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完

酉栾卻是什麽都不肯再說了。

“你師父喜歡的人,也叫柳峥。”

一只羽毛鮮豔的百靈鳥款款落爪于枝頭,吐出的卻是人言。

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濃重的夜霧,誅心一般刺向樹下僵直的少年:

“那個人,和你長着一模一樣的臉。”

“溪音!”古樹震蕩了一下,酉栾聲音漸沉:

“少說兩句。”

“怎麽,我難道說的不是事實嗎?靈炅山但凡有一定資歷的,誰不知道這件過往?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要瞞着他?”

柳峥全身的血液宛如被凍結一般停止了流動,攥緊的拳頭讓指甲深陷掌中,掐出了深深的血痕。他的眼眶克制不住地發紅,既想落淚,又想笑。

怪不得……怪不得他有時候總覺得師父的目光像是在透過他看着誰。

可笑的是,就算是這樣,他還自輕自賤地産生了一絲對自己這副皮囊的感激:如果他不長這樣,師父是不是不會收他為徒、不會允許他日日相伴左右?

氣氛凝滞了一會兒,酉栾小心翼翼地問道:

“柳峥……你還好吧?別多想,你師父其實是愛你的,不然她也不會花費兩百年的修為換取你的自由。”

可這一切不都是建立在她對那個真正的柳峥産生的情誼上嗎?

他是那個人的影子,是她親手塑造的替代品,自然要花些心思好好養着,好讓她時時刻刻睹物思人懷念舊愛,是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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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個可能性,想到她幾百年間對他所有的好都是出于對另一個人的愛意,翻江倒海的嫉妒和悲痛幾乎要将他整個人吞噬殆盡。

柳峥的腦海裏甚至浮現出了一個陰暗的念頭:不若把這張臉劃花,看師父到底是會心疼他,還是會心疼這張臉被破壞?

靈力于指尖凝結成一團幽藍的火焰,在自殘之前,柳峥的頭腦又堪堪冷靜了下來:

若是他連這張臉都沒了,師父還會分給他一個眼神嗎?

他不敢賭。

心頭湧上後怕的惶恐。

片刻後,靈力被收了回來。

柳峥逃也似的離開了。

“你說你,非得哪壺不開提哪壺?”

酉栾的聲音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幾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麽心思。”

溪音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沒錯,我是嫉妒他。”

酉栾嘆了口氣:“修行之道,各有天命。柳峥注定有貴人相助,化形除锢。就算沒有山神的助力,以他的天賦也遲早能沖破這一方的禁制。”

“我就是不甘,”溪音忿忿不平道:“多少次我向山神大人懇求指明修行之竅,幾百年間她沒一次松口,總是以天道之論搪塞于我,而我也遲遲未能修成人形。”

“得她随手一種的柳樹,卻能夠在她的悉心照料下迅速成長化為人形,不僅得她手把手傾囊相授各種術法,兩百年的修為更是說給就給。這樣的區別對待,我怎能不嫉妒?”

“神如果在衆生面前失了偏頗,那便不配為神,更何況她的偏心本就出自于她的私心。”

/

柳峥回到了原身裏,把自己封閉在樹幹的軀殼之中三天三夜,誰都不肯見。

他在自己的精神之界中細細地回想着這數百年間與師父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想起師父為他賜名時,他跪在她面前,欣喜而孺慕地望着那張皎皎如月的臉,聽到她說:

“寂寞山深處,峥嵘歲暮時。你是生于山中的柳樹,柳峥便是你從今往後行走世間的名姓。”

當時他滿心歡喜地應下,還驕傲地想着他的師父果然學養深厚。對于這個名字,他更是如獲至寶。

他最喜歡聽師父“阿峥”“阿峥”地叫他,仿佛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現在想來,原是一個笑話。“柳峥”這個名姓,從一開始就不屬于他,而是屬于另一個已故的、卻永遠活在師父心中的凡人。

