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唱反調

第33章 唱反調

秋焰那天路過好運來飯館的确是有意的,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父母都不在家吃飯的晚上,他下班後會特意繞到好運來去看一眼,想吃溫遇河做的飯。

但那天正巧就遇見飯館停業,一群穿制服的人在裏頭檢查。

跟陸辭打完那通電話後,隔天普法課上再見到溫遇河,下課後秋焰問他創業的事到底怎麽想。

竟然在溫遇河臉上見到一閃而過的不耐煩的神色,秋焰心裏驚詫過後也忍不住開罵,草了我特麽是必須不得不要關心你,你當特麽誰愛管你這破事呢?

溫遇河懶洋洋說,不說了沒想好麽,累了,緩口氣再說。

秋焰氣得轉身就走。

過了一周,秋焰下午去司法局辦完事,這回是真順道路過好運來,車在那一段開得很慢,看清楚飯館已經重新營業,他沒有實證這件事一定跟陸辭有關,他一個學法的,從來最講究證據,現在卻覺得,有些時候人的感覺,直覺,強過證據。

就像,你相信一個人,不相信一個人,并不是看證據。

第二天普法課後,他原本想告訴溫遇河飯館重新開張的消息,但想起這人好歹不分油鹽不進的樣兒,就覺得什麽話都不想說。

不過,溫遇河不幹飯館後唯一的一點好處就是,普法課上似乎再也不打瞌睡了。

課後秋焰把張一枝單獨留了下來,跟她說之前跟所裏申請的月嫂培訓班已經批下來了,同一批的有十來個女同志都想上課,近期就會開班,讓她做好安排,等課表排下來。

張一枝連說了一大串謝謝,又說真沒想到竟然真的能批下來,說這當初就是溫遇河随口的一個提議,要不是他來跟社矯官開口,她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提不出這要求的。

秋焰只能說:“以後有什麽想法直接跟我說,我覺得我也不算很吓人吧?有什麽敢不敢的。”

張一枝又連連說不,說一直都覺得社矯官是好人,然後回頭朝在大門邊等着她的程朗和溫遇河說:“我就說咱們社矯官人好,哎朗哥小河,咱們晚上得叫上社矯官才行啊是不是?!”

秋焰眼神順着移到溫遇河臉上,明顯看到他僵了一瞬,一看到這幅欠揍的神情,秋焰覺得自己某根逆反的神經瞬間被喚醒,他笑着問:“喲,晚上要幹嘛啊?又要偷偷摸摸背着我幹什麽法條不允許的事了?”

Advertisement

“哪有哪有,”程朗笑着解釋:“沒什麽大事,就小河的夜市檔口晚上開業,咱們仨準備晚上去捧個人氣熱鬧熱鬧。”

張一枝接道:“我現在可是小河的搭檔,他一人肯定忙不過來,晚上正好我也沒事,可以跟他打打下手。”

溫遇河一直沒說話,秋焰偏在他臉上看到了十分不情願的表情,果然,這人拖拖沓沓地開了口:“又不是什麽大飯店,一路邊攤,又沒消防又沒啥的,去那麽多人別又給舉報了。”

秋焰唱反調的心一發不可收拾,故意說:“那不成啊,這是大事,當然得熱鬧點,這樣吧,”他跟張一枝說:“一會你把詳細地址發我,晚上我下班就去。”

“好嘞!”張一枝晃了晃手機:“我現在就發。”

鄭思心突然從樓上竄下來:“什麽什麽?小河開夜市攤了?我要去我要去,算我一個!”

秋焰眉頭一皺,“瞎湊什麽熱鬧。”

鄭思心笑眯眯的:“哇這是公事啊小秋哥!好歹我也是小組成員啊,檢查檢查咱們矯正對象的工作不應該嗎!”

