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開靈儀式已經進行很久了,可是靈池外面還是圍着不少的弟子,今日派內沒有講學,他們也不去習劍修煉,都全神貫注地盯着池中情況,榜首花落誰家,對于不少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消息。

“這一屆這麽強的嗎?這都多久了四個時辰了,還有人沒出

來。”

“還行吧,每一次不都有那麽幾個妖孽待的比較久嗎?”

“也是,當年顧師兄和衛師兄可是都撐了一整天,才分出勝負。”

“哎,那誰勝誰負啊?”有人好奇道,不少來的時間不久的也是不知情的。

知情人望着不遠處的顧晨宇,猶豫了,支支吾吾道:“這個…下次再說。”說完似有如炬的目光緊盯着自己,不自由地抖了抖身子,感覺自己的處境和池中的弟子一樣進退兩難。

“你小子看着單薄,沒想到這麽能撐啊。”此時傅凡在池中打诨道,試圖分散自己身上悶熱的煩躁。

王九兒閉着眼,不回話,像個入定的老僧,一動不動。

“真是可怕,你怎麽連滴汗都不出的。”皮膚泛紅、大汗淋漓的傅凡與安堵如常的九兒确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此刻,王九兒其實并沒有表面上那麽平靜,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熔化着,慢慢化作液體,到最後自己與這一池靈水化為一體,他能感受到有人在池中,是那個傅凡嗎?還是其他人?

試圖睜開眼睛,有光慢慢洩露出來,有個人影躺在池中,不是傅凡,那個人複雜的望着他,一身染血的白衣,淩亂的長發,顫顫巍巍伸着的手。

是他!是王久之!王九兒的瞳孔開大,,這一幕是他們的最後一面,現在卻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他面前了!傅凡去哪了?靈池去哪了?鎮南山派去哪了?這些對此時的王九兒來說都不重要。

男人的手無力的垂下了,似乎又嘆了口氣,裏面包含的都是王九兒看不懂的東西,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與焦黑的地面合在了一起,他倒下了。窒息般的疼痛毫無征兆的襲來,這是王九兒第二次感受到痛徹心扉,雖然并不懂這四個字背後的含義,但他此時真真正正的碰觸到了。王九兒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他應該立刻奔赴到自己主人的身邊,然而這樣關鍵的時刻他卻動彈不得,只能默默看着。

天地變色,風起雲湧,天逐之地,寂寥陰森,大片大片的血以躺下的男人為中心蔓延開來,陰影處有東西騷動着,它貪婪的吸食着男人身上的血污,慢慢膨脹起來,地面開始劇烈的搖晃,像是有東西掙紮着束縛,“咔呲”一聲,土崩瓦解,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咆哮,有要命的東西逃出來了。

它口中含着一個人首,看不真切,發出“咯拉咯拉”的怪聲,禦螭魅而行,強勁的風刮爛了王九兒的臉,而在它擦身而過的那一刻,王九兒嘴唇已經咬的泛白,一股熾熱的感情在他的心底裏燃燒,從下至上鼓動着,圍繞着一個界線游晃,而當他看清人首的瞬間,烈焰噴湧而出,眼前一切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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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兒!醒醒!”黃根生黑着臉,他主持開靈儀式幾十多年以來,他王九兒是頭一個在靈池裏睡着的,天才廢材果然就一線的距離,沒有注意到男孩水下慢慢形成的漩渦,黃根深忍無可忍,讓輔助弟子下去打撈,幾個弟子還未碰到男孩單薄的身體,就被一股未知的反作用力彈開了,他們摔倒在池邊,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在做什麽!頑劣!”黃根深手掐“束身受戮”術式,欲将王九兒擒住,直接就地正法,男孩頭頂靈刀呲呲作響,四周發亮的繩索蓄勢待發,只待一聲令下,就将其無情捆殺。

“師叔,手下留人!”衛珉本以為黃根深掐的是“束身就縛”術式,他是萬萬沒想到他這個師叔竟然要痛下殺手,直接斬殺才十來歲的王九兒。

黃根生恍若無聞,手輕輕下擺,這是誅殺的指令。就在此時王九兒的雙眸睜開了,裏面蘊含着撲面而來,宛如刀鋒的殺機,男孩緩緩站起,殺氣肆意散開,“哐當”一聲,靈刀落地,四周的繩索好似被無形的劍切斷,零散的落在地上。

“這怎麽可能?怪物!怪物!”本以為勝券在握的黃根深喃喃的念道,完全沒有發現男孩逐漸靠近的步伐,沒有聽見死亡即将來臨的腳步。

“劍…來…”王九兒一字一字從嘴中無情地吐出,一條胳膊慢慢擡起指向失魂落魄地黃根深,男孩仿佛已經能夠預見那個含頭的畜生血花飛濺的模樣,臉上露出一絲貪婪的愉悅。

這不是王九兒!衛珉很清楚,以劍化形的王九兒不可能有這樣的表情,是邪祟入體嗎?能入侵堂堂鎮南山派的邪祟怕是分神潛入,并非本體,他有機會驅逐!衛珉不敢耽擱,一手掐出清心術式,另一只手将瓷哨放在唇邊。

