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沮喪

沮喪

沈是初上午去找陳媛時聽說轉學這件事很麻煩，各種瑣碎的事兒，班主任一天得找學生18次，他那時候還覺得這太誇張了，幾乎當個玩笑話一聽，不過到了晚上，他反倒改變想法了。

白京平晚飯還沒來得及吃又被陳媛叫走了，直到晚飯結束，沈是初打完疫苗他都沒回來。

沈是初倒不是擔心他會沒飯吃，就陳媛看他那個心疼的勁兒就不會讓他餓肚子。

沈是初本來還打算趁這個時間偷摸去浴室洗個澡，現在白京平不在他索性也不去了。

晚上，揚進用了小半節課教會他們《團結就是力量》和一些拉歌的口號，教着教着，不知道哪個班就公然叫嚣，就這他們的口號朝他們喊起來。

5班當然不甘示弱，一來一回就這麽拉起歌來，兩個班聲音一個賽一個的大，一個賽一個的強，這樣的氛圍最是容易拉起這群人争強好勝的心。

倒是沈是初有些漫不經心的。剛剛教官在教他們的時候沈是初開了會兒小差，導致現在很難跟上大家的節奏，勉強湊熱鬧跟在裏面和了會兒稀泥，現在索性直接閉嘴了。

不知道昨天夜裏是不是有工人來修過，今晚的路燈比昨晚要亮上很多，沈是初的位置正對着它，擡眼的時候會控制不住眯上眼睛。

“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樣，像什麽，大姑娘。他們不唱，我們唱。 ”

“對面的女孩唱起來，唱起來，唱起來，不要被我們的士氣吓壞。其實我，最神采！咿！”

男生們正聲嘶力竭地拉着歌，女孩們有跟着喊的，也有捂嘴笑的，一時間氣氛好得不像樣。

白京平就在這時出現在不遠處的陰影裏。

格格不入。

沈是初腦子裏忽然蹦了這麽一個詞。

他像個木頭人一樣，安安靜靜地立在那棵香樟樹下，衆人各自忙碌歡愉，沒有人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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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暗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為什麽不過來？

是擔心引人注意而不自在嗎？

還是不适應這塊的吵鬧聒噪？

不知道為什麽，沈是初心裏沒由來升起一股子不舒服的感覺。

楊進雖然長得兇，其實脾氣還挺好，經常在休息時間和他們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會把男生們逗得捧腹大笑，女孩們花枝亂顫。

可是白京平從來沒笑過。

他混在其間，那麽格格不入。

珠穆朗瑪峰可能都要比他的笑點矮一些。

不遠處，白京平仍杵在那裏，就像是有一道空氣牆，将他與這邊的熱鬧隔絕開，泾渭分明。

沈是初想把他拉進來。

白京平所在的位置光線昏暗，看不清他的目光在哪裏，連擡頭或低頭都不太能分辨出來。

沈是初擡手向他大幅度地招了招。

這一動作，立刻引起了旁邊幾個的目光，幾個順着沈是初視線找到了白京平。

沈是初頓時有些心虛。

白京平此刻應該不想被圍觀。

不過還好，沈是初在最後一排，注意到動靜的人數不多。

沈是初剛剛欣慰了兩秒，目光忽地掃到對面的班級——和他們隔着一段不大的距離相對而坐。

相對！

面對面！

整整一個班的人！

但凡沈是初胳膊擡地短一點或是揮的幅度小一點，對面一張張臉也不至于好奇地回過頭朝後看。

更讓沈是初想撞牆的是，自己班上這堆，見到對面不小的動靜後，也紛紛定睛看去。

一時間，拉歌的聲音小了些。

白京平一直木着的身形動了下，接着擡步緩緩走來。

沈是初快速摸了下下巴，低着頭恨不得鑽進水泥地裏，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心虛過。

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時間，白京平終于在他身旁坐下。

又過了片刻，衆人的注意力又回到拉歌上，一切都和剛剛一模一樣，沒有誰會在意這個插曲。

這下沈是初不轉頭也能看清了——白京平的臉色不太美妙。

沈是初本想立刻跟他解釋一下自己不是故意的，可現在周圍的聲浪太高了，沈是初得喊着來。

或者湊到他耳邊說。

沈是初認真思索了下，最後還是慫兮兮地放棄了。

反正沒多久就到休息時間了，等那時再好好解釋也不遲。

令沈是初沒想到的是，臨下課前的幾分鐘陳媛就來了。教官一宣布休息，陳媛便無縫隙地上前——

“占用大家一點休息時間啊，第一個，關于我們班兩位同學和九班的幾個打架的事情，處理結果已經出來了，你們想必已經聽到一些，沈是初白京平，你們兩人各一份檢讨，回頭開學交給我，其他人以儆效尤啊，等正式開學了可不是一份檢讨這麽簡單了。”

5班衆人不但沒有被警醒到，臉上的表情還有些調侃。

不光期限日期這麽人性化，就連檢讨字數都沒做個規定......再想想九班那幾個......