溫遇河好笑地看着秋焰,秋焰有些惱火,心裏知道這人在笑什麽,當初秋焰也用過“檢查工作”這樣的由頭跑到好運來去吃飯,一半公一半私,現在被小丫頭無師自通地又用了出來,還真是沒處怼。

鄭思心叽叽喳喳的,恨不得整幢樓都聽得到:“我就說你怎麽不在好運來幹了,這幾天我跟小姐妹去吃飯發覺味道都不對,一問原來你都已經辭職了。”

秋焰心裏更詫異了,這……合着不是我一個人跑去吃飯啊?

這麽一小會,樓上樓下的好些人都在喊,盛淮南都在說:“哎呀小溫自己開夜市檔口了啊?那得去捧場,都說你做飯好吃,我還沒吃過呢。”

鄭思心強力推薦:“都跟您說過那麽多次,怎麽還沒去吃呢,還好又重新開了夜市,不然您真是趕不上趟了。”

溫遇河就在一屋子的“恭喜開業”聲中走了。

今天槐金巷司法所的下班格外積極,還沒到點,鄭思心已經裏裏外外跑着統計人數,協調各自怎麽坐車,誰搭誰的車過去,然後彙報給秋焰,全都安排妥了。

秋焰也是不明白,不就一個路邊攤開業嗎?一個個的怎麽這麽愛湊熱鬧呢。

不過,等他看到鄭思心統計的名單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大部分都是跟她一樣的志願者小丫頭片子,光要搭他車的就有三個。

渌林夜市跟東城美食街不在一個方向,跟槐金巷司法所也不在一塊,但距離差不多,堵過晚高峰,趕到夜市的時候,正好是各家的出攤點。

這裏的夜市賣什麽的都有,吃的喝的玩的,有的很豪華,紮大棚子烈火烹油,有的很簡陋,一塊塑料布鋪地上,小女孩的發箍發卡一散就可以開攤,一群人在擠擠鬧鬧的攤位中魚貫而行,秋焰看到了在夜市邊緣的溫遇河。

真就十分簡陋的一個大推車,賣花式炒飯,炒粉,鹵味,一個簡單且看起來很不安全的移動液化氣罐和竈臺。

鄭思心和一群女孩子呼啦啦就把推車圍住了,秋焰和盛淮南只能站在外頭,他想,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置辦的這麽些家當?怎麽每天的行程日記裏根本沒提到過?

早知道此人非常不老實,但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秋焰還是不免有些上火。

張一枝和程朗今晚都給溫遇河打下手,鄭思心和其他小姑娘已經叽叽喳喳在說各自要吃什麽,這推車上的食物原本也沒什麽花頭,小姑娘們變來變去的也不過是炒飯炒粉裏要不要加蛋,加幾個蛋,加不加腸,豆芽包菜要不要,鴨胗是切開還是整個吃。

點火,熱油,溫遇河颠着鍋上下翻飛,那雙好看的,原本握着解剖刀的手現在握着鍋鏟,秋焰不自覺地盯着看了會,覺得也還是好看的。

小姑娘們點完找了張小方桌坐下,溫遇河盯着鍋裏,看也不看秋焰,但嘴裏問他和盛淮南要吃什麽,盛淮南還沒開口,秋焰說:“都行,你看吧。”

溫遇河也沒多說,“那行吧,你們先找個位子坐下,我這兒一共也就兩張桌,只能擠擠了。”

小姑娘們鬧着要喝酒,但溫遇河這兒沒有,盛淮南便拽着秋焰去超市搬了兩提罐裝啤酒過來,溫遇河先給他們上鹵味拼盤,看着秋焰的啤酒罐,俯身時突然低聲對他說:“你今兒可少喝點兒,我這兒忙,醉了我可沒空送你。”

