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畫魂

024  畫魂

晏生，涼州人士，年十八，善畫，尤愛畫人。筆下男女老幼，皆靈動可愛，栩栩如生。嘗遠游，失足落水，幾近溺斃河中，後得救，因昏迷而不知恩人樣貌，尋而不得。返家後數月，某日閑暇，揮筆繪就，乃一青年，眉目俊秀，笑意翩然，自畫中而出，宛若常人。畫中人自稱姜六郎，年雙九，不知籍貫，亦忘親友。晏生憐愛之，日夜相伴如夫婦。如此數年，晏生二十有七，而六郎容顏不變。鄰人甚異之，曰：“此精怪也，當遠離。”晏生怒而斥之。六郎得之，傷心垂淚，泣曰：“雖為畫中人，然魂牽某處，當有父母兄弟，不知何處覓耶？”晏生不舍，然亦不忍六郎哀泣，乃遣仆從探聽。

林州姜三郎，主簿也，随知縣至涼州公差，聽聞此事，遂來拜訪，見六郎，乃大驚。曰：“此吾弟六郎，緣何在此？”晏生亦愕然。三郎捶手頓足，嚎啕大哭，曰：“六郎自幼好雲游，某日攜奴仆二人外出，歸來渾渾噩噩，不日昏沉，非死非生。家嚴慈母日日悲啼，然六郎卧榻數年終不醒。莫非魂在此處也？”遂攜六郎歸。晏生亦跟随。至姜家，衆人皆訝然。六郎曰：“此處眼熟，似曾相識爾。”輾轉至內宅，至榻前，泯然不見。榻上昏睡之人醒轉，與畫中人無二。

問之，則曰：“水中救人，然水性不佳，魂魄離體。輾轉數月，附身畫中，奈何忘卻身世，僅姓名而已。此後數年，嘗于夢中聞哭泣聲，悲傷難以，原是父母牽挂在心。”姜氏夫婦聞言垂淚不止。

六郎複生，姜家積善設宴衆鄉鄰并晏生。晏生愧曰：“原是小生拖累六郎，何敢承恩？”贈以厚禮，欲離去。然心中不舍，徘徊于姜府宅外，滿目生哀。入夜，六郎提燈來，見晏生立于後門檐下，笑言：“晏家豎子，蒙我救命之恩，奪我清白之身，尚不知登門自請為婿，更待何時？”乃執其手從正門入，同跪叩雙親，立盟約，結為同心。自此晏姜兩家常來常往，其中禮節悉如常人。

晏生自此更畫風物，筆下僅六郎一人。

雲中子曰：“世間奇緣，林林總總，如此二人者，當屬萬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