“吡-!”悠遠哨聲響起。

清心術式阻礙了男孩的行動,男孩痛苦的抱住了頭,衛珉的狀況也不是很好,邪祟的力量不容小觑,他只能盼望着自己在撐一會兒,等待焦明的到來。

一聲嘹亮的鳴叫,似梧鳳之鳴,在場之人從無限殺機中解放出來,漸感心神清越,凝明正心,古籍記:“飛朱鳥使先驅兮,駕太一之象輿。”焦明有朱鳥血脈,鳳鳥之威,天生對邪祟有壓制的特性,僅僅是鳴叫,就有辟邪驅晦的效用,焦明扶搖盤旋,一聲聲鳳鳴當空而下,王九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黑暗前,王九兒腦中最後一個畫面是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王久之在不遠處對他笑着,他伸出手向前走去,想去碰一下,卻不小心被絆倒了,男人接住了他,輕撫着他的頭,溫柔着說着什麽。

“師兄,帶你回清源山。”衛珉看着懷中的孩子,心裏充滿了憐愛,摸摸那昏過去的小腦袋,将王九兒輕輕托起。這個孩子只能依靠他,只會信任他,這種被強烈需要的情感,從某種方面,深深滿足了衛珉精神難言的寂寞和不真實,換句話說,與王九兒相遇的短短兩日,讓衛珉有一種真正活着的愉悅。

“衛珉,放下他,他是怪物!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顧晨宇昂着頭,此刻他站在倫理的制高點上,身後所有的弟子都會是他的軍下卒,他巴不得衛珉反抗,這正是天賜的好機會,無論是這個小怪物,還是衛珉他都要一口吃下!

“衛珉師兄,快離開那個怪物吧!”

“是啊!是啊!”

“這種怪物就該斬殺!”不知是誰在喊,聲音像是撕裂一般。衛珉從來沒有想到他平時親和的師弟師妹們,此刻卻像冷漠的劊子手,朗聲要奪取一個無辜幼小的生命,衛珉的手不知覺得握緊,哪裏有邪祟,邪祟自在人心。

“掌門還沒有發話!”衛珉閉上眼,再睜開,氣息大變,劍從靈袋中緩緩抽出,一手抱着王九兒,一手持劍,“我看誰敢!”劍意迸發,這是鎮南劍第九層!

“衛珉!衛珉!”顧晨宇快瘋了,這兩個字說出口快将他牙齒要碎了,他憑什麽!憑什麽!一個連劍骨都沒有的廢物!他憑什麽永遠高他一頭!修為、劍術、掐術式,他花盡心思,卻樣樣不如他,這該死的衛珉!顧晨宇站在人群前面,除了衛珉沒有人看到因為嫉妒變形的臉龐,猙獰得不似人類。

“統統讓開!”衛珉沉聲說道,“我看誰要攔我!”他走的緩慢卻是極穩。

人群自動讓開,衛珉再一次忽視了顧晨宇,從他身邊繞過。顧晨宇靜靜地站着,他的臉抽搐着,瞳孔放大,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衛珉的劍氣下竟然毫無還手之力,宛如板上魚肉,只要衛珉高興,他便是切肉的刀俎。顧晨宇在心中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下一次就算用他的一切與邪鬼交易,他也不允許衛珉将他視為蝼蟻!

衛珉帶着王九兒慢慢走出人群,沒有人敢阻攔半分,或者說在衛珉的劍氣下,他們只能保持沉默。他們目送着兩人愈走愈遠,直至消失。

“愣着幹什麽,把大長老帶走,我們去面見掌門!這事不能這樣算了!”顧晨宇終于重新獲得了行動的自由,他不會就此罷休,突然,他的心抽痛了一下,像是釘子紮了進去,顧晨宇險些一頭栽到地上。

“顧師兄,你沒事吧!”之前那不知名的弟子,連忙扶着搖搖欲墜的顧晨宇。

“滾開!我沒事!”顧晨宇神色接近瘋狂,也不顧在衆人面前一貫的僞裝,戾色具現,“把人都帶上,去萬合廳,我要見掌門!”

清源山雅致的居室內,衛珉輕柔地将王九兒放在床上,用帕子沾水将他身上擦淨,蓋好被子,做好這一切,他換了件幹淨的衣服,稍整容姿,走出了屋子,他要去萬合廳一趟,那裏還有一場風起雲湧需要他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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