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樂陽郡曲水縣回豐鎮蓮花村，葉上初陽乾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竹搖清影罩幽窗，兩兩時禽噪夕陽。謝卻海棠飛盡絮，困人天氣日初長。
縣令府衙後院，穿着藍色短襦，長裾連理的女子正在侍弄着花草。
一旁的丫鬟香草輕撫着團扇，小扇引微涼，目光卻直勾勾地盯着女主人手裏那盆花。
女子問道：“如何？”
收剪枝落，原本枝繁葉茂的牡丹花此刻只剩下那朵花骨朵，一枝獨秀，枝桠綠葉被丢在花圃，在灼灼烈日下，很快失了嬌色。被夫人詢問，香草一時嗫喏着嘴角，欲言又止。
片刻才回神，她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只道是：“這花在夫人手裏愈發好看”
聞言，“啪”一下，柳氏丢了剪刀，頓時沒了賞玩興致。
香草讨了個沒臉，小臉白了幾分，便如鹧鸪般緘默，柳月梅将雙手放進盆裏，觸及清澈冰涼的井水，混混沌沌的腦子霎時就清醒許多。
醒神片刻，她這才想起，今日夫家那邊有親戚要來，轉頭問道：“去看看，常管家回了沒？”
院子裏本就沒什麽人，丫鬟們大多忙着夥計，柳氏這話自是對着貼身丫鬟水仙吩咐。
正在外頭打掃院子的水仙端得一派坦蕩，邁着輕盈的小步子去了外頭。
在幽靜的院子裏細細簌簌腳步聲漸聞，原是從趙家二少爺那裏回來的奶嬷嬷王氏這會兒端着消暑吃食在二進門游蕩着。
王嬷嬷斜睨了一眼水仙，踟蹰一瞬，臉上挂着和藹可親的笑意，快步走向自家夫人，回禀道：“少爺聽說您近日總是沒有胃口，想着晚飯來正屋這邊吃”
柳夫人聽到這話自是開懷，只是不知為何，臉上好不容易揚起的笑意又垂下去了，“剛入夏，便這般難捱，也不知恣哥兒那裏熱不熱？”
見食盒裏的消暑品沒有一絲消減，她不禁愁苦道：“孩子大了，倒是不懂該怎麽關心”
手帕覆在手上，帶來些許清涼，只是提起半旬未見的兒子，她那豐盈的臉上很快就有了郁郁之色。
王氏聽出了上頭的意思，接下話頭，将自己在扶風院所見所聞說給柳氏聽，說起那邊，語氣輕快道：“奴婢去過扶風院的小竈，雖說少爺正餐不怎麽吃，但是那裏時時備着綠豆湯，涼茶，還有一些冰鎮水果，掌廚的陳媽媽給了準信：少爺這幾日吃了些消暑品，瞧着氣色不錯”
柳氏有些擔憂，王氏看在眼裏，她俯首帖耳解釋道：“眼瞧着天兒愈發燥熱，老爺和公子都沒什麽胃口，奴婢之前跟着我家那口子走南闖北，學了不少夏日消暑小菜，倒是可以試試做些個新花樣給主子們嘗嘗”
柳氏穿戴好紗衣，觑了一眼嬷嬷，便允了：“天熱有天熱的吃法，天冷有天冷的吃法，嬷嬷只管着手去琢磨琢磨”
孩子吃不好，課業又繁重，本就長身子的時候，雛燕院那邊倒是長得拔尖兒，同是吃一口井水，自家孩子瞧着單薄瘦小，當娘的最是心急，可是她的廚藝難等大雅之堂，眼下也是摸着石頭過河來着。
山河日暮，原本靜谧的後院漸漸熱鬧。
柳氏早早在門口候着，很快趙家老爺來了後頭還跟着幾個小蘿蔔頭，有說有笑。
“二伯，奶奶的身子好着呢，昨兒個還去戲園子聽戲來着，可歡實了，你就放心吧”
“是嗎？那奶奶有沒有捎帶什麽？”
“奶奶說：讓二伯好好照顧自己，她...就是有點念叨恣哥兒”
活潑精瘦的小子是趙懷興，手裏拿着雞鴨魚各一條，滿頭大汗，瞧着很吃力，一旁的兄弟倆趙懷民和趙懷德撇撇嘴一臉讪笑着。
趙永祿摸摸小蘿蔔頭，顧視着幾個孩子半大個子，由衷地笑了。
見于此，柳月梅絞着帕子，一旁的小厮丫鬟立刻跑上去接過了雞鴨魚。
“二伯母好”
“二伯母好”
幾個小子見了禮，問候道。
“噗”尤其數趙懷興的嗓音高亢，驚得堂前燕子遁走。
“累了吧？這些日子天熱，家裏莊稼怎麽了樣？”
柳氏跟在孩子們左邊，順勢問了一句。
趙懷民兄弟倆尚未開口，趙懷興用小大人口吻悲嘆道：“酷暑難消，酷暑難消，今歲這莊稼怕是要遭殃喲！”
“下個雨如驢兒撒尿，地面都沒有打濕，怕又是幹鬧着了”
趙永興看個熱鬧，未見趙永祿兩口子的臉色隐隐不對。
一行人簇擁着進了正屋，趙永祿靠近孩子們時候便嗅到趙懷民身上一股魚腥味兒，心下明了幾分。
淨了面，丫鬟們便魚貫而入。
有西瓜，葡萄，櫻桃，一一擺了上來，顆顆飽滿，水珠四溢，瞧着可口極了。
趙懷興咂巴咂巴嘴，兩眼冒精光，直直仰視着自家二伯。
趙懷民頓時就感覺到一股清涼直撲面門，不禁腹诽：不愧是千年老水井，冰鎮效果就是棒。
趙永祿自是将幾個侄子的神色盡收眼底，他向着外頭看了幾眼。
