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叫哥

叫哥

“哎我真覺得……”田茍話說到一半,林三溺直接無視他,提着東西出教室。

田茍鼻子緊皺,林三溺又找他妹去了。

林三溺單腿曲着,倚靠在初一三班教室外牆,左手食指勾着一袋東西。

“哥。”林三溺尋聲而望,高馬尾女生滿心歡喜朝他小跑過來,烏黑的長發垂在身後,随着女生的動作飄拂。

“給你的,最近天氣幹。”林三溺把袋子遞給林馥妍,

“謝謝哥。”林馥妍接過袋子,露出和林三溺一樣的尖利小虎牙。

“馥妍!這是你男朋友啊!好帥!”短發齊耳,圓眼睛的女生沖過來拽住林馥妍的手臂。

“不是不是!”林馥妍瘋狂搖頭擺手。

“我是她哥哥,親哥。”林三溺淺笑,在這個學校裏,男女生走在一起就會被默認為情侶,這很正常。

楊燕下意識捂嘴,不好意思道:“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還以為……我是林馥妍的朋友,楊燕。”說完小心拉扯着林馥妍的袖子尬笑。

“哥,她是轉學來的。”

“嗯。”

“快上課了,你們倆快進去吧,我走了。”林三溺囑咐道。

“嗯嗯,好,哥哥拜拜。”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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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溺消失在樓道裏盡頭,楊燕趴伏在林馥妍肩膀上撒嬌,“你哥哥對你好好!我也想要!”

“這有什麽,那我對你好啊。”林馥妍真誠道,“我的東西分你一半!”

“我也會對你好!咱倆可是朋友!”楊燕嘟嘴偏頭,拉着林馥妍進了教室。

林三溺加了好學生的微信之後,兩人沒聊過。不知道聊什麽,林三溺這人向來不主動找人聊天,能聊起來的那都是別人找他。

林三溺拿出手機看着空白的聊天框,過了幾秒又退出來。

無話可說,他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适。學霸,人上人,他提出來的東西人家肯定看不上,也沒興趣。

算了,不給自己添堵。

林三溺把手機裝進褲兜,左手垂落身側,碰到了桌空沒裝好的課本,課本表面折了一下。

課本還是全新的。

他心裏忽而生出點落寞,學習好,那就是人上人了,可他沒機會成為上等人。

“哥!今天跟九班打籃球賽,我們倆一起上,幹翻九班那幾個鼈孫!”田茍穿着半截運動褲,短袖套在身上,露出黝黑健壯的手臂。

林三溺還是發黃的白色長袖,沒穿校服外套,戴個白色護手腕。坐着的時候肩胛骨凸起,身上沒二兩肉。風一吹,衣服貼在身上,顯得人很單薄。

他的臉白得像死人,遠遠一看,像個久病未愈的病秧子,風一吹就能掀到九霄雲外去。

他也從不上體育課,也不穿短袖,似乎怕冷又怕熱。田茍都懷疑他哥是個外星人,身體內部構造跟他們這群糙漢子天差地別。

“不去了,你去就行。”田茍這人長得不咋地,打球靠譜極了,林三溺放心。

“哥你再不上體育課,骨頭都得軟,那你就是弱雞了!”田茍站在講臺上繃緊身子,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挑釁值拉滿了。

林三溺嗤笑,不屑道:“展示完了就滾!”有肌肉又怎樣,還不是幹不過他這個弱雞。

眼看教室裏人快走光了,田茍朝他說:“哥,那我去了。”

林三溺擺擺手,教室裏就剩他一個。看天思考人生這事他幹煩了,幹脆埋頭睡覺。

頭沾手臂不過幾分鐘,他就睡着了,半夢半醒間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在他旁邊。

右手手臂被壓麻了,原本趴在桌子上的他坐直身子,閉眼甩了甩。左手順勢枕着下巴,長袖滑落到手肘,他睜開一絲縫看旁邊。

禁欲系帥哥。

林三溺像被潑了盆冰水般,此時人無比清醒,撞上他的目光後,帥哥彎腰拿書的動作停滞,過了許久。

帥哥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象征性說了句,“不好意思,吵醒你了。”言語間毫無歉意,倒像是想起來随口一說。

學霸夠屌。

“他不來了?”林三溺雙手扶在額間,閉眼沉思。這回袖子全然落到手肘處,他似乎毫無察覺,沉浸在迷糊之中。

裴灼熠不經意一瞥,手上的書嘩啦滑落在地,林三溺這才睜開眼睛,套上搭在椅背上的校服。

“不來了。”裴灼熠把書堆放在腳邊,地板上污跡遍布,他也不管,反正都要丢了。

“不來,去做什麽?”這個年紀不在學校混吃等死,能幹嘛。

“打工。”裴灼熠看了看他又低頭拿書。林三溺一下了然,“童工啊,招童工犯法的!”林三溺眯眼看裴灼熠,有些挑逗的意味。

“犯法嗎?總比他想殺人好。”裴灼熠想了想說。裴峰三觀早就扭曲了,讓他在學校裏繼續當個人渣越學越壞沒意思,幹脆讓他接受社會的毒打,見識見識人性的險惡,給他培養出點人性來。

“有道理,”林三溺起身幫裴灼熠收書,他實在太無聊,“這些書喂給垃圾房?”

