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裏是,前夕
這裏是,前夕
【泰利:這些嘉賓都分散開了,突然多了好多分屏,眼睛,眼睛要看不過來了!】
【Uld:快看艾利克他們,那邊好像不太對勁!】
【小蟲蟲:什麽什麽!他們怎麽吃烤肉吃一半疊起來了?】
【摸魚:疊起來?是我想得那樣嗎!(搓手)(激動)(期待)(小臉通黃)】
【小蟲蟲:不是!!!他們好像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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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對我心存怨恨。”
艾利克的聲音響起。
躲在草叢裏為孤獨夜晚鳴唱的詠生蟬突然安靜下來。
高大的迷思樹梢落下一片葉子,灰粉色的,堪堪擦過艾利克的臉,轉瞬帶着零星一點體溫,降落在諾亞臉側的草坪。
諾亞仰面躺着,任由對方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睛未曾眨過一下,面無表情地看這上面這只雌蟲露出痛苦的表情。
過了半晌,他感覺頸部的壓力正在加強,頸側血管突突地跳,聲音撞擊在耳膜上,他輕輕扇了扇睫毛。
“沒有。”
冷聲平靜地回複道。
艾利克将下唇咬得血紅,斑駁着一塊深色的齒痕,飛速跟上回應:“騙人,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懷恨在心,因為我的指揮失誤,害死了你最喜歡的雄蟲,你恨我,你不願意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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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沒有動,哪怕他的力氣很大,足夠輕松掀開這個正挾制他的,情緒崩潰的雌蟲。
但他并沒有這樣做。
他只是語調平靜地重複之前的答案:“沒有。”
“哈……別騙我了。”
艾利克柔軟的面龐突然滑下一滴淚來,他稍微俯下着身體,那滴在空氣中冷化的淚水便滴在諾亞的眼角。
是冰的。
“五年前,我和你第一次在訓練基地見到他時,我就知道了,你喜歡他。”
艾利克眼中逐漸染上瘋狂的神色,他雖是笑着,可卻像極了難看的哭。
【泰利: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溫柔美麗雌蟲去哪裏了?艾利克被誰奪舍了嗎?】
【小蟲蟲:不知道。(看呆了)】
【P-1:這……應該不是能裝出來的吧。】
【嗨呀嗨呀:好像有故事的樣子。(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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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吧,翼宿軍居然允許雄蟲加入,明明是那麽稀少脆弱的生命體。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他們往往都不會通過體檢,既是保護,也是限制……可他偏偏通過了,為了能入選翼宿軍,不惜終身佩戴抑制器。”
“那天我們一起見到他,他被一群雌蟲包圍,打探他為什麽要來參軍。你還記得他是怎麽回答的嗎?”艾利克輕輕偏頭,眼中的執拗湧上來,眼尾猩紅。
諾亞冷聲提醒:“艾利克,你已經在違背紀律了。”
“無所謂。”艾利克輕聲說,“無所謂的,諾亞。”
“當時他說,他雌父在前線犧牲,他想繼承雌父的遺志,去他戰鬥過的地方,保衛蟲族。”
“很常規的答案不是嗎?”艾利克放松了一點手下力度,給諾亞片刻喘息空間。
他低頭,更加逼近諾亞:“可就是這麽普通的答案,我卻突然聞見,你一直管理得很好的信息素,洩露出來了。”
“厄爾多加的冷香,一種盛開在懸崖邊,根莖只紮在冰棱裏的白蕊花。你喜歡那樣的回答,不……”艾利克頓了頓,癡癡地笑了,眼中一片破碎的情緒。
“你喜歡他。”
諾亞難得地有了表情,他眉心擰出一道豎紋,低聲警告:
“艾利克。”
“所以那次前線任務,他們都死了,只有你一個活下來。”
艾利克将頭垂得更低,輕輕貼在諾亞體溫偏冷的額頭。
真冷血啊,捂了這麽久都不會變熱。
心中這樣想着,嘴上卻挑釁地繼續激怒對方:
“你認為是我故意的,對嗎?就因為我是那次行動的主指揮。”
“艾利克,閉嘴。”
諾亞聲音更冷了,仿佛一塊堅硬的冰,棱角尖銳。
“那次行動的地點就在這裏,這個星球。這麽多年你對我避而不見,可突然會參加這個節目,是為他而來的嗎?好不容易有一個能來流浪星的機會,你來悼念他?”