就像她說的,他不過是她“寂寞山深處”一個排解消遣的物件罷了,或許抛開他與她心上人相似的一切,他這只樹妖在她心中與普普通通的阿貓阿狗別無二致,閑來時逗逗,不喜時丢開。

狼狽、狼狽極了。

可偏偏就算知道了真相,他的心中即使痛苦、自厭,卻還是一點也舍不得責怪師父。

是師父賜予了他生命,風雨裏護着他,甚至付出了兩百年的修為,讓他得見天光、得入人間,在未知曉真相前,讓他擁有了數百年無憂無慮的時光。

且不論她初衷如何,她始終于他有恩。

是他自己膽大包天,妄圖以下犯上,擅自在心中對師父抱有隐晦愛意,才如此患得患失,怨不得她……

一片潔白的空境中,柳峥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做下了一個決定。

“柳峥!柳峥!……”

結界之外突然傳出了一聲又一聲焦急的呼喚。

是經常徘徊在靈炅山附近的鷹,亦是柳峥的朋友之一,千鳴。

“你師父在山下治水患,耗費了太多靈力,已經快撐不住了!”

/

天邊烏雲翻湧如浪,暴雨如注,澆頭而下。

滾滾洪水猶如巨獸般自不遠處洶湧而來,鋪天蓋地,勢不可擋,所到之處皆滿目瘡痍,靈炅山山腳下的小鎮幾乎被侵蝕成一片托着廢墟的水澤。

人們自睡夢中驚醒,已來不及逃離,只能紛紛驚慌失色地互相攙扶着往靈炅山方向逃命。幸存者只是小部分人,更多的百姓被吞噬在奔騰的山洪之中,尖叫哭喊之聲不絕于耳。

天地黯然失色,唯有靈炅山山頂處溢散着亮如星辰的光,成了此時逃生的人們唯一的指引。

“是神!是山神!山神大人來救我們了!”

“看……山下的洪水控制住了!”

爬到半山腰的百姓們劫後餘生,喜極而泣,也不顧着往上爬了,紛紛拖家帶口地跪下來,往神跡出現的方向磕頭祈禱。

衣袅已經漸漸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了。

她的靈力如同被吸進一個貪婪的漩渦,一點點蠶食着她的生機。

這次的天災來得聲勢浩大,猝不及防。自然的力量不是她一介小神能夠輕易對抗的,更何況,其中涉及到了天命。

是的,天命。

山神卸任之期已近,卻遲遲不見下一任山神的蹤影,衣袅心中早已有了不好的預感。

什麽情況下山神不必存在?自然是當山下庇佑的百姓死的死,走的走,此處沒了人跡,沒了信仰,山神的接替者便無法應運而生。

幾千年來一代又一代山神的守護也将終止于此。

一個王朝無論多繁榮昌盛,尚且會走向分崩離析的局面,何況一個小小的古鎮。

雖然心知終究會有這麽一天,但當災禍出現,無情地摧毀着這近千年來她辛辛苦苦守護的一方淨土,衣袅發覺自己根本做不到聽從天意、袖手旁觀。

她的裙袂在狂風暴雨中獵獵作響,單薄的身姿如随時可能倒下的蒲柳,卻始終堅定地坐在高處,一邊勉力驅退洪水的攻勢,一邊施法救下一個個在險境中掙紮的百姓。

衣袅的意識随着靈力的瘋狂耗散而逐漸遲緩,她的嘴唇白得可怕,施法的手勢也開始控制不住地抖顫。

“師父!”

