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謝禾摟着靳聿炎走進卧室,扛着一個比自己還要高半個頭的成年男性,不一會兒就累出了一額頭的汗。
好不容易把人放到了床上,謝禾叉着腰站在床邊,喘了會兒粗氣,轉身去浴室擠了一塊濕毛巾蓋到了靳聿炎額頭上。
然後他又翻箱倒櫃找出了一支體溫計,簡單消毒後塞進了他嘴裏。
“三十...三十八度九!”謝禾驚訝地看着體溫計的刻度,眨了眨眼睛。
“靳聿炎,我送你去醫院吧。”他彎下腰,拍了拍靳聿炎滾燙通紅的面頰。
靳聿炎搖了搖頭,輕聲說:“不去。”
“你都快三十九度了,再燒下去會燒壞腦子的。”謝禾突然感到心煩,也不知道是在擔憂他的病情,還是在憂心自己接下了一個燙手山芋。
靳聿炎還是搖頭,半蜷着身子看起來脆弱又無助。
謝禾撐着腦袋嘆了口氣,安慰自己總不能和一個病人過不去。于是他翻遍藥箱找出了兩顆退燒藥,去廚房接了一杯熱水,重新回到床旁。
“藥給你拿來了,吃吧。”謝禾把玻璃杯擱在床頭櫃上,一把拉過靳聿炎的手,把兩粒退燒藥放進了他手裏。
靳聿炎帶着一層薄繭的手心此時燙得厲害,也沒有力氣捏住這兩粒藥。
“算了,還是我喂你吃藥吧。”謝禾一時心軟,語氣也柔軟下來。
他彎下腰把靳聿炎從床上拉了起來,在他的背上墊了兩個軟枕頭。
突然,耳旁傳來微弱而又沙啞的一聲□□。
謝禾詫異地眨了眨眼睛,不由地感慨道,這大少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嬌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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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住靳聿炎的下巴,把兩粒藥塞進了他的嘴裏,然後将吹涼了的熱水遞到他嘴邊,像是哄小孩似的哄他:“喝吧,一口氣把藥吞下去就不燒了。”
謝禾小心翼翼地給他喂水,又親眼看着他把藥吞了下去,還捏着他的下巴在他的嘴裏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這才重新把人塞回了被窩裏。
就在靳聿炎躺到床上的瞬間,一聲痛苦而又輕微的聲音從他嘴裏溢了出來。
謝禾撇了撇嘴,心想這大少爺還真是矜貴,不過就是發個燒,怎麽比林黛玉都要憔悴。
他站在床旁,伸手抹掉了自己額頭上的汗,松了口氣:“好了,那你安安心心睡覺吧,睡醒了燒就退了。”
靳聿炎蜷縮在被窩裏,一張俊朗的面容燒得通紅,兩道眉毛也微微皺着,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
謝禾聽不清他說什麽,也懶得去猜他心裏頭的想法。他未經許可就突然登門拜訪,還偷偷調查到自己的家庭住址,自己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地照顧他,已經是仁至義盡。
謝禾這樣想着,轉身便離開了卧室。
門鎖扣上的啪嗒一聲傳入了靳聿炎的耳朵裏,他昏昏沉沉的大腦已經無法轉動,嘴裏卻還在低聲呓語。
“謝禾,謝禾......”
*
晚上,謝禾在看完了一部長達三個小時的超級英雄大片後,有些疲憊地靠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他揉了揉眼睛,拿出手機準備點個外賣,喝點小酒。
就在他點好了外賣,丢了手機準備繼續找電影看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卧室裏還有一號病人。
謝禾頓時有些心虛,立馬跳下沙發趿着拖鞋直奔卧室,沖到了靳聿炎邊上。
他伸出手背貼上了他的額頭,好燙!好像比之前還要燙了不少。
謝禾急得撓了撓後腦勺,立馬把溫度計塞進了靳聿炎嘴裏。在等待的間隙裏,他心煩意亂地床旁來回踱步。
這退燒藥怎麽不起效果?要是他真的病倒了怎麽辦?要不把他送去醫院?
謝禾正糾結着,拿出體溫計一看,眼皮子猛地跳了兩下。
“靳聿炎,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他說着便一把拽起了靳聿炎的一條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靳聿炎啞着嗓子說:“不去。”
“你都三十九度五了,再燒下去要燒成傻子了。”
靳聿炎本來綿軟的四肢突然有了力氣,他一把推開了謝禾的手臂,向後一倒躺回了床上,像只熟透了的蝦米似的弓起身子。
“靳聿炎!”謝禾生氣地吼了一嗓子,指着他的後腦勺就要罵,可是話臨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
我和一個病人計較什麽!看在他還舍命救過我一次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照顧他一個晚上吧,就一個晚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安慰自己不要和靳聿炎一般見識,轉身去浴室裏接了一盆涼水。
“喂,你把衣服脫了,我用涼水給你擦擦。”
靳聿炎躺在床上沒動。
謝禾無奈地把毛巾往水盆裏一丢,彎下腰親自去扒他身上的衛衣。
他剛剛拉起衣服的一個角,一只滾燙的大手就蓋在了他的手上,像座大山似的壓得嚴嚴實實。
嘿,還挺有勁兒!