“嗯,留着沒用。”裴灼熠抱着一摞書出來教室,林三溺沒幫他抱。他站在陽臺遠眺,看球場上撒歡奔跑的人。

擱以前,他也是那種能在操場上撒丫子跑的人,現在不一樣了。

“你們這的人好像都沒有什麽煩惱。”裴灼熠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側。

林三溺失笑,這算內涵嗎?沒煩惱等于混日子,他們人手一部手機,天天刷視頻打游戲,除了玩也不知道能幹嘛。

“你們那兒的人,煩惱很多麽?”林三溺反問。

裴灼熠毫不遮掩,坦誠道:“很多,每天都在擔心考試考不好怎麽辦,這節課聽不懂怎麽補,下節課老師抽問答不出來怎麽辦,作業怎麽老是做不完,放假的日子怎麽還不到。”

他們每天兩點一線,來回奔波,不敢有片刻的停歇。在看不到結果的備考中日日煎熬,時時崩潰,還得硬撐。

“那不是很好,有事可做可比無所事事好太多了。”林三溺不以為意,比起他們這群偷爸媽錢抽煙喝酒打架的廢物人渣好上千倍百倍。

那邊的人意氣風發,神采奕奕,連日苦戰積極追夢,博學又不凡;這邊的人個個目光呆滞,紙醉金迷,堕落不堪,爛泥扶不上牆。

就像富人區和貧民區,只不過劃分的标準是學識和思想。

裴灼熠輕笑,目光在林三溺和操場那群人間來回流轉,“你跟他們,可不一樣。”

“你可別捧殺我,我跟他們一樣。”

他和他們都是人渣。

林三溺擺手進了教室,他跟裴灼熠沒說過幾句話,哪來的不一樣?

裴灼熠也跟着進教室。

“你叫什麽來着?”林三溺抽出一張白紙,筆夾在指尖晃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過好幾次了,但他還沒問過對方的名字。

“裴灼熠。”

唰唰幾筆寫好名字,林三溺把紙往裴灼熠眼前一遞,抱臂立在一旁,“這樣的?”

悲着義。

裴灼熠重重啧了一聲,狐疑道:“你故意的吧,三個字一個寫不對,幼兒園水平。”

“主要是我沒文化。”林三溺無奈攤手,他說得不假,他确實沒啥文化。

提筆忘字不說,閱讀理解和寫作文全憑情感,毫無技巧可言,他感受到什麽他就寫什麽。初中語文老師卻格外偏愛他,他的作文寫得屁都不是,卻能因為情感真摯而得高分。

因為他寫的全是真事,他也只會那麽寫。

“不是這樣,你一個不會寫?”裴灼熠抽出裴峰文具盒裏的黑筆,彎腰低頭寫自己的名字。

“我只會寫裴,後面兩個不會。”林三溺誠懇道,只聽音誰寫得出來,同音字那麽多。

“你該多練練。”裴灼熠修長的手指輕觸紙張,朝他這邊移過來。

裴灼熠。筆鋒淩厲的三個大字扒拉在紙張上,好看。如果筆鋒能殺人,那裴灼熠的筆鋒可刺破三人喉。

林三溺卻搖了搖頭,“你這名字太繁雜,還不好讀。”

裴灼熠像是覺得好笑,指節輕敲桌面,笑道:“你的溺就很好寫嗎?不好讀你叫哥。”

“不叫。”林三溺嘴硬,從來都只有別人叫他哥的份,裴灼熠在他這兒,算個小弟還差不多。

“随你。”

林三溺聽出了冷淡的意味,當下不爽,随口就來,“我名字帶水,你名字帶火,水火不容,咱倆誰也不服誰也正常。”

“誰告訴你水火不容的?某些情況下,水火可相容,你不知道?”裴灼熠又抱着書走出去。

草!

你不知道?林三溺在心裏重複這句話,字裏行間濃濃的鄙視和自傲顯露無疑。

日,成績好了不起啊!林三溺立馬報了一摞書跟出去,他想把學霸摁在垃圾房裏猛揍,打服了再說。

“我不知道,我就一文盲!”林三溺冷嘲熱諷道,斜眼看裴灼熠,一股無名火在他心裏亂蹿,壓都壓不住。

“你看,我就說你跟別人不一樣。”裴灼熠顧左而又言他,說了句林三溺根本聽不懂的屁話。

不一樣你媽!

林三溺牙都快咬碎了,滿眼怨恨走在裴灼熠後面。

學霸欺他讀書少,忍氣吞聲日後還。

“你幹嘛戴個護腕?”裴灼熠丢完書問。

“帥。”林三溺想也沒想就說。怒氣這東西不可能立馬消失殆盡,總是藏在字句間顯露出來。

“是挺帥的。”裴灼熠看了幾眼後認真評價。

林三溺悵然若失,飛快撈出包煙,點了根往嘴裏一叼,憤恨地吸着。裴灼熠神色震驚,往四周一看,周圍監控密布,可對林三溺來說似擺設,根本沒在怕的。

“別看了,監控讓人砸了,”林三溺見怪不怪,“耽誤人小情侶辦事能不被砸嗎?”

裴灼熠感嘆般啊了一聲,這回林三溺笑了出來。

他們這的人就是野蠻,好東西不超過一個星期,準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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