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行至迷思凋零時
行至迷思凋零時
“哈恩,想辦法接我們出去。”
費謝爾擡起左手腕上的光腦,立刻連通與哈恩的通訊。
通訊不知道怎麽回事,虛空投影屏幕彈不出來,只有斷斷續續的語音,還很嘈雜,充滿了波動。
“我……上将,有誰……不是機器暴動,而是……有蟲族搶先入侵了。”
“是誰?”在一旁聽着的鐘易沉聲問道。
“聽聲音你是……啊,上将挂念的雄蟲,我是說……對方……操作方式很熟悉。”
不出意外,哈恩又開始話痨,啰啰嗦嗦說一堆,只不過通訊信號很弱,他那邊的話很難完整地傳遞過來。
“你繼續突破。”費謝爾快速下了指令,“我們先去控制中心。”
話音剛落,費謝爾幹脆果斷地切斷通訊。
“控制中心?”鐘易垂眼看着費謝爾。
費謝爾扯唇一笑:“畢竟這幅身體的弟弟也在這裏,過來之前,我向王室報備出來尋找寧曼,若是将名義上的目标弄丢就返回,說不過去。”
鐘易點點頭,撐着膝蓋站起來,随意地拍打了幾下被融化的雪浸濕的褲子,已經在低溫狀态下,凍得有些幹硬,又冰又涼地貼在皮膚上,冷得麻木。
“不要緊嗎?”
他一愣,聽見費謝爾語調中不再刻意隐藏的關心。
內心充盈着滿足感,直到現在,他還恍惚得跟夢中似的,不确定是因為毒素致幻,還是因為自己真的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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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好。”
“唔,我看看,直播還沒停,可以用光腦鎖定他們的方位。你之前讓他們停在原地的那三個蟲族,似乎找到了一處石洞,很安全。至于寧曼他們……已經在接近控制中心了。”
“正十二點的方向,目測約十三公裏,如果步行速度正常,預計不到三個小時可以抵達。”
說着,費謝爾向前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腳步一頓。
鐘易怔怔地看着,前方費謝爾停在原地,先是轉過頭,眼神飄過來,又慢慢地把身體也轉了過來,完全面對他,随意地擡起手,掌心朝上。
“要牽嗎?”
鐘易微微瞪大眼睛,怔愣住了,下巴放松,雙唇之間有了空隙。
“什麽?”他飛快眨下眼。
“嘁。”費謝爾邁開長腿,跨了一步,就站在他的面前,腳尖抵着腳尖,眼睛眯起來,“不需要來熟悉嗎?這副身體?”
鐘易引以為傲的思維能力突然驟減,他艱難地理解着這些話。
兩句拆開來聽沒什麽問題,可若是連在一起,反倒增多了許多暧昧的歧義。
“啊……”幹巴巴地蠕動了下唇,沒想好怎麽回答,就聽見對方說。
“那就先從手開始。”
說完,鐘易只覺得手背一熱,對方體溫稍高的手覆了上來,指尖輕輕搭在他的掌心,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像羽毛般輕點。
他覺得掌心順着神經末梢傳來癢意,沿着脊椎上攀,牽着他頭皮一緊,條件反射地就攥住了那幾根溫熱的手指。
但本該更用力地握住的,本該契合住這只手的,卻因體力值清空再度補充時候的僵直,無法順暢地完成牽手這個簡單的動作。
細微的異常順着兩人交疊的雙手傳導過去,費謝爾輕晃了晃他的手。
“之前就注意到了,你身體怎麽了。”
鐘易搖了下頭:“沒事,是一點限制。”
說着,黑發青年與銀發雌蟲并肩朝雪山走去。
“路還很長,我一點一點,全部告訴你。”
因費謝爾上将闖入流浪星度假島這個舉動,讓原本冷下來的直播間又逐漸多了一些觀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有誰在其中作祟,對準費謝爾上将的直播鏡頭,總是出現莫名卡頓。
不過還是不妨礙觀衆們看見,他們費謝爾上将,跟一只才認識不久的黑發雄蟲牽在了一起。
【小蟲蟲:我錯過了什麽!】
【泰利:我錯過了什麽!】
【P-1:什麽!戀綜節目不是都崩壞了嗎,怎麽還速通牽手了??】
【4IO0:什麽!上将怎麽會跟其他蟲做出這種不正常不正确不合常理的事情!何況還是上個山都需要攙扶的弱蟲!】
【3IO7:翼宿軍前來報到。】
【3IO7:什麽雄蟲每走十步就要停下來歇一秒啊,這家夥行不行啊!】
【2IO3:我們上将怎麽能跟這種體弱雄蟲在一起啊,太不正常不正确不合常理了!】
【小蟲蟲:喂,有沒有誰來管管啊,評論區被莫名其妙的翼宿軍霸占了啊。】
一時間,直播間內的觀衆數量成幾何倍速度增長,多數都是昵稱格式一致的翼宿軍沖進評論區瘋狂留言。
将光腦帶進去的費謝爾自然也看見了這些離譜的評論。
“啧。”他眯起眼,不耐煩地揮手叫出通訊,“哈恩,你知道該怎麽做。”
“好嘞,小事一樁。”這下哈恩倒是回答得很快。
瞬間,直播間內,鐘易費謝爾那處的分屏突然卡頓,鏡頭停留在兩道模糊的背影上,就再也不動了。
【2IO3:我們怎麽看不見上将英俊挺拔的身姿了?】
【3IO7:我們怎麽看不見上将冰冷堅定的眼神了?】
【小蟲蟲: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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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遠。”
鐘易冰冷幹硬的褲腳已經被體溫暖熱,他們行走了很長時間,度假島內的環境并不是完全依照自然規律來分布。
比如,按常理來說,越靠近雪山溫度會越來低,可現在雪山就在他們眼前,咫尺之間,周圍的叢林卻突然變化,溫度上升,周圍全是闊葉林,品種正是鐘易之前在溫泉認見過的迷思樹。
整座島,像是任性的孩子随意安排自己喜歡的場景,肆意塗鴉。
忽然,費謝爾左手腕上的光腦通訊請求急速響起。
“怎麽了?”費謝爾擡起手腕,接通通訊,沉聲回應,“哈恩。”
“上将,你快看直播!”
