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還是把衣服穿起來吧
第26章 你還是把衣服穿起來吧
溫遇河終于找到合适的時間去找季顏,去之前在家裏浴室的鏡子前仔細觀察,确定臉上的傷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這次提前給季顏打了電話約了時間,7月初的校園比6月安靜了許多,大部分院系已經放了暑假,少部分同學留校趕論文打暑期工,溫遇河上午10點等在實驗樓底下,給季顏發消息說到了。
還是上次那個保安,已經認得他了,這次态度溫和,笑着說又來看季老師啊。
溫遇河也笑笑,給他遞了支煙,保安接過來夾在耳後,說這裏不準抽煙,得去外頭。
季顏下來後問他要不要去實驗室坐坐,溫遇河猶豫,季顏說都放假了,現在又是上午,實驗室這會沒人。
溫遇河點頭說行,他心情有些複雜,大學時代一部分最好的記憶,和最後的,最壞的記憶全都在那裏。
上到九樓,還沒出電梯,季顏就先告訴他,院裏撥款,實驗室都已經升級改造過了。
果然,溫遇河看着眼前的所見根本不似記憶裏的場景,心裏竟然松了口氣。
待到技術與檢驗實驗室門口,他眼神不由自主看向隔壁,季顏很自然地說:“那裏現在是器材設備倉庫,法醫學的解剖室換到了另一層,不在這裏了。”
溫遇河怔了怔,突然不知道這裏的升級改造是不是與自己當時的那件事有關,一路上來,他看得出這裏的智能安檢系統也都全方位升了級,像他以前那樣憑一張學生等級的出入卡,是再也不能輕易進到這裏了。
進到實驗室內,溫遇河又找回一點曾經熟悉的感覺,畢竟那些儀器,桌上随處散落的專業書,白板上的數據和羅列的工作事項,全都是他熟悉的。
季顏溫和地問他:“故地重游,感覺如何?”
溫遇河環顧四周,說:“技術設備都在升級,”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我已經跟不上了。”
季顏卻不以為意:“你只是少了兩年的學習而已,而且以你的程度,別人兩年學完的,你一年就夠了,這些都是容易解決的事情。”
溫遇河知道她在指什麽,通過自己的努力再次回到實驗室,以聘用助理的身份也好,以其他什麽方式也好,季顏鼓勵他去走這條路,只是,溫遇河覺得這些事情都關乎于他“自己”,而“自己”,是此刻的他最顧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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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季顏一起坐在工作臺邊,說:“老師,上次我說,還要再麻煩您一次。”
季顏點頭:“我記得,要檢驗的東西帶來了嗎?”
溫遇河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那個他小心翼翼藏匿,不惜在假釋期間跟人打架也要護好的東西——一個小小的透明密封袋,遞了過去。
季顏接過來,推了推眼鏡看了看說:“噢,是頭發啊。”又拿放大鏡仔細看了看,點頭說:“可以,毛囊是完整的,可以做。”
用頭發做DNA檢驗,需要有毛囊附着才可以,溫遇河費盡心思護着的,不過是這幾顆肉眼難辨的毛囊。
季顏問:“這是誰的頭發,你知道嗎?”
溫遇河自然知道,但他說:“老師,這個東西,跟兩年前我拜托您檢驗的那件東西,一樣重要,檢驗過後我會告訴您實情,可以嗎?”
季顏想了想:“當然可以,你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她有些擔憂地望着溫遇河,說:“小河,你是不是在做什麽很危險的事情?”
溫遇河一怔,沒想到季顏會這麽問,危險嗎?他不知道,也從未想過,什麽是危險?再大的危險也比不上兩年前利寧在他眼前被綁走的那天。
他不覺得危險。
他搖搖頭:“沒有的,老師,不用擔心我。”
季顏還是不放心:“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明白嗎?”