柳峥看着衣袅周身精純的靈力一股股如飛蛾撲火般沖向山腳下的小鎮,而她身影漸漸虛無、随時可能隕落的樣子便覺得一陣膽顫心驚。

他飛身而去,同時捏指成訣。

一瞬間,洪水覆蓋下的大地轟隆作響,一棵棵柳樹仿佛受到感召猛地破土而出,迅速生根發芽,長成柳枝招搖的大樹。

洪水中拼命掙紮的人見狀,馬上抓住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柔韌柳枝,順藤而上,終于不至于被水流卷跑。

衣袅松了口氣,蒼白的面容終于綻放出今天第一個笑容。

眼見控制住了态勢,一瞬間爆發出巨大靈力的柳峥眼前一黑,咬緊牙關才艱難緩了過來。

他踉踉跄跄地跑到衣袅身邊,接住了她脫力倒下來的身體。

/

衣袅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處于一片潔白的空間之內。

奇怪的是,她的手腳被柳枝纏住了,尚處于低微的靈力狀态使她怎麽也掙脫不開。

“師父,你醒了?”

一道清冽的少年音忽地響起,柳峥的身影在衣袅面前由虛化實。

“阿峥,山下的洪水退去了嗎?”

衣袅難掩焦急地問。

柳峥攥緊了拳頭。

又是這樣,她的心裏永遠以蒼生為重,就連瀕死醒來第一時間詢問的也是百姓的安危,不顧自己差一點就要魂飛魄散。

差一點,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是不是無論是誰都能排到他的前面?

柳峥心中升起一絲愠怒,又夾雜着些許無奈的悲哀:

如果她不是所謂的山神,只是他一個人的師傅就好了……

他可以不在乎她心裏有沒有他,兩個人就這樣平平安安、長長久久地待在一處,永遠不分開。

可比起茍且偷生,她卻偏要為一群不相幹的人類奉獻出自己的生命。

如果柳峥沒有幫忙,她會一直堅守到最後一刻,直到靈力枯竭而徹底消散在天地間,不留只言片語。

柳峥在這一瞬間幾乎有些恨她了。

恨她如此理智,恨她如此沖動。

恨她如此無私,恨她如此絕情。

“阿峥?”

柳峥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洪水已經消退,存活的村民我已安置妥當。”

“那就好。不愧是我的徒兒。”衣袅一如既往地誇贊道。

“但是阿峥,”衣袅不解地晃了晃手上的柳枝:“為何要将我綁起來?”

衣袅的表情并沒有責怪,她知道一向乖巧的徒兒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對上那雙純粹疑惑的瞳眸,柳峥驀然蹲了下來,撫着那纏着細瘦手腕的柳枝,人畜無害地笑了笑:

“這裏是我的精神之界,這些柳枝被注入了我的靈力,可以助師父快速恢複修為。”

“原來是這樣。”衣袅沒怎麽懷疑,她一向是信任他的:“那我要多久才能出去?”

柳峥注視着這張溫潤的面容良久,抱歉道:“徒弟也不知道。”

“好吧,”解決了天災,衣袅心情很好,還有餘力打趣道:“那為師就在此地叨擾一段時間了。”

柳峥垂頭,眼中是明明滅滅的暗湧。

他不怕叨擾。

他只希望師父能夠永遠待在這裏,永遠只被他一個人看見。

/

柳峥的精神之界四季如春。

怕衣袅感到煩悶,柳峥每一天都會更換精神之界裏的景象:今天是花紅柳綠的園林,明天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後天就是雨後彩虹下的山澗。都是些适宜打坐、心曠神怡的地方。

衣袅知悉小徒弟的心意,雖然她并不在意周身環境,但還是為此感到老懷欣慰:

徒弟還是很孝敬師父的。

衣袅深深地覺得這只小妖沒白養。

然而,在此地待得惬意之餘,她的修行卻突然出現了瓶頸——

她開始頻繁地夢到那位故人。

有時候是過往的畫面,有時候卻是她的幻想。

在幻境中,故人還是一副春風得意的少年模樣,他摘來了一株盛開在懸崖邊上的昙花,紅着臉遞給她,向她訴說自己的心意。

鬼使神差一般,她答應了,放棄了山神的身份與他遁入山林,成為一對逍遙世外的神仙眷侶,好不快活。

不、不、不……這不是她。

衣袅從幻境中掙紮着醒來,想起剛剛近在咫尺的面容,冷汗涔涔。

她怎麽會夢到這麽荒唐的畫面呢?

