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後手

淩老夫人給堵得回不話來,淩家祖訓裏的确沒規定女子不能為家主。

淩秀影不慌不忙看着淩老夫人的掙紮,如今她占着上風,要求什麽,淩老夫人不答應,自己只管回去就是了。

淩家的存亡,其實她一點都不在乎。

淩老夫人自然看出淩秀影的心思,就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愣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好,老身答應你。從今天開始,三丫頭代替老二成為淩府的家主。”

“那麽,說出你第三個要求。”

前面兩個要求已經足夠過分了,淩老夫人渾身緊繃,豎起耳朵留意着,生怕漏掉第三個要求的任何一個字。

淩秀影輕松地笑笑,瞥向一旁看足了一場好戲的周瑾淵,對他颔首道:“第三個要求不勞老夫人,已經好了。周将軍,請。”

淩老夫人皺了皺眉,提着的心始終沒能放下。

第三個要求究竟是什麽,竟然如此輕易就完成了?

周瑾淵低頭看着木輪椅上的淩秀影,她仰着頭,面色平靜,一點都看不出即将為淩家赴死的悲壯模樣。

反倒淡漠的,就像是平日出門一趟罷了。

周瑾淵示意馬車停在淩府大門,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看向淩老夫人:“忘了說,皇上有命,淩家人不得踏出京中一步。若是抗旨,格殺勿論!”

淩老夫人踉跄了兩步,若非身後的嬷嬷扶着,早就跌坐在地上了。

皇上這道聖旨,分明是堵死了淩家所有的後路。

要麽淩秀影擺平淩二老爺的爛攤子,要麽整個淩家誰都活不了!

深知淩老夫人心裏的小算盤,周瑾淵留到最後才丢出早該說的話,其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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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老夫人對周瑾淵恨之入骨,卻也無可奈何。只留下滿心的疲倦和絕望,唯一能盼着的,就是淩秀影真的能解決淩二老爺留下的爛攤子。

上馬車前,淩秀影的木輪椅顯然不能上去。

沒等心蓮有所動作,周瑾淵就彎腰,一手托着淩秀影的纖腰,一手穿過她無力的雙腿,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還以為淩秀影會掙紮,像京中的大家閨秀一樣叫嚣着“于禮不合”,到時候他還能惡趣味地嘲笑淩秀影一番。

可惜讓周瑾淵失望了,淩秀影非但沒掙紮,還安安靜靜地挪了個舒服的位置,心安理得讓他抱着上馬車。

見他不動,淩秀影還疑惑地擡頭瞥了一眼,似乎奇怪周瑾淵怎麽停下來了,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得周瑾淵忍不住咬牙切齒:“男女授受不親,淩三姑娘仿佛一點都不在意?”

淩秀影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答道:“周将軍是正人君子,我信得過将軍。再說,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要是這副尊榮周将軍還還能下得了手,将軍的口味倒是挺重的。”

這女人不開口就算了,一開口堵得誰都接不上話來。

周瑾淵頓時有些明白淩老夫人如今的心情,恐怕是一口氣提不上來,險些氣得心肝疼。

淩秀影一派神色自若,周瑾淵也沒真想為難一個弱女子,還是雙腿行走不便的。

想到淩家居然為難一個小丫頭,摔斷了腿只請了個庸醫來,顯然是不想讓淩秀影再站起來了。

對自家人如此歹毒,淩府還真是下得了手!

周瑾淵抱着幾乎沒有多少重量的淩秀影上了馬車,略顯僵硬把人慢慢放下。

他打小就在軍中長大,同吃同住的都是糙漢子,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對待如此弱小的丫頭。

好在淩秀影也不在意,周瑾淵再小心翼翼,動作還是粗魯,心蓮替她撫平了皺巴巴的裙擺,又取出一個黑色的瓷瓶,到處一顆褐色的藥丸遞了過去。

淩秀影随手服下,見周瑾淵盯着她,便解釋道:“這是我從外頭買來的藥丸,并非淩家給的。”

言下之意,她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指望着淩家救命,簡直是癡心妄想。

“該走了,”周瑾淵對淩秀影點點頭就下了馬車,卻碰見一個丫鬟在車外矮身行禮,那張臉跟車內的丫鬟是一模一樣。

“奴婢心芷,是三姑娘的丫鬟,也是心蓮的同胞姐姐。”心芷再次行禮,這才上了馬車,對淩秀影禀報道:“三姑娘,一切妥當了。”

周瑾淵聽着心下疑惑,卻沒有多問,只怕是離開前把院子的東西收拾好。

可是兩個丫鬟都沒帶任何包袱,難道淩秀影什麽都沒從淩家帶走嗎?