柳氏知曉丈夫的意思便低聲道：“恣哥兒許是癡迷讀書，晚了些，要不..咱們先吃”
趙永祿卻沒搭話，作勢就要往外走，柳氏急了。
他們一起身，幾個小子便啞口無言，目光緊緊跟随着。
臨了門口，一個半米高的小子急急而來。
“父親妝安”“母親妝安”
小小年紀面不改色，行禮有度，板着小臉很是可愛。
“懷哥哥妝安”“興哥哥妝安”“德哥妝安”
說話不急不徐，有理有條，瞧着就喜歡。
“恣哥兒妝安”
見了禮，趙永祿摸着胡子，斂了不滿之色，牽起兒子的手，擁着幾個小的往屋裏去。
兩口子坐主位，趙恣次之，趙懷民在四個孩子中最大，挨着趙恣，接着趙懷興，趙懷德。
“冰鎮果子在井口放了半個時辰，這會兒吃最爽口，嘗嘗？”
趙永祿累了一天，整個人曬黑了不少，這會兒确實有點渴，便不說那些個套話，直接開吃。
“嗯～好吃”
趙懷興吃了一口，便贊不絕口，小嘴兒抹了蜜似得。
趙懷民正含着酸溜杏子，一口甜一口酸，又酸又甜，生津止渴。
對于自家堂弟那機靈勁兒見怪不怪了，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吃相：吃得慢，沒有殘渣，就放心了。
“好吃，就多吃點”
柳氏順坡下驢，招呼着丫鬟給孩子添點兒冰碗。
眼神還是留意着自家孩子，瞧着趙懷興狼吞虎咽，老三家裏兩個孩子拘謹，自家孩子小口小口細嚼慢咽，湯汁冰渣沒有到處跑，便沒多嘴，眼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趙懷興盡興吃了三碗，肚子沒什麽變化，倒是趙懷德吃了一碗，肚子圓滾滾，瞧着就喜慶。
吃完飯，趙永祿就要去上值。
臨走前還不忘提醒妻子：将幾個孩子安頓到扶風院。
扶風院？柳氏犯了難，那裏環境确實不錯，讀書最相宜，多了幾個孩子會不會煩擾到恣哥兒？
趙恣見母親為難，便開口道：“母親，就聽父親的”
“兒子那裏夠大，環境不錯，最适合堂兄們居住”
家裏就這麽幾間房，除了自家院子，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有點毛病，父親這麽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他如是想。
一聽說要住進扶風院，趙懷興肉眼可見地喜形于色，趙懷民和弟弟趙懷德就比較茫然。
柳氏摸着兒子的腦袋，便不多言，帶着丫鬟婆子齊齊往那頭走去。
“懷哥兒和德哥兒是兄弟，就住這間”
“興哥兒就住這間”
她思量許久，決定讓大伯哥家的孩子挨着自家兒子，就怕三弟家孩子德哥兒年齡小吵着恣哥兒。
分了房間，趙懷民這才有時間喘口氣，摟着德哥兒睡午覺。
夢中來到一處仙境：滿床星夢壓星河的視覺感受。
“滴...”
“恭喜宿主加入天才系統，我們的口號是：天才第一步，內卷要适度；睡覺睡得好，小命長久久”
趙懷民打量着四處，周遭是一片漆黑，唯有天上挂滿了星星，當然還有一團白雲堵在上面，通過辨別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确定剛剛是那團雲在說話。
“是你救了我？”
他看到趙恣那一刻，瞬間就想起《趙公傳》裏的男主，因為《趙公傳》影視化後拍得不錯，他以那本書為題材撰寫了畢業論文，結果作者涉嫌劈腿，導致論文推倒重來，眼瞅着交畢業論文馬上臨期，趙懷民只好連夜追趕，最後的最後，熬夜猝死了。
系統雙手一攤：“不不不！是有百姓在文曲星廟宇共同請願”
“那為什麽會穿書？”
《趙公傳》主要講述了一代權臣趙恣從小門小戶市井小民一步一步走到輔國公的故事。
“你猜”
趙懷民徹底傻了，“我一沒有殺人犯罪，二沒有出軌劈腿，三沒有當鍵盤俠，青大實名認證的十佳好學生！”
這年頭讀書人沒有投胎權了？
系統賤兮兮笑了：“怪就怪宿主太內卷，成為家長們嘴裏：別人家的孩子，成為萬千學生的噩夢，學習內卷上升到生死存亡一刻，萬千學子的怨氣喚醒了我”
趙懷民：“我只是喜歡學習而已，這也有錯？”
系統扣着腳丫子，“你當然沒錯，只是內卷過度導致學生們強烈不滿，厭學/厭世的學生暴增，影響社會根基穩定，他們紛紛到文曲星廟宇裏許願：讓你也感受一下被卷的滋味，要原汁原味那種”
小奶音嗲裏嗲氣，簡直不要太軟萌。
趙懷民伫望着那團祥雲，形似小胖娃娃，一時汗顏。
他死了，他又活了，只不過穿進了《趙公傳》裏的最大反派。
根據原文內容來看：原主前期又多麽純善，後期就有多麽變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