溫遇河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重逢以來,每次見季顏,有時候會令他生出一股面對母親的複雜感覺,只有一個季顏會問他,你是不是安全,你有沒有危險,溫遇河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這些關懷,可是當這樣的關懷從一個他熟悉的長者口中說出的時候,他卻明顯感覺到了心裏的軟弱。
這樣不好,溫遇河心中默默念想,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軟弱,因為軟弱代表退縮,代表可以有無數種方式說服自己放棄,而他不能放棄。
他這條命是利寧換來的,怎麽能就這麽放棄掉,堂而皇之地頂着別人硬塞給他的謊言而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呢?
送完東西,溫遇河便要告辭,季顏說了好幾遍已經預備好中午跟他一起吃飯,溫遇河只能說他現在在一家餐館打工,中午得趕過去幹活,下次他好好找時間請老師吃飯。
季顏拗不過他,雖然她也看出幾分溫遇河似在逃避,但她不明白為什麽。
回到飯館,溫遇河直接走的後巷進的廚房,一進去小君就沖過來咋咋呼呼地喊:“小河哥,前頭來了個人說是要找你!”
“誰啊?”溫遇河一邊脫T恤一邊往脖子上搭毛巾問道,這都已經是固定流程了,反正一開火就大汗淋漓,免得白汗濕一件衣裳,還不如一開始就脫掉。
小君現在膽子大得很,直接直勾勾盯着溫遇河的胸腹,說:“不知道,反正挺好看一男的,正跟豹哥聊着天呢。”
溫遇河楞了下,挺好看?男的?他腦子裏第一個浮現秋焰的臉,不應該吧?
轉頭又把脫掉的T恤穿上,穿堂到前廳,果然見到秋焰跟豹哥面對面坐在一張四人座的飯桌上。
溫遇河只覺得畫面清奇,從他的角度秋焰背對他,豹哥面對着他,豹哥滿眼閃爍着一種詭異的興奮的光,溫遇河還頭回見這江湖佬待人這麽熱情客氣。
豹哥擡眼見到溫遇河,伸手說:“哎,小河來啦!”
秋焰回頭見到他,淡淡點了點下颌算是打過招呼,溫遇河走過去坐到豹哥邊上,問對面:“矯正官,這是要幹嘛?我又犯什麽事了嗎?”
秋焰還沒說話,豹哥拍了拍他:“說什麽呢,人矯正官辦事路過,正好過來吃個飯也照顧下咱們生意,你怎麽一開口還當人來找碴呢。”
溫遇河:……我只是正常問問好吧?哎不對,豹哥你到底哪頭的啊?
秋焰這才說:“去司法局辦了點事,下午還要去別的地方,就不回所裏了,正好在附近,想起你不在這兒幹活麽,也算是來核實核實你的工作。”
“哦。”溫遇河其實對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并不關心,總之只要不是自己無意中又犯了什麽事就行了,他問:“行啊,菜點了嗎?想吃什麽我給你做,這也算是給你核實我的工作情況吧?”
秋焰說:“哦,剛到,還沒點。”
溫遇河擡頭叫小君拿菜單來,豹哥打斷他:“哎哎還點什麽菜啊,什麽菜你燒着最順手給矯正官直接上呗?”說着又對秋焰自賣自誇:“不是我說,小河的手藝是真值得您嘗嘗,自從他過來,我這兒的生意可是翻着倍地漲。”
小君又遠遠地來一句:“現在那點評網上全是好評,小哥哥要是考核咱們小河哥的工作,得上那上面瞧瞧去。”
溫遇河起身去廚房燒菜,豹哥又跟秋焰說:“那丫頭現在是小河的頭號粉絲。”
小河哥,秋焰默默咂摸了下這聲親昵的稱呼,眼前溫遇河的背影已經閃沒了影兒。
中午吃飯的人遠沒有晚上的多,美食街做的大多是晚飯和宵夜生意,這會溫遇河還能有空認真想想燒什麽給秋焰吃。
他記起唯一和秋焰一起吃過的那頓飯,如果那叫飯的話,秋焰吃的是海鮮粥,那他應該是喜歡吃海鮮的吧?