聲音很低,四周也吵,其他人是聽不到這話的,但秋焰聽得清清楚楚,他擡頭剛想怼回去,我才不要你送,溫遇河已經起身走了。

就是這些大街上随處可見的食物,秋焰吃下第一口,就覺得比那些大飯店的好吃,熱騰騰的炒粉跟着端上來,盛淮南吃得酒都顧不上喝。

秋焰覺得這事實在神奇,這人是在食物裏加了什麽東西嗎?以前只知道人看人會有濾鏡,秋焰覺得溫遇河人在其次,但對他做的食物莫名其妙有了濾鏡,只要這雙手做的,什麽他都覺得好吃。

沒一會又來了一堆人,秋焰一看,還都是認識的,好運來的老板跟廚房那幫夥計。

豹哥還叫人擡了兩個大花籃過來,挂着“恭賀開業”金燦燦的字條,溫遇河沖他喊:“我靠還搞這出,都叫你們別來了。”

豹哥一瞪眼:“什麽別來了,你今兒敢叫我別來,以後你就也別去我那兒。”

溫遇河沒轍,只能問:“想吃什麽?”

豹哥一擺手:“不用,我就來恭賀下開業,送個花籃,馬上還得趕回去開工,兄弟們都說不來你這看看他們就罷工,我可沒轍。”

溫遇河揮着鍋鏟朝昔日的夥計們笑罵:“都給我滾回去幹活,瞎湊什麽熱鬧。"

一群人來鬧了一通又撤了,留下兩個碩大的花籃在推車旁一左一右,宛如門神。

秋焰吃到一半的時候看到又來了個人,一個約莫50歲的中年女人抱着一束百合花站到推車前,溫遇河楞了下,趕緊扔下手裏的鍋鏟走出來,秋焰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發現他從神情到肢體整個人都變了——那種無所謂的,混沌的,懶散的勁兒全然沒了,露出真心喜悅又驚訝的笑:“老師,您怎麽來了?”

原來是老師。

突然,秋焰的心裏又亮了下,像是此刻奇異地印證了他心裏的某一份猜想,果然溫遇河是不會完全斬斷跟過往的連結的,他還記得他的老師,還沒有完全抛棄曾經醫學生的身份。

雖然溫遇河一直不承認,但秋焰忍不住嘴角勾笑,今夜過去,由不得他承不承認了。

季顏把百合花遞給他,說:“我找了好大一圈終于找到了,你都只說是在夜市,沒想到這夜市這麽大。”

溫遇河抱着花,像一個很乖的學生:“老師都給您說了不用過來,我這也沒什麽……”

季顏溫和地笑着,看得出也是真高興:“怎麽,做生意給別人做飯吃,就不能給老師也做一個?”

“那怎麽會……”溫遇河忙把季顏帶到秋焰他們那桌:“就這兒有位子了,您先坐,我去給您炒個飯?”

季顏在秋焰側面坐下:“行,我都行。”

溫遇河一走,秋焰主動對季顏說:“老師您好,我是槐金巷司法所的社矯官,我叫秋焰。”

季顏颔首,笑着說:“噢,你好你好,我叫季顏,是澄江醫科大的檢驗系老師,小河是我以前的學生。”

跟着,秋焰沒想到季顏會說:“小秋社矯官,小河的事情麻煩你們了。”

秋焰放下筷子:“您別這麽說,都是工作,應該的。”

他不準備繞彎子,這個機會十分難得,于是想了想要如何開口,說:“季老師,之前溫遇河申報在本地做社矯,說是要考成人本科,我覺得這是好事,不知道他有沒有跟您提過?”

季顏明顯愣了愣:“是嘛?那,這真是很好的事啊!”她跟秋焰說:“但是他倒真沒跟我提過,反倒是我跟他提過幾次,他當時沒有給我回複,那他自己主動有這個想法就太好了。”

她很認真地說:“這件事我肯定會幫他的,真的太好了,我一直就說,他的專業就這麽浪費掉太可”

秋焰也挺高興,他偷偷回身瞄一眼溫遇河,那人無知無覺,正神情專注地炒着飯,秋焰跟季顏說:“嗯,咱們一起想辦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