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個
那個
“反正都是些奇遇呗。”裴灼熠聽完下了結論,趁林三溺不注意又揉了揉屁股,殊不知早被林三溺看見了。
“還疼?”林三溺訝然,不就是屁股磕地,能疼到什麽程度?
“要不你來試試,看看疼不疼?”裴灼熠指着鋪了大石塊凹凸不平的地面。
“不,丢人。”林三溺拒絕,褲兜裏的手機震了幾下,應該是田茍那邊完事了。
“你是直接回學校還是跟我在街上溜達幾圈?”林三溺掏出手機看,還真是田茍。
裴灼熠沒聽懂在街上溜達幾圈的意思,歪頭狐疑道:“你要在街上撿垃圾?”
“什麽撿垃圾?”林三溺抽空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頭,“我是問你要不要跟我再逛逛,打發時間。”
裴灼熠恍然大悟般哦了聲,“算了,下次有時間再說。”
“行,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林三溺都明白,學霸都是日理萬機的,不像他,天天找不到事情幹,閑。
“知道還問,存心的吧。”
林三溺倒也坦然,“走個形式。”
裴灼熠笑而不語,他拿出手機看時間,一點半了。
“你是直接回學校?”林三溺耐着性子問,他還得再逛逛。
他并不想兩人發生那種嘴上說着分道揚镳的話,幾秒後又在另一個街頭說着卧槽,看着對方大眼瞪小眼,那得尴尬成什麽樣。
裴灼熠遲鈍地回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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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溺帶着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學霸,見學霸對着他淺笑,他破天荒覺得這人可信。
“行,那下回見。”
“行。”
兩人說完結束語迅速朝相反的反向走,特像電視裏邊兒心懷鬼胎的特務,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幹壞事。
裴灼熠走了幾步回頭望望,見沒了林三溺的身影方才松了口氣。他沒直接回學校,而是進了一條破舊街道。
北街。
街道還是以往的街道,青天白日之下自然是相安無事的,一切如常,但這也僅限于白天。天色一暗,街邊銀色老式大鐵門便會齊齊開放,外邊的人偷偷勾頭往裏一看。
那旖旎燈光和粉色牆壁以及那一張擠不下兩個人的床一覽無餘,幹什麽營生人們都知曉。
平常也沒人逮着這條街唠嗑,人們心裏都跟明鏡似的,心照不宣,除了那事還是那事,有什麽好講的。
偶爾警車響上幾回,大人們才告誡自家孩子。平常愛走哪條街都成,橫走豎走他們管不着。
就那條街不行,走了準能吃上一頓柳條炒肉,因為走那條街的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基本上都是幹那事的。
裴灼熠走的就是這條街,他并不是想做違法亂紀的事兒,他單純想去洗個澡,但他沒好意思跟林三溺說。
這條街上有處公共澡堂,很少有人知道,裴灼熠也是偶然得知的。
開店的是倆空巢老人,他們也不會招攬顧客,只能用油漆在自家水泥牆壁上寫上澡堂幾個字再标個方向,讓人敢看不敢信。
那澡堂幾個字還是裴灼熠幫忙寫的,他那秀氣規整的字往上邊一寫,有種不符合這條街道風氣的怪異美感。
裴灼熠一個星期來一次這,還都得避開別人。
他照例進了右邊那道門,進去後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裏堆滿了幹柴火,柴火堆旁擺着張桌子。謝老頭躺在躺椅上曬太陽,不見李奶奶的身影,估計是出門買菜去了。
裴灼熠熟門熟路掏出五塊錢,放在桌上的果盤裏,“謝老頭,又曬太陽,小心感冒。”
“知道知道!你啰嗦得很。”謝老頭像個小孩一樣,手搭在眼睛上方,賴着不起來。
“今天人少,空位多,你随便洗,”謝老頭直起半個身子,渾濁老眼望着裴灼熠,大高個子,他喜道:“又長個子了!”
裴灼熠撇嘴,話裏帶笑,“你個個星期都這麽說,那我以後多來幾次,不得捅破你的屋頂。”
“誇你長個你還不高興!”