謝禾咬了咬牙,拽着衣服一角用力往上一扯。靳聿炎到底是病了,堅持了幾秒鐘之後還是無力地松開了手。
霎時,透着鮮紅色血跡的白色紗布出現在謝禾面前,這個意想不到的畫面像是炮彈一般不斷地沖擊着他的視野,将他徹底震懾住了。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腦子像是宕機了一般,愣愣地張着嘴一句話也問不出口。
他記憶之中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天之驕子,如今卻傷痕累累地倒在他面前,脆弱而又無助。
半晌後,謝禾回過神來,伸出手指輕輕地懸在靳聿炎的後背之上,呆呆地問道:“誰打的你?”
靳聿炎把腦袋往枕頭裏面一埋,悶悶地說:“我爺爺。”
爺爺?!
謝禾又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這個世上怎麽會有爺爺對孫子下這麽重的手,可是除了他爺爺,似乎也不會有別人能傷害到他了。
謝禾伸手将他的衛衣又拉高了一些,整個後背上都纏滿了好幾層白色繃帶,可還有止不住地鮮血從中滲出。
他下意識地問道:“疼嗎?”
他剛問出這個問題便後悔極了,傷得這麽重,又流了這麽多血,怎麽可能不痛,更何況這些傷害還來自最親近的人。
靳聿炎卻咬着牙說:“不疼...沒有那麽疼了。”
謝禾收回他顫抖的指尖,看着他冒着汗的脊背,低聲說:“我送你去醫院吧,你看你出了這麽多汗,要是傷口感染了怎麽辦?”
靳聿炎卻突然側過身,一把握住了謝禾剛要收回去的手,一點一點地将這只手拉向了自己的心髒。兩個人霎時靠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得清對方瞳孔中的自己。
撲通撲通,指尖感受到靳聿炎快速有力跳動着的心髒,手掌被他牢牢握在掌心。謝禾覺得自己的心跳也快要跟上他的速度了,可是這一回,他卻無法再挪開視線。
“謝禾,我不想去醫院......如果我想去醫院的話,我就不會來找你了。謝禾,我真的很想很想你。”靳聿炎斷斷續續地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謝禾。
謝禾張了張嘴,最後只能無奈地說出:“我知道了。”
他能感受到靳聿炎在不斷地朝自己走來,但在最後關頭,自己卻主動選擇向後退去。
那一瞬,謝禾看到了他眼裏落寞的光。
靳聿炎抓着他的手不放,垂着眼睛問道:“謝禾,你為什麽不問問我,我爺爺為什麽要打我?”
謝禾也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在他問出口之前,便想到了答案。小說之中,靳緒林極其疼愛靳聿炎,能狠下心對他施加棍棒,唯一的理由便只能是因為一段不該存在的婚姻關系。
謝禾沉默了。
靳聿炎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嘶啞的聲音像是在祈求:“謝禾,你就一點也不好奇,一點也不在意嗎?”
“靳聿炎,如果你後悔的話,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們可以離——”
謝禾還沒來得及把最後一個字說出口,他的雙唇便被人堵住。
一個極其霸道的吻突然襲來,幾乎要奪走他胸腔之內的全部空氣。
靳聿炎明明病了,明明四肢綿軟無力,卻還是能将謝禾束縛在懷裏,吻得他動彈不得。
不知道過了多久,靳聿炎終于放過謝禾顫栗的雙唇,卻不肯松開搭在他後腦勺上的手。
“謝禾,你知道嗎,我挨打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只有你。想到你的時候,我就感受不到疼了,因為我真的好愛你啊。”
一滴滾燙的淚珠從他的臉頰上滑落,滴在謝禾的手上,更滴進了他的心裏,心房之上那道掩合的大門被輕輕叩響。
他從未見過靳聿炎這樣無助脆弱的時候,更沒有見過他流淚的樣子。
這樣一個驕傲的人,竟然會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
靳聿炎繼續說道:“謝禾,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你卻說要和我分開,你怎麽能對我這麽殘忍?”
我殘忍嗎?
謝禾回想起過去幾個月裏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好像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欠着誰的了。
最開始,我恨靳聿炎強迫了我,又恨他對謝家的産業圖謀不軌。可他卻在我身處險境的時候奮不顧身地沖向我,又在謝家陷入危難的時候伸出了援助之手。似乎除了愛,沒有別的理由值得他這麽做。
可是我喜歡他嗎?
謝禾看着靳聿炎通紅的面頰,感受着他掌心滾燙的溫度,心中思緒成結。
“謝禾,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可以陪在你的身邊嗎?”靳聿炎紅着眼睛苦苦哀求,眼看着淚水快要決堤。
“......好。”
“你說什麽?”靳聿炎激動地問道,“謝禾,我聽不明白,你說得明白一些。”
“靳聿炎,我說我們可以試一試。”
下一秒,謝禾被一個滾燙的懷抱緊緊地摟在懷裏。
他知道憐憫是沉淪的開始,但是對于面前這個人,他想要試一試,哪怕錯了他也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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