艾利克呢喃地問出聲,可他沒給對方回答的空隙,緊接着繼續說:
“可我不同,我是為你來的。”
喀嚓。
艾利克突然擡起手,誰都沒注意到,原來他手心還藏着一個安瓶。
脆弱的玻璃被捏碎,裏面妖冶玫紅色的液體,在接觸到空氣的一瞬間,就汽化擴散開來。
會誘發雌蟲異常的誘導素,瞬間狂暴地填滿周圍。
艾利克也是雌蟲,他的狀态自然也變得更加奇怪,體溫升高,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至此,他真正的目的也就暴露出來——
他想看諾亞失去理智,忘記過去,滿眼只有自己。
哪怕這是個傷敵五百自損一千的法子。
管他呢,一起沉淪吧。
潮熱湧來,額前發絲汗濕,他伸手,随意地将發絲撥至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盡管大腦一片混沌,滿腦子都只被一個本能的想法占據,可他卻感覺自己從未如此清醒。
他呼出一口熱氣,腦子裏濕漉漉地想——
一起瘋吧。
沒想到,透過逐漸模糊的視線,他突然對上一對格外冷靜的眸子。
渾身無力的他倒在地上,被對方無情地注視。
“需要我找雄蟲安撫你嗎?”
“鐘易如何,你看上去不讨厭他。”
諾亞坐起身,曲起一條腿,将手肘搭在上面,以一個随意的姿态看向無力的艾利克。
“你……”
艾利克的心髒突然絞痛起來。
不是為諾亞對他的這種态度,而是……
這種濃度,為什麽諾亞不受影響?
除非……
艾利克忍住身體不适,死命咬緊唇,不讓任何一點痛苦的喉音逸出。
像是知道艾利克心中所想,諾亞輕輕側頭,露出自己衣領下的後頸。
看清那處猙獰的疤痕,艾利克的雙眼驟然睜大。
怎麽會……以前明明不是這樣……
以前那裏是片漂亮的蟲紋,純粹的銀色,是迷思樹葉片的樣式,因為這個,他經常用迷思樹的傳說打趣,說諾亞是深海裏被冰封的智者。
智者不動心。
而所有雌蟲的蟲紋下正是載有信息素的腺體,腺體被破壞,諾亞無法感知任何味道,自然也不會對他的誘導做出反應。
“哈……”
白費一切努力,艾利克後知後覺自己剛才上演了一通鬧劇。
他仰面向上,擡起滾燙的雙臂,覆上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下半張臉。
“那你為什麽來這個節目啊……”
尾音在誘導的刺激下,顫抖着,委屈着。
雖然他是自食惡果。
對方沉默了一會,将冰冷的手放在他頭頂,平靜地說:
“執行任務。”
“不是為你。”
-
餐廳。
羅伊沉默地用刀叉切割着沒有斷生的綠色菜葉。
他不喜歡吃素。
睫毛半遮着他的眼睛,但還是很容易表露出他的沮喪不滿。
“你為什麽想要參加這個節目?”
隔壁突然傳來李簡的聲音。
羅伊一愣,轉頭看去,視線越過三張椅子,正對上那精英打扮的雄蟲。
純度很高,家境優渥。
腦海裏莫名冒出對李簡的評價。
羅伊咬了下嘴唇,不情不願地說:“為了能認識更多雌蟲,找到未來伴侶,不是所有雄蟲都像你們一樣有衆多選擇,也總有身份低微的雄蟲。”
“……比如我。”
“啊,這樣啊。”
對方輕飄飄的語氣落下,便沒了下文。
羅伊聽見這種語氣,自尊心牽引,觸動了某條神經,他猝然捏緊叉子,金屬在光滑的瓷盤裏劃出一道刺耳尖銳的聲音。
這種語調,他曾經聽過很多次。
就像是退學前,那些欺負他的蟲族不懷好意的嘲笑。
面前餐盤裏植物汁液的味道令他作嘔。
羅伊深吸了口氣,忍住燥怒,表情繃得很緊。
“那你呢?”他謹慎地反問。
李簡不清楚羅伊所想看,輕松地轉了下餐刀,看向餐廳頂部的玫瑰花窗,輕笑一聲。
“我嘛……出于家族的使命罷了。”
-
醫務室。
普林斯頭疼得厲害,眼睛腫脹,他想清醒過來,可總是感覺昏昏沉沉。
突然,他感覺到一把冰涼鋒利的東西,貼上自己的動脈。
他察覺到危險,可身體無法動彈,熟悉的香水味道傳來,是拉韋德。
此時,響起雌蟲詭異的語調:
“普林斯殿下,準備好……贖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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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易不知不覺睡着了。
他在做一個夢。
踏上腐朽的木質階梯,每一步腳下都傳來吱呀聲。
他走上去,到達盡頭,沒有路了,只有左右兩道門,将他夾在中間。
右邊是漆黑的閱覽室,左邊是借閱區,老式推拉門,門上帶窗,玻璃很髒,從裏面透出熒綠色的光。
像是藻類植物很多的湖水,鐵灰綠色。
莫名的,他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扇門不能打開。
因為裏面是海,打開後,會被洶湧的海水卷走。
他緩緩靠近門,隔着玻璃往裏望去。
突然,玻璃對面,猛然按上一個手掌。
皮膚鐵青,指間黏連着薄膜。
驟然放大在他的眼前。
手掌後面是……
幽綠色的海。
铛——
鐘易猛然睜開眼,血液急速流動,鼓點似的聲音打在耳膜。
他被鐘聲叫醒。
零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