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第 64 章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謝禾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落入了馮曉東的禁锢之中。馮曉東拽着他的胳膊,帶着他跳入深淵。
“謝禾!”靳聿炎朝着懸崖邊上飛撲了過去。
“謝禾,咱倆今日都要死在這裏了。”馮曉東說完這話,便徹底松開了謝禾,在狂妄刺耳的笑聲中,墜向了深不見底的崖底。
絕望之中,謝禾仰頭看向懸崖邊上,一只有力的大手朝他伸了過來。
“謝禾,抓住我。”靳聿炎幾乎半個身子伸出懸崖外面,他咬緊了牙關,将另一只手伸向了謝禾。
謝禾的身體貼在陡峭的崖壁上,一只腳虛虛地踩住了并不牢固的石塊,借着靳聿炎的雙手向上爬去。
“堅持住。”靳聿炎一邊喊着,一邊用力拉起謝禾。
謝禾小心謹慎地一點點向上挪動,他不敢低下頭去看身下深不見底的懸崖,只能仰頭看着靳聿炎。
他伸出腳去試探一旁的一塊石頭是否足夠結實,用力蹬了兩下後他小心謹慎地将重心移了上去。突然,腳下的石塊發出咔噠一聲的脆響。
“啊——”石頭無情地向下滾落,謝禾踩空了一步,整個人一瞬間向下猛地墜落。
靳聿炎眼疾手快一把拉身旁的一塊巨石,險些也要被拽下懸崖。
“謝禾,拉住我。”靳聿炎斷斷續續地說道,他的臉已經漲得通紅。
謝禾的身體在空中晃蕩着,除了靳聿炎朝他伸過來的手掌,他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依靠。
懸崖邊上不斷有細小的碎石子向下滾落,寒風吹起飛揚的塵土飄入他倆的眼中。
謝禾不由地眯起了眼睛,視線裏靳聿炎的面孔漸漸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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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不過對視了短短數十秒,時間卻慢得像是過了一個春秋那般漫長。
靳聿炎有些堅持不住了,他大半個身子都伸在了懸崖外,幾乎要随着謝禾一同拽向深淵。
“靳聿炎,松手吧,”謝禾緩緩開口,“你不欠我的。”沒必要為了我拿自己的命冒險......
靳聿炎眉頭緊皺,憋了一口氣,半晌才吐出幾個字:“閉嘴,抓緊我。”
謝禾艱難地趴在懸崖邊上,望着靳聿炎深邃的眉眼,裏面倒映着自己的面孔。他回想起他們過去發生的點點滴滴,那些愉快的與痛苦的回憶,在此時一同湧上他的大腦,撼動着他的內心。
他今天奮不顧身地從懸崖邊上拉住我,一如當年他不顧一切地從馬路對岸奔向我。今時今日,亦如彼時彼日。
我和他一起經歷過了這麽多的生生死死,在彼此的生命裏都倆下了濃烈的一筆,這輩子,還有可能将彼此忘記嗎?
如果這一次我能活下來,真的還能把他當作一個陌路人嗎?
兩個人在懸崖邊上又堅持了一會兒,靳聿炎的下屬們及時趕到,衆人合力從懸崖邊上救下了謝禾。
謝禾因為失血過多和受到驚吓,在被救上來不久後就陷入了昏迷。他閉上眼睛前最後的畫面,是靳聿炎緊張而溫柔的目光。
“謝禾,謝禾!”
*
醫院內。
“患者醒了,快去通知醫生。”
我這是在哪裏?是誰在說話?
謝禾掀了掀眼皮子,眼前白茫茫的看不到一點兒色彩。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個小孩稚嫩的聲音,“爸爸爸爸,我要爸爸。”
是安安!
謝禾激動地想要從床上爬起來,可是他剛剛移動手臂,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使不上一點力氣。
“謝禾,你別動,快躺下。”
謝禾轉過頭看向床旁,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在看到了靳聿炎後,他遲鈍的神經終于開始發生激烈的化學反應,一幕幕驚險的畫面在他腦海裏浮現。
前不久,他還嫌棄這個人陰魂不散,可是沒過幾天,他反而因為這個人的陰魂不散,才死裏逃生撿回一條性命。
三年前靳聿炎救了我,我欠他的人情與他日後囚禁我的事情兩相抵消。然而這一次他救我的這份情,我又該如何償還?
為了我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冒險,真的值得嗎?
謝禾心裏頭冒出了無數個問題,可是他問不出口全都堵在心裏。他藏在被子底下的雙手顫栗而蜷握着,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靳聿炎。
好在這時候謝安終于從大人的懷裏掙脫出來,邁開步子跑到了床前,朝謝禾伸出了手。
“爸爸,你還好嗎?”謝安剛剛大哭了一場,這會兒看到爸爸脖頸間的白色紗布,紅紅的眼睛裏又要掉下金豆豆。
謝禾連忙安慰道:“安安不哭,爸爸很好,一點事情都沒有。”
“真的嗎?”謝安努力把淚水憋回去,一只手緊緊地抓着謝禾的手臂,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爸爸,疼嗎?”
