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獨角戲
獨角戲
騷鬼:【你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
騷鬼:【都找到我這來了，我受到了傷害。】
裴灼熠雙目一縮，懵了會兒，手摸上鍵盤要回複。
左民歸從前門進來，裴灼熠餘光捕捉到後，順勢将手機關機起身。
班主任進教室，就得提前收了。
裴灼熠把一大袋手機鎖進班主任櫃子後，回教室坐好。
教室裏的人稀稀拉拉，一般來說下午六點所有人都該到位，今天晚了。
到了六點十分，左民歸見教室裏人來得差不多，才開口說:“既然人來齊了，強調幾點。”
他雙手撐在講桌上，目光平和，但老教師自帶的威嚴感一點不少，甚至帶上了些許銳利和鋒芒。
“本來這些話該留到班會的時候來說的，但是我看你們現在的狀态，不像是要考大學的樣子。”
“倒像是逛菜市場的，嘻嘻哈哈，馬上期末了，到現在還沒有一點警覺感，你們是覺得，自己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左民歸音調四平八穩，跟同期一言不合就敲黑板吼人的老師差別很大。
他從沒吼過人，但也能用最平和的話刺激人，這往往就是他的厲害之處。
把學生的心思吃得透透的，随口一說都是別人藏着掖着的東西，又不喜歡按常理出牌，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的舉動。
這樣的老師，誰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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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人聽着神經該松懈可能還是松懈，教室裏邊的人就不一樣了。
一個個沒事找事又不敢多動，個個埋着頭看着桌子。
高中是個不穩定的階段，大部分人都不敢說自己已經有十足把握這種話，除非，他智商很高。
“你們自己看看時間，現在幾點了，距離期末，又剩下多少時間。”
說完這句話，他頓了頓，看着全班齊刷刷低着頭，臉上終于有了愠色。
“擡頭。”
“一個個低着頭做什麽？”
“我給你們時間自主複習，查缺補漏，不是讓你們放縱，沒點時間觀念。”
“難道我有像別的老師那樣天天盯着你們學習，時時刻刻都在教室裏邊轉？還是說你們希望我哪樣做？恐怕你們也不願意吧。”
教室裏邊靜悄悄的，左民歸眉頭凝着不悅，他接着又重複了一遍。
“擡頭。”
除了裴灼熠，其他人個個苦大仇深般擡頭，眼睛裏邊倒是空的。
怕啊。
裴灼熠神色如常，手指尖壓着筆光明正大發呆。
別人粗略一看，很難看出來他在發呆。
因為他的表情很輕松，沒有嚴肅深沉的眉目，眼睛依舊是有神的、閃動着的。
左民歸從事教師職業十幾年，也被不少奇葩學生教做人。
什麽樣的學生他都見過，裴灼熠走神他看在眼裏但沒過多關注。
他了解裴灼熠，學習時忘我投入，偶爾發發呆算作消遣，現在抓到這個空擋發個呆他也不計較。
而裴灼熠在想什麽？
女朋友。
他什麽時候憑空冒出來個女朋友？
不過也有可能是周涯青在整蠱他，這家夥一天到晚閑不下來。
想到這，裴灼熠眼皮動了下，那就不想了。
晚讀下，教室裏的人還沒能從班主任的威壓下恢複過來，個個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就怕班主任突然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到時候誰要是一蹦三丈高一扭頭和班主任對上眼，那尴尬勁，沒個三五天恢複不過來。
實驗班的人，臉皮子都薄，剔除裴灼熠，他的臉皮至今沒人知道厚到什麽程度。
可能，跟古代城牆差不多吧。
“厲害啊！又拿第一。”黃皓拍了下裴灼熠的肩膀。
“嗯。”裴灼熠也不謙虛，自己日日夜夜學出來的，沒什麽不能承認的。
偏偏輕飄飄一個嗯，惹了“紅眼病”。
範良偉一個人兀立在成績單前，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拳頭不自覺就捏緊了。
聽到後邊有人嗯聲，心裏邊更不爽。
他上着好幾百一節的補習課，每晚不到淩晨不睡覺，周末也從不休息。
結果，就是這樣嗎？
“別一個勁兒就知道埋頭拉車，偶爾擡頭看看路，反正多注意學習方法就行。”
身後的聲音再次刺激到範良偉，他蒙了層灰霧的眼神似乎拐了彎，将身後的人映在嫉妒深眸裏。
媽的，裝什麽！
不就考了個第一，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他花了那麽長時間去上補習班，憑什麽裴灼熠就能超過他。
他最讨厭裴灼熠那副趾高氣揚的樣。
渾然不知自己惹了人的裴灼熠還在跟黃皓講話。
