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沒心沒肺
第27章 沒心沒肺
小君說溫遇河吃得少,這倒是個事實。
在後廚工作,溫遇河發現自己胃口變差了,雖然以前也不見得有多好,但是好像沾染上鍋氣後,對食物的欲望變得更淡,他才幹這麽一小段,就能體會到為什麽那些老師傅經常一碗素面就解決掉吃飯的問題,小君說他是仙女胃,倒沒全說錯。
又是到了下午快三點他才吃上午飯,然後去後巷旁邊的便利店買雪糕,在裏頭躲一會清淨,豹哥又跟過來,溫遇河懶懶地問他:“你中午跟他聊什麽呢?你又不認識他,有那麽多話說嗎?”
豹哥嘿嘿一笑:“你不知道,我們這種會看相的人,最喜歡驗證自己的功夫是不是到家,看人看得準不準,現在正主都到了我跟前,那我還能不趕緊驗驗?”
溫遇河覺得他簡直走火入魔,笑問道:“你都驗出什麽了?”
豹哥拿了罐汽水坐到旁邊,摸了摸下颌,說:“跟我上次看的,八九不離十。”
溫遇河不置可否,豹哥說:“善良,單純,軸。”
“聽着可不像什麽好詞。”溫遇河很快吃完了雪糕,好久沒吃過了,有些意猶未盡。
“啧,”豹哥皺眉:“怎麽說話呢,我跟你說,他應該是個好人。”
溫遇河不感興趣:“好不好人的,跟我也沒啥關系。”
“你這人……你現在什麽身份,他如果不是好人,你有多麻煩你知道嗎?”
溫遇河望着烈日當頭的窗外默默發怔,是吧,這人的确是幫他擋掉了一些麻煩,比如那次打架,那次秋焰怒氣上頭就差對他破口大罵了,讓他感覺他來救他,并不是出于他是一個所謂的“好人”,而是,他們某種程度上像一個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跟“好人”沒關系。
溫遇河對豹哥笑了笑,卻沒辯解。
豹哥又神神秘秘地笑了,說:“我上次最後說的那句話你可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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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話?”
“我說聽他聲相,感覺他應該也是同性戀,跟你一樣。”
溫遇河這才真驚了:“什麽鬼……”
豹哥自顧自地說:“這次見到人,我已經基本可以肯定了,他就是。”
“這還能看得出來?人臉上都寫着我是同性戀?”溫遇河瞪着眼問。
“對,就是寫着。”豹哥說:“你不會看相也不會聽聲,你不懂。”
溫遇河反問:“那你看我,我臉上也寫着我是同性戀?”
豹哥笑了笑:“咱倆太熟了,我現在已經看不出了,但是,我跟你說,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在牢房裏一天到晚也不說話,也沒表情,但有時候會說夢話,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小子應該對女人不感興趣。”
溫遇河看了豹哥一會,說:“我怎麽進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特麽要不知道我喜歡男人那才是出了鬼了。”
豹哥嘿嘿一笑:“你別不信嘛,我還跟你說,我還看出來你倆有個共同點。”
溫遇河已經不想理他了,直接走出便利店,豹哥在身後追着說:“你倆那個眼睛,眼神都太過直白,用我們的行話,叫神光外露,你們這種人啊,對感情都太執着,容易被感情傷着。”
溫遇河突然頓住腳步,怔了怔。
這天夜裏回到家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張一枝還沒睡,她說晚上睡了一覺又醒了,心裏太多事,睡不着。
溫遇河說:“正好,有個事跟你說下。”
豹哥今天晚上接了幾個電話,又打了一圈電話,最後拿到了一個消息,不能說百分百準确,畢竟沒有實證,但道上的事,有實證就麻煩了,以豹哥的經驗,認為這消息多半是真的。
這會聽溫遇河這麽講,張一枝突然緊張了下:“是不是查到我老公的消息了?”