“嗯嗯,高興高興。”裴灼熠說着脫了眼鏡和外套順手擺在桌上,換上自帶的拖鞋,提起書包上了二樓。
公共澡堂其實也就那麽回事,一面牆,三面用花花綠綠的布遮擋得嚴嚴實實,剛好夠一人洗。
裴灼熠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在洗澡,他挑了靠裏邊點的,書包手機擺放在花灑右上方的籃子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他洗澡都能碰上周涯青給他打視頻說騷話,像是故意的。
但手機放外邊容易丢,謝老頭一曬太陽人都得迷糊,誰拿了他果盤裏的錢他都不一定知道。
果不其然,他洗到一半的時候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他裝沒聽見,沒理。
旁邊又進來一個人打開了花灑,兩邊花灑夾擊,鈴聲小了不少。
裴灼熠慢悠悠地把頭上的泡沫沖幹淨,那邊锲而不舍,來電鈴聲來來回回響了五次。
耐不住那刮耳的來電鈴聲,裴灼熠帶着怨氣接了。
“說,什麽毛病?”裴灼熠不悅,他手機向來不開靜音,到讓周涯青這個挨千刀的鑽了空子。
“洗着澡呢?”那邊明知故問,說話不着調,“來,乖弟弟,把手機豎起來讓我看看,我看看你有沒有長。”
“靠!”裴灼熠抽了口氣,周涯青聲音比往常還大,估計這屋子裏洗澡的都能聽見,無所謂。
“周涯青,你給我收着點,我弟弟是不是在你旁邊?”裴灼熠刻意放低音量,但語氣裏的氣急敗壞一點沒跑。
旁邊的人聽不聽得見無所謂,他是怕他弟弟聽見。
他弟弟才幾歲,聽不得這些污言穢語。
“放心,他不在,他出去吃飯了,應該……也快回來了。”
“哦,剛好,他回來了。”
裴灼熠剛拿起肥皂抹上半身,模糊聽見周涯青在那邊喊,“攬歸,你哥的視頻。”
過了幾秒,在嘩啦啦水聲中裴灼熠聽見一聲軟黏怯弱的哥哥。
這聲激得他手抖,手裏的香皂一下随即滾落在地。
“嗯。”裴灼熠撿起香皂,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些。
“最近怎麽樣?還好嗎?”裴灼熠把香皂在溫水底下沖洗,過後繼續塗抹在身上。
“我挺好的,哥哥呢?”許攬攬的聲音隐隐有哭腔,他總是這樣。
一聽到裴灼熠的聲音就忍不住想哭,就好像,許久未歸家的孩子突然聽到了媽媽的聲音。
他從小到大都親近裴灼熠,只可惜,他們不是一家人。
裴灼熠聽出許攬歸又在忍,心裏揪着疼,但又拿他沒辦法。他手撐在牆壁上,故作輕松道:“我當然好,怎麽,想我了?”
“……想……”許攬歸偷偷抹着眼淚,他清了清嗓子,“我最近,新認識了一個人,他有點……”
有點暴躁。
“有點好處。”
“好處啊,哪兒認識的?”
“就是在酒……酒店旁邊那個明湖的小亭子裏邊的桌子旁邊的石凳上。”
裴灼熠:“……”
還不如不問,裴灼熠随口說:“所以那人是蹲在石凳上邊?”
“對對對!哥你好厲害,這都知道!”許攬歸全然沒了剛剛的哭腔,甚至有些興奮。
裴灼熠:“……”
裴灼熠越發覺得許攬歸認識的人沒個正形,哪個正經人蹲在石頭墩子上邊?
“他當時蹲在石頭墩子上邊放炮……”許攬歸聲音弱如蚊蟲,他細細想着那天的細節,“然後就把警察招來了,警察以為我們倆是一夥的……”
裴灼熠:“……”
裴灼熠瞬時覺得頭疼,不用繼續往下聽,他都知道結果是什麽,他毫無感情接上許攬歸的話。
“所以你們倆進警察局了。”
“是……”
視頻兩頭的氣氛一秒凝滞,裴灼熠咬牙停下手裏的動作。
聽覺在此時無限放大,他隐約聽見旁邊的簾子裏有人哼笑。
“你給我離他遠點,你真是,什麽人都敢往上湊!”裴灼熠洗淨了全身的肥皂沫也沒關花灑。
“但是他看着,長得挺乖的。”許攬歸迫切解釋,。
乖乖乖,又是乖,裴灼熠不耐煩啧了聲,“許攬歸,人不可貌相這事我要跟你說幾遍!長得乖就能湊上去了?”
“就是就是,長得乖就能湊上去?”周涯青笑嘻嘻亂入,他摟上許攬歸的肩,搶了手機把臉怼上去。
“你洗完沒?洗了多久了都,你是打算去伺候皇帝還是伺候我。”周涯青語氣痞痞的。
“我伺候你大爺!”裴灼熠關了花灑,飛快穿上衣服,拿起籃子裏的手機看。
周涯青右眼下的月牙疤痕清清楚楚印在手機上,有幾绺頭發掃過那處疤痕。
“有事說事,沒事滾。”
裴灼熠收拾好舊衣服塞進書包,把包垮在肩上掀開布出去,旁邊那人也掀了布。
裴灼熠朝左邊看了眼,差點沒把手機甩出五米遠。
旁邊那人不是別人,就是一個小時前跟他說還要在街上溜達幾圈的林三溺。
林三溺趿拉着拖鞋,長褲衛衣原封不動穿在身上,肩膀上挂了條印着小狗圖案的粉色毛巾。
“怎麽沒動靜了?你是看到哪個美人,走不動路了?”周涯青拿着手機左搖右晃,只看見裴灼熠無限放大的褲縫線的紋路。
“你不是說,你要直接回學校嗎?”林三溺幽怨眼神上方濕漉漉的頭發還往下滴着水。
死騙子。
裴灼熠:“……”
“如果我說,我就是單純來這洗個澡你信嗎?”裴灼熠眨巴眼睛,蒼白無力解釋道:“我不是來搞那個的。”
“那個是哪個?”林三溺沒聽懂裴灼熠的潛臺詞。
“就那個。”裴灼熠撇頭不想繼續說,他頓了下,“那個能是哪個,就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