛病！”王老頭忍不住數落了他一頓。
俞樹被他說，突然有種想法，既然一步不能到位，那兩步三步了？
于是，他将碗中最後一口面扒拉進嘴裏，收拾好心情，問王老頭。
“老頭，如果有一天，我談戀愛了，你會不會祝福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