但這個季節并不是海鮮最肥美的季節,而且他們餐館也不主打海鮮,溫遇河在竈臺邊轉了一圈,叫夥計殺了條黑魚。
以往他都不打下手,但今天從片魚開始都是自己親手來,魚片透亮薄韌,熱油燒鍋,他做了道酸湯黑魚,正是吃麻小的季節,他想燒拿手的十三香小龍蝦,想起那人挑剔的樣兒,特意把蝦頭一只只全去了,只留了開好背的蝦尾,這樣吃起來方便,再配個清炒蘆蒿,都是開胃家常菜,小君跑進跑出的給他一一端了出去。
溫遇河沒空去做售後服務,問秋焰口味如何,滿意可否,店裏客人多了起來,他只能專心致志地颠勺熱鍋。
T恤自然早就脫下來了,忙起來連汗都得叫旁邊打下手的小夥子幫他擦一把。
小君跑過來在他耳邊大聲說:“小河哥,那個小帥哥飯量好大啊。”
溫遇河一愣:“什麽?”
小君說:“你燒菜那個分量,兩個人吃都綽綽有餘吧,那小帥哥一個人竟然全給幹完了,這還不止,他添了幾碗飯你知道嗎?”
溫遇河撇過頭,看到小君瞪着眼,勾着嘴角比出三根手指,誇張地喊:“三碗!三碗啊小河哥!咱們店裏的飯碗都快趕得上盆了吧!我看他那麽秀氣怎麽這麽能吃啊!”
溫遇河實在忍不住笑了,有點一發不可收拾,聳着肩笑了好久,跟小君說:“人一個大男人,吃三碗飯用得着這麽震驚嗎?”
小君那不可思議的表情還粘在臉上,搖頭說:“那可不是,我可一直都以為小仙男都是喝露水的,他怎麽能吃那麽多。”
溫遇河覺得她腦子壞了,笑說:“不吃飯,喝露水,你以為修仙啊。”
小君說:“小河哥你不就是麽,你看你每天吃那麽點,不就跟喝露水差不多,那個小哥哥真的是……”
她正叽叽喳喳,溫遇河聽到背後有個聲音穿過熱火朝天的廚房朝他說:“溫遇河,我吃完了,先走了。”
溫遇河轉身,看到秋焰站後廚通道邊上,側着身讓傳菜的通過,溫遇河忙着手上的活,只能回應一句:“行,走好。”
然而過了會,溫遇河以為秋焰早走了,沒想到又聽到他在背後說:“你這個……不符合衛生管理規範吧?你這衣服是不是還得穿起來?”
溫遇河驚訝地轉身,看到秋焰的眼神十分複雜地落在他身上。
他心裏冒出一長串省略號……突然覺得秋焰這眼神跟小君每天大咧咧毫不掩飾打量他的眼神有那麽幾分共通,這特麽,他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秋焰瘋了?
他叫旁邊的夥計幫他翻炒幾下,打開水龍頭沖了沖臉,又把毛巾打濕,擰幹,迅速胡亂擦了擦滿身的汗,然後走到隔壁儲藏間小屋撈出T恤套上,站秋焰跟前說:“行了吧?”
秋焰點點頭,留下一句“走了”,這才真的離開。
夥計們紛紛叫嚣:“小河,這人誰啊?管得可真特麽寬啊,大老爺們大熱天光個膀子怎麽了?誰都跟他似的娘們唧唧的。”
“小河你別管他,人都走了咱們該光膀子就光,他又不是衛生局的。”
溫遇河懶得叫他們閉嘴,他沒解釋秋焰的身份,但也沒再把T恤脫下來,即便很快衣服就熱得貼在身上,渾身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