通訊那頭傳來哈恩急切的聲音。
鐘易皺皺眉頭,飛速與費謝爾對視一眼,他們将光腦屏幕放大,調出直播畫面。
只見占據屏幕正中央,在雪山之頂,一艘飛艇正在降落,噴着氣做緩沖,吹起下方虛浮的雪沫,如雲團被飓風沖擊散開,鐵灰色的鋼板顯出來,暴露地面原本的模樣。
而在飛艇之前,寧曼被縛,不斷掙紮,由一只棕卷發的雌蟲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那挾持寧曼的雌蟲他們再也熟悉不過,正是拉韋德。
飛行在空中的鏡頭向前推去,放大了拉韋德冷漠的表情,和寧曼慌張惱怒的神色。
“放開我,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的身份,你在威脅王室!”
拉韋德面無表情,眼珠一動不動盯着鏡頭,只在聽見身後飛艇艙門打開的聲音,才動了動。
“你要的東西。”他半阖着眼,看向朝他們走來的身影。
來者邁開緩慢的步子,身後還跟了個蟲族,冰雪裹挾着冷玫瑰的香氣,引來更多蜜蜂形态的攝像頭,莫名出現,盤旋在雪山之巅。
“拉韋德,你的複仇愉快嗎?”輕飄飄的語調,略顯神經質的聲色,與雪同色的發,末梢浸着粉。
是伊利亞。
只見伊利亞心情不錯地伸出手,他戴着半掌手套,指尖由黑色的皮質包裹,只露出蒼白的半張手掌,深怕什麽弄髒自己的手一樣,四指牽着一個黑色繩環,拽了拽,扯過另一頭牽着的,亦步亦趨的家夥。
黑發黑瞳,濃得似墨。
鐘易記憶力很好,他一瞬間就認出來,這是之前海選時候,失蹤的面試官——
奧修。
可現在,奧修眼中毫無眸光,反倒是像被催眠了一般,瞳孔失了色,呈現偏昏暗的紫。
伊利亞見拉韋德沒回應,只是盯着他身後,怪異地笑了下:
“怎麽樣,很乖吧。”
說着,伊利亞向拉韋德抛了個東西過去,像是某種戒環,紋刻着一圈兒集成電路。
“我知道你不舍得對那家夥動手,你們在這裏的一切我都知道,逃不過我眼睛。”
“所以,我給你帶了個小禮物,你會喜歡的。”
“作為你接近目标,誘騙他上山的報酬。”
拉韋德擡手,精準接過那枚戒環,拇指摩挲了下凹凸不平的表面,垂眸一瞬,将其放進上衣口袋。
“任務完成,我走了。”拉韋德轉身,順手将無法掙脫的寧曼往伊利亞那邊推去,衣擺揚起來,露出一直別在腰間的銀刃。
伊利亞舔舔唇,聲量不大地揶揄着:“真是心急呢。”
他伸手接住寧曼,單手抓住雌蟲頭頂的金發,逼迫他揚起頭來正視自己。
随後,他将繩環套在自己手腕上,手指得了空,淩空在操作着什麽,輸入一段指令。
光腦前,鐘易和費謝爾眼睜睜地看着接下來的一幕——
剎那間,無數微小鏡頭從四面八方飛舞過來,齊刷刷排成陣列,直直對準雪山之巅,簡直像一張無數鏡頭織成的鐵網。
“啊啊——”
伊利亞張了張嘴,試了下聲音。
“都在看嗎?”
他扯起雌蟲金發,讓鏡頭對準寧曼的臉,随後輕蔑地挑起一個笑。
“這位是王室一員,對吧。”
“他現在在我手上,我有資格跟你們談判了嗎?”
“聽好了……”
伊利亞慢條斯理地伸出手,話未說完,他停頓了一下,淩空打了個響指。
剎那間,周圍所有的迷思樹瞬間凋謝,上萬片樹葉如同紛揚的紙張,集體向下壓來,鋪天蓋地席卷一切。
樹幹也在蒼老枯垂,萎縮成空洞的朽木,直到它們觸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立即化為泥土,再融化蒸發,腳下變成冰冷的金屬板。
他們像處于一個金屬扁圓體的內部。
所有被設計出來的景觀消失了,只保留伊利亞所踩的,最高的雪山。
他将寧曼的頭顱按低,孤身高傲地站着,像是出世聖山之巅不可侵擾的,頑劣的神靈。
甚至他沒有真正的信徒。
伊利亞目光戲谑,透過上千個鏡頭,在看他真正的目标。
“因賽特王室,給我聽好了……”
“我要用他,換大阿爾法遺跡的所屬權。”
“只給你們一個小時的考慮時間,我耐心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