溫遇河猶豫了下,說:“沒有實證,但是我兄弟打聽到一些事情,齊昭德後來還在繼續賭,繼續欠錢,欠了好幾家的高利貸,那幾家聯合起來搞他,他先是被人砍掉了一只手,高利貸讓他家裏人帶錢來贖人,後來……他家人應該是沒出現,那幾家就直接把他做掉了,差不多就上個星期的事。”
張一枝原本站着,突然僵住,然後緩緩癱坐到沙發上,捂住臉,整張臉都擰成一團,而後卻又低低地笑了出來,混着粗重的喘氣聲和抽噎聲。
溫遇河坐到她邊上,抽出紙巾遞給她,張一枝胡亂擦了擦臉,好一會才平靜下來,啞聲說了句“謝謝”。
然後又苦笑了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連個死亡證明我都拿不到,我……”
沒有這張死亡證明,他們的婚姻就仍然有效,她的生活仍然被一個死掉的賭鬼困着。
溫遇河說:“你別急,這件事我仔細看過現在的相關法律。”
從豹哥那拿到這個消息後,溫遇河的第一反應跟張一枝一樣,齊昭德死了,跟他沒死,對張一枝的區別不大,因為名義上的東西不會有任何改變,但他緊急抽空在app上去找相關法律規定,還真給他找到了。
這會他把app打開,把那幾條他做了标記的法條翻出來給張一枝看,說:“齊昭德現在明面上生死不明,下落不清,這種情況到了明年你就可以正式去報失蹤人口,等他成了記錄在冊的失蹤人口之後,最多過四年,就可以宣布他社會死亡,到那時候你們的婚姻關系就自動解除了。”
張一枝捧着手機仔細查看,溫遇河說:“雖然還要再等四五年,但總比漫無邊際永遠看不到希望要好。”
突然張一枝又哭了,然後又笑了,哭哭笑笑的她自己都似無法掌控,溫遇河能理解她的心情,緩緩說:“什麽都來得及,慢慢來吧。”
又說:“這件事我還沒跟程哥講,我想他也很高興能聽到這個消息的。”
張一枝抹臉點頭:“我會跟他說的。”
溫遇河沖完澡躺到床上的時候,想起張一枝這件事,突然覺得經常看看那些法條還是有點用處,一想到法條,就想起秋焰那張老是對他皺着眉的臉,一想到秋焰……他一拍腦袋,草,才記起來今天的行程日記還沒上傳。
晚上太忙了,僅有的一會空檔都耗給了豹哥跟他講齊昭德那件事上,又忙着查法條,當時鬧鐘響了他直接給摁掉,想着一會再傳,然後就給徹底忘了。
已經過了十二點,名義上已經是第二天了,溫遇河想了想,微信發消息問秋焰:社矯官,我今兒晚上太忙,行程沒來得及傳,現在傳還算數嗎?
這會都兩點半了,溫遇河等了會,秋焰沒回,他打算放棄,秋焰突然回了消息:app上給你開了權限,去補吧。
又說:一個月不得超過三次,記住了嗎。
溫遇河回:記住了。
他想了想,略去了去大學找季顏的這一段行程,只寫了跟其他日子一樣的流水賬,點擊上傳。
app上很快顯示了審批通過,溫遇河在審批字樣後面回複一句:今兒都專程來檢查工作,飯都吃了,不打個分嗎?
日記批注後面很快新出現個分數:還行,80分吧。
溫遇河笑了笑,關手機睡覺,想起小君形容的秋焰的吃相,突然有點遺憾沒能親眼見到,三大碗飯,四大碗菜,他掂量了下,覺得現在的自己決計是吃不完的,秋焰的身板雖然并不算瘦,但溫遇河拿他跟自己比,怎麽看也算是秀氣,這麽個精致挂的家夥是怎麽能吃得下這麽多的?
一個人心裏全無心事,沒心沒肺,才會胃口大開。
溫遇河知道自己的胃口可能永遠也好不了了,不止是曾經吃藥傷了胃病理性導致,更多在于他已經無法讓自己有絲毫的“享受”。
所有的“享受”都是偷來的,都是罪惡。
他說不清自己有沒有羨慕秋焰,只覺得這樣幹淨簡單如一片白紙一樣的人生,離他太遠太遠。
秋焰被中午那頓飯撐着了。
導致他晚飯都沒怎麽吃。
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在他身上,吃的時候不知不覺,只覺得每碗菜,每一絲入口的味道都是他沒體驗過的美味,跟那種價格昂貴的高級餐廳不一樣,他還是第一次體驗到“下飯”是怎麽個好吃法。
直到走出餐館幾十米才漸漸覺得不對勁,胃裏實在撐得難受,加上直射的陽光,簡直讓他頭暈眼花。
這個下午他事也沒辦成,在車裏開着空調吹了一會,覺得坐着只會更難受,然後找了個商場開始在裏頭暴走。
後來實在沒辦法找了個理由請了假,商場暴走結束的時候,看到他的微信步數已經榮登第一,竟然走了3萬多步……
要讓人知道這3萬多步都是因為消食走出來的,他覺得自己的臉可以直接不要了……
傍晚到家,他一回去就跟保姆說吃飯時別叫他,他不吃了。
保姆還以為他生病了,等楊雁回來的時候就跟她彙報,楊雁過來他房間,看到兒子四仰八叉地攤在床上,摸了摸他額頭:“沒發燒啊。”
秋焰擺擺手,3萬多步後人已經完全疲了,但詭異的飽腹感竟然還沒消,他坦白:“我中午吃多了,消食呢。”
楊雁大笑,揉了揉他肚子:“什麽好吃的能把你吃成這樣?趕明兒帶我和你爸也去吃吃看呗。”
秋焰望着天花板,被自己蠢得哭笑不得,想想說:“好吃,但太可怕了,我以後都不想再吃這個人做的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