鳥語花香的精神之界中,一縷微光在衣袅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悄然化為虛無。

……

衣袅開始頻繁地詢問柳峥究竟何日能出去。

得到的回答卻總是千篇一律:“師父的傷還沒好”、“師父現在的身體狀态出去,徒兒不放心”、“再過幾天,等師父情況明朗一些了,徒兒就解開結界”……

不好違逆徒弟的心意怕他傷心,衣袅只能繼續強撐着待在這裏。

可幻象卻似乎不肯放過她,出現的畫面越來越……過分。

全是故人與她做盡親密之事。

衣袅很少有情緒波動,但每每從幻境中掙紮着出來,卻是眼眶通紅、羞憤難抑。

甚至有一次,她強行打破了幻境,第一眼看到現實中徒弟的臉,險些将他當成夢裏欺負她的故人,一巴掌打上去。

還好她克制住了。

/

“你師父的天劫就快來了。”屹立在靈炅山千萬年的古樹酉栾發出一聲蒼老的嘆息:

“天要她亡,她便活不了。在這最後一段時間,好好陪陪她吧。”

柳峥垂眸看着山下,不說話。

“說起來,她這些年确實不負靈炅山、不負百姓,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不得不說……”

這天道叫人寒心。

最後這句話,酉栾沒有說出口。

“山神在天劫之下就沒有存活過的嗎?”

柳峥突然問道。

之前,衣袅給出的回答是“極少”,但并不是沒有。

她也不肯再多說。

“有是有。”酉栾猶豫了片刻:“但你師父她是絕對不會同意你這麽做的。”

柳峥低聲道:“連你也不肯告訴我嗎?”

“抱歉。”酉栾道。

如果它說了,雖然衣袅殒命的可能性會變小,但兩個人都有可能葬身在天劫之下。得不償失。

柳峥:“你若不肯告訴我,我在她仙去之後也是要追随她而去的。”

“你!”酉栾整棵樹都震顫了一下:“我好說歹說,你怎麽就是不聽呢?”

柳峥突然朝着這棵千年古樹跪了下來,垂着頭,像心甘情願的引頸受戮,淚水随着他的動作滴入布滿沙礫的地面。

“除了我師父,我不跪任何神……求你、求你告訴我,我師父的生機到底在哪……”

/

對于幻境,衣袅思來想去,終于推測出一個可能的原因:

她的徒弟和那位故人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她與徒弟終日相對,總是夢到故人也是應該的。

“阿峥,我最近修煉遇到了瓶頸,你在身邊,我總有些分散心神。”衣袅盡量委婉道:

“你能不能……多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裏?”

不知道是不是衣袅的錯覺,柳峥的臉色似乎呈現出失血過多一般的蒼白:

“師父……這是嫌我煩了?”

“不是。”衣袅嘴笨,又因為這背後的原因實在難以啓齒,她只能強調:

“是我的問題,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看到平日裏沉穩如鐘的師父難得一見的手足無措,柳峥臉上故作可憐的表情繃不住笑了:

“好,我知道師父不是那個意思。”

正好,他也不用再在現身之前刻意施法掩蓋住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了。

/

柳峥不經常來之後,衣袅夢到故人的次數果然少了很多,也不會再出現那樣離譜的春夢了。

在不被打擾的精神之界中,她的修為進益相當的快,加上天賦卓越,幾乎恢複到了之前的大半功力。

柳枝對她的纏縛也漸漸松懈。

衣袅以為,這是柳峥感應到她已經差不多恢複了,才松開了對她的看管。

這一天,衣袅自覺已經不需要再待在這裏,想出去透透氣。可是,呼喚了半天柳峥卻都沒有反應。

她直覺不太對勁。

只是稍微施了點靈力,手腕上纏繞多天的柳枝便化為了飛灰,結界輕而易舉地破碎。

衣袅心中的疑窦越來越大。

難道……是柳峥出了什麽事?