“前面做得沒問題，後邊多注意就行了。”
黃皓收了自己的試卷，一點也藏不住笑。
“謝謝班長！還有，謝謝你這星期陪我去看病！”
“按理來說，你陪我出去我應該請你吃飯的，沒想成你把你自己的那份給我了。”黃皓有點愧疚，那天回校回到一半，裴灼熠就胃疼。
肯定是把自個兒的飯留給他的鬧的，問題是這中間明明有時間去吃個飯，他也不知道裴灼熠都把時間花在什麽地方上了。
當然這是黃皓回到學校才知道的事，一回來就窩自己座位上吃藥的人，肯定是一路上都在疼。
“小事。”
裴灼熠根本沒在意這件事，他胃疼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個假期你打算做什麽？”黃皓問。
“打工吧。”裴灼熠說。
“打工！？”黃皓口型極其誇張，人都被驚得彎了腰。
他還是個在家裏天天問他媽我衣服上哪兒去了的人，和他年紀相仿的理科第一竟然要去打工！
靠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都在背着他長大，忙着賺錢？
他左右看看，小聲道:“你認真的？”
對于黃皓的行為，裴灼熠摸不着頭腦。
“嗯。”
“你幹嘛呀？你家裏邊不給錢啊！”黃皓顯然是急了。
“你現在這個階段最重要的學習！要是假期你為了打工荒廢了學業，那得不償失，你損失大了！”
“我知道。”裴灼熠說。
“這是打算提前享受社會毒打啊，夠勁兒！”黃皓豎起大拇指，發自內心感嘆。
範良偉從旁邊走過時冷哼了聲，那裏邊的意味連黃皓都聽出來了。
之前他頭次進年級前五，範良偉也是這麽哼的。
哼你媽哼，是豬啊！
“我擦，特麽他！”黃皓指着範良偉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
“別把他當回事，讓他自己演獨角戲。”裴灼熠淡道。
他沒工夫管班裏邊某些人的小心思，他有自己的事。
他想着，攢點錢，帶他三兒去檢查檢查。
這麽想着，班裏突然一陣騷動。
“靠！都快期末了還有心情開表彰大會，腦門被夾了？”
“這個學校不合理的規定啥時候才能銷聲匿跡！”
“信不信我提上我三星期沒洗的臭襪子上校長辦公室說理去！”
“哎，你可別丢咱班的臉！”
裴灼熠沒細聽後面的話，其實他在這個班找不到歸屬感。
就感覺，這個班，沒他這個人一樣。
他也就跟王馨文和黃皓唠上幾句，別的人，他算不上了解。
平時大家似乎都能鬧上幾句，一到考試出了成績，個個都有點撕破臉皮的樣子，那眼睛裏邊多了點東西。
抹不掉的嫉妒。
裴灼熠對這種情緒的感知很敏銳，他初中三年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過來的。
這樣的環境，對他一個高中生來說，算是冰冷的。
偏偏班主任不錯，開明有見地，他想走又不想走。
走了怕遇不上好班主任，不走，在這種地方，很壓抑。
這周還真開了次表彰大會，不過裴灼熠沒上臺。
他基本上無話可說了，都是些老生常談的問題。
無非就是學習方法如何如何重要以及自己的學習方法都是些什麽，怎麽調整心态等等之類的。
除了剛來那會兒他沒把第一捏手裏，其他時候他都是第一，并且和第二名的差距拉得很大，幾乎是将第二名遠遠甩在屁股後邊。
這就導致有些人都在仰望他，覺得他遙不可及。
其實不是這樣，他就是一普通人，靠的是一點點積累。
長期的第一讓他沒辦法再去激勵那些自認為自己是普通人的同學，他們潛意識裏會給裴灼熠貼上有天賦的标簽。
無論裴灼熠再說什麽，激勵的效果肯定不勝從前。倒不如讓那些學習進步明顯的同學上去說說，效果肯定比他說的好的多。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他和她都能，我一定也能。
這才是裴灼熠想看到的效果，普通人以努力為手段，也能做到很多事情。
盡管三分耕耘，只有一分收獲。
表彰會在周二晚自習舉行，這次上臺演講的是王儀寧，她是他們班進步最大的。本來是實驗班的同學，開學以來一直待在四百多名，聽起來很不像話。
但後來上來了，年級前五十。
年級前五十在他們班一抓一大把，算不上好，但在年級上，這都是轟動的。
裴灼熠對她的印象還不在這裏，這姑娘似乎是山裏邊的。
有次班會讓她上臺講自己的夢想，她提前做了準備，手直抖，都拿不住手裏的小本子。
裴灼熠在前排看得一清二楚，也聽得一清二楚。
“我……我的夢想就是……就是考上一個好大學。”
“大家都說以後一定去遠方看看，我也很想去，就是帶上我的爸爸媽媽一……”說到這就說不下去了，剛剛只是打顫的牙齒有點壓不住哭腔。
這一瞬間想到了她山裏邊面朝黃土背朝天供上上學的父母。
她很幸運，有對只要她努力學習就願意送她去上學的父母。
姑娘仰着頭擦淚，又鞠躬跟大家說不好意思，掐着手才把最後的話說完。
“我就是覺得……不止是我，我爸……我爸媽也要去遠方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