這偏心也偏得太過明顯了吧？

陳媛朝他們瞪了一個沒什麽威懾力的眼神，繼續道：“第二件事，最後一天晚上有個聯歡會——我已經跟文娛委員說過了，”陳媛看向沈是初，“沈是初節目想好了沒？”

沈是初蹭了兩下鼻尖，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去想。

這倒不是什麽難事，他一個學跳舞的，現在就能拿出一個十分上得了臺面的節目，但現在，他忽然有個新的想法。

兩廂對比，顯然這個剛蹦出來的想法占着極大的優勢。

沈是初思索着說：“樂器表演吧，不過鋼琴獨奏會比較單調，如果，”他不動聲色地飄了白京平一眼，“我覺得鋼琴配吉他一起演奏，節目會更出彩的。”

“這個好說，”陳媛把視線轉向衆人，提聲問：“我們班有會談吉他的嗎？”

周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默然無語。

沈是初看着白京平頭頂的發旋，嘴唇動了兩下，最後什麽也沒說。

又過了會兒，正當陳媛準備安慰沈是初問有沒有其他的替換選項時，一個女孩輕輕舉了下手：“我會一點的。”

沈是初朝聲源處看去，是宋斯雅。她的頭發很長，還帶着濕意的黑發有些淩亂地灑在後背上，直至腰間。

一時間，周圍起哄聲不絕。

陳媛雖然第一次當班主任，但也做了許多年老師，和學生們一直接觸着，深知她越把這些起哄聲當回事兒，他們就會鬧得越兇，索性不作反應跟着一起笑了，道：“行，不要有壓力，娛樂性質的演出。”

在周圍姐妹誇張的瞪眼挑眉下，女孩紅着臉點了點頭。

陳媛又轉向沈是初，交代道：“基地有個器材室，我跟你指過地方的，你跟宋斯雅就去那兒練習，時間我去跟你們教官商量好告訴你。”

沈是初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陳媛仍在說話，“還有就是......”

沈是初強忍着才沒有轉頭質問白京平。

上午，白京平拉着他手腕，指腹貼的他皮膚的感覺清晰得仿佛就在上一秒。

其實跟普通人差不多，只是很硬，甚至有種刀槍不入的感覺。

沈是初初中同桌為了追個姑娘專門去學了吉他，後來姑娘沒追上，吉他倒是越玩越喜歡了。

最初一兩個月，指腹會脫皮，脫了長，長了脫，看起來十分恐怖。但是時間久了就看不出來和平常有什麽兩樣了。

白京平這樣的程度，起碼練了好幾年。

沈是初突然覺得很沒意思，臨到嘴邊要解釋的話，要詢問的事實都偃旗息鼓了。

他只是想和白京平一起排練，趁着這個機會偷會兒懶，打會游戲或者洗個澡......

至于節目，他鋼琴九級，白京平想必吉他的水平也不會差，他們倆稍微花點時間磨合一下就能出一個不錯的節目。

有那麽一個瞬間，沈是初兀地想起去找陳媛時，九班班主任那句笑着調侃的話，接着又不由得去構想表演那天他們一起在舞臺上的樣子。

......

“喂，沈哥？你再不去就來不及了。”祝涵轉頭點了點看起來在出神的沈是初。

沈是初眯眼，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麽，“什麽來不及？”

祝涵看了看他，了然：“老班剛說話的時候你開小差了？”

沈是初沒回答，算是默認了。

祝涵樂了，“這差得開出國了吧？嗳，剛剛老班提了嘴讓你有時間去基地門口那邊，你爸把東西給你送來了。”

沈是初皺眉，“我爸還在那兒等着？”

“你腦子丢外國了？既然說是‘有時間’，那肯定你爸把東西丢那兒就走了，不過有一點，你不是帶手機了嗎？打疫苗的時候幹嘛不讓你爸給你帶過來，還多來一趟。”

沈是初沒理祝涵的調侃，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不去拿了？”祝涵感覺沈是初有點不對勁。

沈是初沉默了下，随後嘆出一口氣，懶洋洋地站起來，漫不經心道：“因為是臨時想起來的，也不是什麽非要不可的東西，沒想到我老爸真會送來。”

沈是初剛說完就後悔了。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也沒辦法收回來，他癟了癟嘴，轉身離開了。

到基地的門衛處，沈是初拿着它老爸送來的冰袖，竟然升起将它随手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的想法。

“你爸讓我告訴你，沒有你要的顏色了，他就幫你選了個黑色。”門衛望着眼前的少年道。

他當門衛這麽久，什麽稀奇古怪的沒見識過，甚至還有家長擔心孩子吃不好，專門跨個省帶着保溫桶過來給孩子加餐的。

但送冰袖——還是給男孩子——這樣的操作他屬實沒見過。

但是等到見到他口中的“兒子”後，門衛竟然有些理解了。

這小孩兒長得細皮嫩肉的，稍微講究些似乎也是無可厚非的。

沈是初點頭，道了聲謝便拿着冰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