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顏連滾帶爬地沖下床,從衣櫃裏随便抽出兩件衣服套上,抓起手機就匆匆忙忙地往玄關跑。邵欽遠聽到一陣震天響的哐當聲,從客廳沙發上站起來:“顏顏,你要……”

他話音未落,便看見大門一開一關,人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邵欽遠一臉不明所以:“??”

安顏急得快瘋了,戳着電梯的下行鍵直蹦跶,恨不得直接沿着外頭水管滑到一樓去。他好不容易進了電梯,在昏暗又混亂的停車場裏找到他的小奔騰,一出小區大門便徑直朝舊公寓的方向狂飙,在大馬路上開出了他在疾馳玩蘭博基尼的架勢。

都怪這兩天他情場過于得意,先是終于能享受和邵欽遠用社交軟件聊天的美妙,然後又經歷了一次小別重逢。安顏的腦袋裏只剩荷爾蒙,全然顧着自己浪,竟然把謝安明要來找他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安顏等不及電梯,一口氣沖上了八樓,以前邵欽遠讓他晨跑和爬山的時候都沒有那麽積極過。他氣喘籲籲地倚在門上,手抖了半天,才成功将鑰匙塞進鎖孔。

公寓裏還是他搬走時那副模樣,然而幾月沒來,地板上都已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原本潔白的沙發罩泛起極淡的黃,邊緣處沾着一團團相互牽連的深灰色毛團。安顏小心翼翼地把罩子都取下來放好,看着擺設與以前別無二致的客廳,忍不住感謝自己當初的機智,才讓他現在的工作量大大減少。

他迅速拖了兩遍地板,擦去擺件上的灰塵,随後将為數不多的雜志和碟片找出來胡亂地在沙發和茶幾上。他把客廳安排妥當,轉身走進卧室,剛推開門,便看到衣櫃旁邊正靠着一幅已經被他遺忘好一段時間的畫,安顏頓時一愣。

在幾十分鐘內給整間公寓來場大掃除對安顏來說簡直是不可能任務,能把客廳和卧室收拾得像有人住的樣子都算是他超常發揮了。安顏還沒嘗試過一口氣幹這麽多活,累得直接躺倒在床上,正想着休息一會再繼續,門鈴卻在此時驟然響起。

安顏此時還沒來得及打理自己,他垂眸看一眼身上灰撲撲的衣服,登時頭都大了。

他想了想,幹脆蹬掉腿上的牛仔褲,把襯衫往地板一甩,從衣櫃中拿出一件浴袍随意披上,在被弄得猶如狗窩的床上滾過一圈,裝作滿臉睡意朦胧去給謝安明開門。

謝安明一看他那副打哈欠打得眼角泛淚的模樣就皺起眉:“我提前一個鐘給你發信息,你竟然還能賴床賴到現在?”

“我起來也不知道幹什麽呀。”安顏趿拉着拖鞋往客廳走,把沙發上雜志撥到旁邊,給謝安明騰出一個位置,自己轉身走進廚房。

安顏臉上冷靜自如,心裏實則七上八下。他從冰箱裏拿出兩聽可樂,确認它沒過期後,扶着冰箱門深吸了一口氣,才緩步往外走。

沒事,自己費了那麽多心思,明哥一定認不出來的,他暗自打氣。

然而,安顏真的低估了謝安明對他的了解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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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顏走出廚房時,便看見謝安明在客廳裏晃來晃去,認真地打量着四周,時而伸出兩根手指在工藝擺設或者桌面上輕輕抹過。他從安顏手中接過可樂,低頭看了一眼底部的日期,才将它打開,安顏感覺自己的心髒差點要伴随鋁蓋的咔噠聲跳出喉嚨。

謝安明喝下一口可樂,倚在沙發扶手上,朝安顏挑起眉梢:“最近搬出去住了?”

安顏雙手緊緊握着可樂罐,假裝沒聽懂,下巴往卧室方向一擡:“哥,我明明十分鐘前剛從那床上起來啊。”

“你在我面前還演。”謝安明用食指點在安顏的額上,輕輕一推,另一只握着可樂的手往四周指了一圈,“你在這兒住四年,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地板拖得這麽幹淨,那邊水跡都沒幹,剛拖完不久吧?還有這些擺件,一個個還反光,你平時能這麽勤快,我都能燒香拜佛了。”

安顏不滿地抗議:“我平時沒那麽懶吧。”

“對,你最勤快就是換雜志,除了有自己的那幾期,一個月一定要扔一批換新的。”謝安明随手拿起一份,遞到安顏面前,“看看,這本可是三個月前的。”