他翻身上馬,微微擡手,策馬向前。

就算快馬加鞭不眠不休趕到戰場,也需要足足五天的功夫。

五天的時間,戰場很可能風雲驟變,周瑾淵不敢拖延,打算立刻出城趕路。

一隊人馬剛到城門,就有親衛上前禀報道:“将軍,淩府後院走水了。”

周瑾淵回過頭來,遙遙張望,淩府的确黑煙滾滾,不由挑眉,策馬到馬車旁邊問道:“淩三姑娘剛當了家主,就打算讓淩家只剩下你一個人?”

當個空殼子淩家的家主,又有什麽意思?

淩秀影在馬車內輕笑一聲,答道:“周将軍放心,我燒的只是爹爹的藏書樓。”

只是藏書樓?

周瑾淵頗為幸災樂禍,淩家幾代傳承下來的精髓,不都在這座藏書樓裏?

原來淩秀影的第三個條件,就是毀掉淩家的傳承?

那個叫心芷的丫鬟姍姍來遲,估計就是為了辦妥此事。

淩老夫人就算第一時間察覺了,想要救下這座藏書樓,恐怕難了。

想到淩老夫人必然鐵青的臉色,周瑾淵的心情不錯:“淩三姑娘為何要燒掉藏書樓,以後想要用上,卻是沒有機會了。”

“藏書樓的書冊我已經看完了,二叔看過後是一知半解,如今更是因為解困不了大陣而脫逃,顯然沒有任何天賦。他的子孫必定也是如此,倒不如一把火将藏書樓燒了,也好過以後有淩家人看上兩本書,就打算出來禍害人。”

這話夠損的,把淩二老爺和他的後人都貶得一文不值。

“三姑娘不喜淩府,為何又要挺身而出幫淩家解困?”若果淩秀影不出現,皇帝倒不會直接要了淩家上下的性命,不過吃些苦頭,作為人質讓淩二老爺回來收拾爛攤子。

周瑾淵之前的一番話,不過吓唬淩家上下而已。

淩秀影不像是願意為家族犧牲的性子,即便提出三個不近人情的要求,依舊還是解救了淩家,為的又是什麽?

車廂內一陣沉默,直到出城後才傳來她的回答:“淩家有今天的風光,全靠爹爹一手建起來的。我不在乎淩家,但是絕不能讓人毀了爹爹的身後名!”

淩家幾代,只出了一個驚才絕豔的淩大老爺。

他為了淩家鞠躬盡瘁,光耀門楣,最後死得轟轟烈烈。

生母為淩大老爺殉情而去,只留下淩秀影一人。

作為淩大老爺的後人,淩家是怎麽對她的?

淩二老爺嫉妒親大哥,在淩大老爺死後,迫不及待就取代了他的位置。

淩二夫人被淩大夫人壓着多年,終于能揚眉吐氣。可惜眼中釘已死,只能為難大房留下的幼女。

淩秀影起初還會恨淩家,後來卻無所謂了。

想到藏書樓被毀,淩老夫人的面色一定極為精彩,她就後悔沒能留下欣賞一番,實在是一大遺憾。

淩秀影挑起簾子,遠遠望見天邊黑煙滾滾,嘴角一扯,露出極為愉悅的笑容來。

她欣賞了一會,直到馬車離城太遠,黑煙已經看不見了,這才把目光轉向周瑾淵:“難道将軍打算就這麽直接趕回邊城去,中途不停下來休整一二?”

周瑾淵毫不猶豫地點頭,眯起眼帶着警告之色道:“人命關天,多拖延一天,陣中的将士能保住得就少了。”

“就算從這裏不吃不喝不睡,也得好幾天才能到,這幾天的功夫必然也耽誤不少将士的性命。”淩秀影見他皺眉,笑道:“小女子不才也是淩家人,答應的事必然會做到,勞煩周将軍把二叔記下的布陣圖拿出來。”

周瑾淵示意隊伍停下,取出了布陣圖:“淩三姑娘如何知道淩二老爺會記下對方的布陣,又是在本将軍的手裏?”

“二叔有記陣的習慣,至于周将軍應該不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其他人收着。”淩秀影頭也不擡,接過心蓮遞來的布陣圖細細一瞧。

等了又等,足足小半個時辰,周瑾淵有些不耐煩了,催促道:“三姑娘看出什麽來了,可有辦法破陣?”

淩秀影看了又看,眼底滿是驚嘆地擡頭道:“陣法如此精妙,卻是爹爹的手筆。”

聞言,周瑾淵牢牢盯着她,不可置信道:“這是淩大老爺的陣法,難道他……”

他想說淩大老爺投敵,只是這位淩家的前任家主死去多年,還是自己親眼看着淩大老爺下葬的,不可能死而複生。

又或是有人易容成他的模樣,淩大老爺金蟬脫殼,投靠了璟國?

周瑾淵的父親跟着淩大老爺多年,臨死前仍舊對他忠心耿耿。

周父絕不是愚忠之人,那麽淩大老爺的品性自然不差,絕不會做出叛國之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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