想到這個可能性,衣袅化作一道流光飛出了這個玄妙的天地。

/

衣袅沒想到自己一落地,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柳峥光禿禿的樹冠。曾經在風中婀娜多姿的柳枝,現在竟已一枝不剩。

少年奄奄一息地坐在其中一棵樹幹上,垂下來的手滿是觸目驚心的血洞,卻死死攥着一件柳枝織成的罩衣,那上面散發着星星點點的微光,卻沾染了不少血跡。

原來,束縛住她的柳枝和結界一碰就碎根本不是她的問題,而是柳峥已經沒有多餘的靈力支撐了。

衣袅只一眼就知道柳峥此舉何意,登時又氣又心痛。

太傻了、太傻了……她怎麽會教出這麽傻的徒弟?!

竟然為了她,甘心一枝枝拔下他原身的柳枝,制作出這件可以擋天雷的罩衣……可這前提是,樹妖拔下柳枝的痛不亞于凡人被砍斷手腳,這樹上的柳枝有幾百根,難以想象他是如何捱過這幾百遍的劇烈痛楚,還要強撐着織就它……

光是想想,衣袅便覺得呼吸不暢。

她迅速飛身上去,在昏迷過去的柳峥身邊動作極輕地坐下,為他輸送靈力。

柳峥的手指輕輕一動。

然而,衣袅甫一催動丹田,還未施展法術,天空便倏然變色。

驚風亂飐,雷聲訇訇,在烏稠如墨的積雲中,有暗紫色的閃電湧動其間,像是在找一個時機蓄力劈下。

……不好!雷劫就要降下來了!

衣袅來不及帶着柳峥逃離,只能将手上的靈力凝聚成殼,籠罩住整棵樹的身形。

“轟——!”

萬丈雷霆以排山倒海之勢急遽而下,朝着衣袅的方向直直劈來。

結界一瞬間碎成無數金燦燦的光點,衣袅喉間一甜,唇角溢出血痕。

這一擊,她在柳峥精神之界裏剛剛恢複的功力沒了大半。

她不敢喘氣,重新凝聚靈力,再次升起結界。

沒有給她休息的時間,雷劫再次降下,第二道雷劫比剛開始的威力還要猛烈。

承住了這一擊,再加上衣袅把更多的功力用在護住柳峥和他的原身,她扛下了大部分傷害,不僅修為全無,七竅也都開始流血,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肉。

第三道雷劫是最難熬過的一關,一旦降下連骨灰都不剩,衣袅已無力動彈。事實上,能熬到這最後一道雷劫,衣袅已經是這幾千年間的佼佼者。

忽地,衣袅想起了什麽,強撐着坐直身體,想要拿起柳峥手裏的罩衣将他罩住。

她的十指已然焦黑,碰到柳峥的瞬間如燃滅的灰燼,飛散在空氣中。

看着這一幕,衣袅□□上的痛意卻及不上心底的遺憾:

看來她是拿不到了。

衣袅閉上眼睛,血淋淋的手臂用盡最後的力氣攬住自己的徒弟——她已經沒有多餘的靈力将他送走。

她有些後悔自己沒能早點發現徒弟的異常,否則斷不會把他也卷進這場雷劫。

想起柳峥之前說過的傻話,衣袅扯了扯嘴角:

這一次,是真的要一起死了。

“轟——!”

第三道雷劫醞釀着降下的前一瞬,不知何時醒過來的柳峥将手上血淋淋的柳枝罩衣往衣袅身上兜頭蓋下。

“阿峥!”

“師父,再見了。”

“不要……不要!”

/

春回大地,萬物生長。

靈炅山一處深不見底的暗坑之中,長出了一朵小小的花,周身溢散着飛舞的幽藍磷光。

與此同時,衣袅沉睡了幾百年的意識也悠悠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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