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手劄

離傾羽不厭其煩,一遍遍扶着淩秀影上馬。

淩秀影總算摸到點門路,也不再害怕上馬,雖說姿勢不算好看,起碼能穩穩當當坐在馬背上了。

她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把額頭上的汗珠。

低頭卻見離傾羽踩着馬镫一個翻身,潇灑地上馬,落在她的身後坐穩了。

他抓着缰繩,對淩秀影道:“學會騎馬,首先就是不能害怕。”

話音剛落,離傾羽就忽然扯了扯缰繩,腳在馬腹上一踢,母馬嘶鳴一聲便撒腿向前跑了起來。

淩秀影身形一晃,往後一倒,後背直接貼着他的胸膛。

她有些不自在,身子慢吞吞往前挪了挪。

可是馬背上颠簸,淩秀影不管怎麽努力往前靠,最後還是在颠簸中後背直接貼着離傾羽的胸膛。

索性她也不折騰了,倚着離傾羽,淩秀影低着頭,雙手緊緊抓住缰繩,生怕被飛奔中的母馬給甩了出去。

離傾羽卻突然松開一只手,在淩秀影心驚膽戰中挑起她的下巴:“騎馬的時候別低頭,有些美景不擡頭看,是看不見的。”

淩秀影一怔,大着膽子環顧四周。

母馬跑得快,早就從馬場的門口跑到深處。

沒想到深處卻靠近湖水,湖光山色,美不勝收,她看得有些移不開眼了。

見狀,離傾羽在淩秀影耳邊輕輕笑道:“這裏是不是很美?如果一直低着頭,可就要看不見的。”

“殿下說的對,若是一直低着頭,恐怕就要錯過如此美景了。”淩秀影笑笑,轉過頭來卻不留神兩人湊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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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雙唇輕輕在離傾羽的臉頰上擦過,淩秀影一怔,不說臉頰,連耳根都紅透了,連忙低下頭。

離傾羽卻不在意地笑笑道:“怎麽又低頭了?”

淩秀影見他似是沒事人一樣,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小題大做。

不過是一個小意外罷了,她也該全然不放在心上才是。

思及此,淩秀影倒是把這點小意外抛諸腦後,盡情欣賞着風景節節倒後。

足足小半個時辰,駿馬繞了幾圈,終于回到馬場門口的地方停下。

淩秀影還有些意猶未盡,想要下馬的時候才發現大腿內側應該是被磨破了,疼得險些又從馬背上摔下來。

離傾羽仿佛早就預料到了,直接手臂橫在她的腰上,摟着淩秀影一個翻身就下了馬,笑道:“等會讓人把傷藥送過去,第一次騎馬難免如此。”

淩秀影窘迫地點點頭,光顧着欣賞美景,倒是完全忘記了腿上的疼痛。

不過能看到這些難得的美景,自己這點小事卻是值得的。

一行人打道回府,淩秀影第一回騎馬,身子到底孱弱,在馬車上累得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一道清鳴從遠處響起,漸漸接近,她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便看見一只漆黑的蒼鷹從馬車的窗口飛了進來,穩穩停在離傾羽的右肩上。

雙爪帶着一點白色,上面綁着一個小小的竹筒。

離傾羽取下竹筒,從裏面倒出一張小指大小的信箋,他打開略略一掃,就遞給了身旁的淩秀影。

她連忙擺手道:“若是璟國之事,我不好窺探……”

“是周将軍的消息。”

離傾羽這麽一說,淩秀影倒是不再推脫,迫不及待接過信箋粗略一掃:“周将軍被藍巾軍所救,這個藍巾軍是什麽?”

他一手撫摸着蒼鷹的羽毛,一邊答道:“藍巾軍不過是些烏合之衆,卻想要給晟國皇帝清君側。”

清君側,這不等于是要改朝換代,把晟國那個昏君換下嗎?

此事可以說是大逆不道,周瑾淵被這些人救了,究竟是福還是禍?

“在我看來,周将軍落在藍巾軍手裏,總比落在禦林軍或者左家軍來得好。”離傾羽扭頭看向她,嘴角一彎:“起碼這些烏合之衆正缺少一個德高望重的首領,周将軍正是最适合的人選。”

“他不會答應的,周将軍素來忠于皇上,絕不會做出此等不忠不義之事。”這等于是公然叛君之舉,如果周瑾淵答應了,周家恐怕都要受連累,皇帝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淩秀影皺起眉頭,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指尖微動,略略給周瑾淵測吉兇。

淩秀影的臉色驟然一白,竟然是大兇!

離傾羽伸手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看着淩秀影面無血色,他不悅地問道:“姑娘剛才做了什麽,不要命了嗎?”