“有一點,不過看到安安就不疼了。”謝禾撥開謝安額頭前的劉海,如果不是因為手臂使不上氣力,他早就把謝安抱進懷裏了。
謝安還是十分不安,他踢掉腳上的鞋子,兩只手在床沿邊上撐了撐想要爬上去,可是在使了兩三次勁兒沒有成功後,他仰頭看向靳聿炎,朝他眨了眨眼睛。
靳聿炎看着這張與謝禾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面孔裏,依稀能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他将謝安抱到了床上,囑咐道:“你爸爸受傷了,小心點不要碰到他。”
謝安本想一頭紮進謝禾的懷裏,去聞他身上熟悉的、能給人安全感的味道,聽到這話以後,他的小身板一僵,只敢靜悄悄地看着謝禾,一點兒不敢亂動。
“沒事,到爸爸身邊來。”謝禾說着張開懷抱将謝安摟進了懷裏,輕輕撫摸他緊張不安的後背。
這是他最好的良藥,可以治愈他身上所有的病痛。
幾日後,謝禾平安出院。謝家動用了一些手段,壓住了他受傷險些墜崖的消息。只有幾家媒體報道了有一個窮兇極惡的歹徒,在實施綁架等犯罪活動中,失足墜樓懸崖。這樣一個短而不起眼的标題,很快就淹沒在了紛繁的新聞中。
出了這樣一場意外,謝盛康請了幾位高僧到家裏誦經。而謝寶琛則多調來了幾支安保隊伍,将家裏裏裏外外圍得像鐵桶一樣。
謝寶曈在經歷了這場驚險的意外後,竟然只用了兩三天的時間,便恢複了往常沒心沒肺的樣子,吵着要出去和朋友玩。她一向心大,把這段經歷當作了人生中的一段不可多得的小插曲。
謝安這小家夥在黏着謝禾睡了幾日以後,很快就忘掉了那些不高興的記憶。只要有爸爸在身邊,他就覺得充滿着安全感。
然而謝禾就沒這麽幸運了,從醫院出來以後,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每每剛閉上眼睛不久,腦海裏就出現了馮曉東拿着匕首刺向他的猙獰畫面。然後就是從噩夢中驚險,後背被冷汗浸濕。
有時候他摟着謝安入眠,能淺淺地眯上一會兒,但是在夢中仍然有一個可怕的影子朝他奔來,将他逼到懸崖邊上。這些的噩夢并沒有随着時間消失,反而變得越來越清晰,他靠着安眠藥才能勉強睡上一會兒。
謝禾覺得一直待在家裏容易胡思亂想,所以一個月後,他不顧謝盛康和謝寶琛的反對,堅持恢複工作。
他每日忙得幾乎腳不沾地,把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後,他累得一回家沾床就能睡着,雖然還是睡得不夠安穩,但總算能睡上幾段完整的覺了。
這天,謝禾受邀參加一場晚會,他匆匆忙忙地從公司趕到,宴會廳裏已經是觥籌交錯。
“謝禾,好久不見!”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謝禾轉過身,看到藍音朝他快步走來。
她今日穿着一襲水藍色的絲質連衣裙,長發高高盤起,看起來十分明豔動人。
謝禾見到她,頓時感到有些手足無措,愣愣地說了句:“你好。”
豈料藍音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對不起謝禾,之前我不該騙你。”
謝禾變得更加窘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後才開口說:“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的。”
藍音松開了謝禾,解釋道:“靳聿炎知道你回來以後,就一直想見你,所以他找到我,拜托我來和你做朋友,這樣就能替他牽線搭橋了。你知道的,他這個人總能提出一些讓人無法拒絕的請求,所以我就答應他了。都怪我,我當時就不該鬼迷心竅地答應他,如果我沒有答應他幫忙撮合你倆見面,你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了。”
聽到“靳聿炎”這三個字,謝禾反射性地呼吸一窒,心髒撲通撲通開始跳得飛快。“
“謝禾,真的對不起。”
謝禾終于回過神來,他淺淺一笑,說:“我發生這樣的事情和你沒有關系,你不必放在心上,而且說起來還是靳聿炎他救了我。”
藍音眼睛一亮,問道:“那你還願意把我當作你的朋友嗎?”
謝禾點了點頭,笑着說:“只要你以後不再随便替人牽線搭橋就行了。”
“我保證不會了!”藍音高興地松了口氣,然而很快又因為想起了一件事情而沉下了臉。她支支吾吾地試探道:“謝禾,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我除了幫靳聿炎和你見面,還幫了他一個忙......”
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看着謝禾的眼睛,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麽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說呀?你還背着我幹了什麽事?”謝禾笑着問道,他想着不外乎就是把他的一些消息或是照片發給靳聿炎這樣的小事情。
藍音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上次我在街上遇到你和謝安其實不是一個巧合,而是——”
“藍音!”
靳聿炎從長廊的另一端走了過來,他沉着臉看向藍音,警告她不要再說了。
藍音被瞪了一眼,心中免不了要腹诽幾句。她于是湊到謝禾耳邊,輕聲說道:“謝禾,還是讓他這個罪魁禍首來告訴你吧,我可是被他逼得不得不這麽做。”
“到底是什麽事情?”謝禾眨了眨眼睛,“诶,藍音你去哪兒?”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藍音踩着恨天高一下子跑得沒影了。
真是奇怪。謝禾嘆了口氣,剛收回視線,靳聿炎便已經走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