“只是一點小把戲,沒想到如此耗費精力。”淩秀影也沒想到只是小小的測吉兇,就抽幹了她所有的力氣。

看來蔔卦之事還是少用為妙,最起碼要等自己的身子骨去除掉所有的毒素,又漸漸休養康健之後再動用不遲。

離傾羽緊緊皺着眉頭,一路再沒開口,顯然心情極度不好。

等馬車停在別院,他二話不說直接打橫抱起淩秀影下車,把她吓了一大跳:“殿下,我沒那麽虛弱,自己還能走的。”

“閉嘴,”離傾羽看也不看她,直接把人送回了院子,叮囑蘭一道:“好好照顧淩姑娘,沒我的允許,暫時不能離開床榻一步。”

淩秀影聽了,頓時哭笑不得:“殿下,我真的沒事。”

不能下榻,實在是小題大做。

離傾羽掃了她一眼,烏黑的雙眸裏滿是冷意:“姑娘的命是我救的,這命自然就是我的。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奪走,就是姑娘自己亦然。”

說罷,他袖袍一揮,轉身就出去了。

離傾羽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叫淩秀影一怔。

蘭一捂着嘴笑着解釋道:“殿下擔心淩姑娘,姑娘實在太不愛惜自己了。”

淩秀影搖搖頭,她習慣了什麽事都自己扛着,加上磨破皮這點小傷實在沒放在心上。

以前她斷了腿,在淩家都無人關心,只是破點皮又算的了什麽?

見淩秀影神色有些複雜,蘭一又道:“殿下關心則亂,話可能不夠中聽,姑娘怕是一時之間有些受不了。”

“不是,”淩秀影搖搖頭,也沒解釋自己只是不習慣罷了。

很快有侍從送來一個巴掌大的錦盒,裏面是一瓶傷藥。

蘭一見了,不由一愣,對淩秀影解釋道:“這是宮裏的傷藥,因為藥材稀罕,就是有方子在,禦醫也就每月做出五瓶來。”

區區五瓶,離傾羽竟然大方地送給淩秀影一瓶,足見對她的重視。

“姑娘坐下,奴婢這就替姑娘抹藥。”

被蘭一扶着坐下,淩秀影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大腿內側破了點皮,如今仿佛自己斷了腿一般。

她倒是知道蘭一擔心,從善如流坐下,褪去亵褲,白皙的腿側幾塊拇指大的淤青和血痕尤為突兀。

蘭一淨了手,小心翼翼替淩秀影抹上藥。

不像是淩秀影以前用的傷藥,抹上傷口後帶着一絲涼意,疼痛倒是立刻舒緩了不少。

上藥後,蘭一還真是照着離傾羽的吩咐沒讓她下榻,讓淩秀影滿臉無奈。

守夜的丫鬟更是添了兩個,足足三人盯着淩秀影,就怕一個不留神讓她下榻走動。

“我這只是小傷,實在很不必如此。”

蘭一畢恭畢敬地道:“還請姑娘不要為難奴婢,若是被殿下發現奴婢等沒遵照吩咐好好伺候姑娘,讓姑娘随意下榻,怕是要被責罰的。”

淩秀影聽得心軟,也不好叫丫鬟們為難,便只能應了。

幸好也不是讓她呆坐着,蘭一很快就帶了兩本書冊回來:“這是殿下派人送來的,奴婢瞧着像是陣術的書冊。”

“趕緊拿過來讓我瞧瞧,”聽說是陣術的書,淩秀影滿臉急切,接過書冊粗略翻了翻,點頭道:“不錯,正是說陣術的。”

書冊的扉頁上還有一小片剛勁有力的字跡,她仔細看了,不由驚訝。

這些小字都是對陣術的見解,寥寥幾字卻是一針見血,甚至有些還提出了修改的方案,足見對方翻閱時的認真。

字如其人,淩秀影不用想也猜得出必然是離傾羽的字跡了。

想到這位殿下的陣術出神入化,果真除了天賦之外,也跟他的努力和勤奮是分不開的。

即便是天才,背後也付出了足夠多的勤勉,實在叫人敬佩得緊。

見淩秀影看得目不轉睛,蘭一吩咐丫鬟把油燈點亮了一些,擺在榻前的小茶幾上。

又命人送來好克化的糕點,擺在淩秀影的手邊,悄然無聲地退到角落,生怕打擾了她看書的興致。

淩秀影這一看就入了神,書是好書,見解更是讓人一看就醍醐灌頂。

她簡直愛不釋手,恨不能一口氣就把書冊給讀完。

蘭一瞧着窗外的天色,不得不提醒道:“時辰不早,姑娘該歇下了。”

話音剛落,就有三個丫鬟進來。一人端着水盆,一人捧着幹淨的布巾和替換的衣裙,一人捧着妝匣子,把淩秀影團團圍住。

書冊被蘭一小心取走,一人就上前把布巾沾了水給她擦臉淨手,一人摘下她頭上的簪子,散了烏發,細細梳理,一人輕手輕腳伺候着她把衣裙脫下,換上新的一件亵衣。

亵衣不但在爐子上烘過,帶着微微的暖意,又是被淡香熏過,聞着若隐若現,并不刺鼻,甚至叫淩秀影心下沉靜,有些昏昏欲睡。

蘭一小聲說道:“這熏香是殿下命人送來的,有寧神定心之效,讓姑娘也得睡得好一些。”

淩秀影含糊應了一聲,眼睛閉上已經快要睡過去了。

蘭一不再開口,扶着她躺下,讓丫鬟都安靜地退了出去,這才把燈熄了。

淩秀影睡着前總覺得這熏香好像在哪裏聞到過,只是因為太困倦了,眨眼間就把此事抛諸腦後,陷入香甜的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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