安顏無言以對,感覺他哥就像個福爾摩斯,而自己是個渾身破綻的嫌疑人。

“細節錯漏百出,處處粗心大意,一看就知道是時間不夠,” 安明?福爾摩斯?謝總結陳詞,“說吧,今天早上是從哪趕過來的?你可別告訴我是邵欽遠的家。”

跟謝安明坦白有小概率可以被從寬,但抗拒的話一定會被從嚴。

“不是……他給我送了一間公寓。”安顏無可奈何,低聲說了一個小區名字。

“那裏的高層公寓,勉強算他有誠意。”謝安明點點頭,說,“什麽時候有空帶我去你那金屋看看?”

安顏有點為難:“邵欽遠還在呢。”

“算了,我也沒興趣。”謝安明飛快改口,冷哼一聲,往安顏的卧室晃去,他環顧一周,“卧室你倒是布置得挺靠譜……這是什麽?”

謝安明的目光落在牆上那幅油畫上,他很快就認出了它,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安顏:“這東西居然在你這兒,你那時候就已經看上他了?

“當時只是有一點好感,”安顏辯解道,他舉起兩個手指給謝安明比劃,強調道,“一點,好感。”

謝安明聞言,眼神變得比剛才更奇怪:“一點好感花了一千多萬,你可真是揮金如土。”他說罷,便回過頭仔細地端詳油畫,那時他跟邵欽遠都在後臺,油畫一直被蓋着白布,待它上了臺,謝安明也沒認真看過。可如今在明亮的陽光下看它,謝安明才發現有些莫名的熟悉感:“我怎麽覺得它有點眼熟?”

安顏像是終于找到了同道中人,雙手一拍,高聲說道:“對吧,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也覺得很眼熟!”

謝安明皺着眉在記憶中翻來覆去地搜索:“在我大學的藝術館展出過吧?”

安顏搖頭道:“不不不,你們那兒我還沒進去過呢。”迄今為止 ,他對謝安明的母校印象最深刻的依舊只有食堂。

兩兄弟并排站在油畫前,像是要把它看出一朵花來似的。安顏忽然指着右下方遠處的兩棟建築說:“這兩棟,感覺特別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這他媽畫得這麽抽象,你也能認得出來。”謝安明嘴上這麽說,但還是依言望向那兩棟建築,半晌評價道,“有點像俄羅斯那邊的風格。”

安顏靈光一閃:“是莫斯科!我們之前去的時候,是不是在郊外有看到這樣的向日葵花田?”

“整個俄羅斯在郊外随便逛逛都能看到這種花田,你給我醒一醒。”謝安明坐到床邊,不耐煩地說,“你怎麽知道他不是瞎畫的?”

“我不知道啊。”安顏理直氣壯,“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都覺得眼熟,那就證明有一定的可能性。”

“世界上哪有這麽巧的事。”謝安明看了安顏一眼,沒好氣地說,“行吧,要真是這麽巧,那又怎麽樣?”

安顏小心翼翼地開口:“他有沒有可能……畫的是你?”

謝安明擡眸望向他,臉色有點冷:“你有什麽事直接說,別給我在那瞎試探,就你還想套我話。”

安顏洩了氣,躺倒在他身旁,雙腿在床邊晃來晃去:“我知道他送過花給你。”

“他告訴你的?”

“沒有,別人說的,那束玫瑰花我後來撿回去養了。”安顏望着天花板,說,“哥,我想知道全部。”

房間裏一片沉默,安顏等了半天沒聽見謝安明的回答,側過頭就看見他掏出一根煙咬在嘴裏,從口袋中摸出火機将它點燃,安顏皺着眉用大腿撞他:“你不說就算了,別在我床上抽煙呀。”

“你事兒真多。”謝安明站起來就往外走,“要聽就出來。”

安顏聞言立馬起身跟在他身後,把促膝長談的地點轉移到客廳去。

謝安明靠在沙發上,緩緩道:“我跟他之間的事其實也沒那麽複雜,都是被那群人傳的。”

安顏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煙灰缸放到茶幾,環着抱枕準備洗耳恭聽。

“我就直接說吧。”謝安明抖了抖煙灰,“那時候我跟邵欽遠都是學生會裏的部長,大家都是混得好的那一群,剛開始關系還不錯。”

安顏瞪大雙眼:“你跟他關系還有不錯的時候??”

“廢話,誰能一上來就深仇大恨。”謝安明白了安顏一眼,“後來學校要開一場報告會還是研讨會……時間太久,我忘了是什麽,總而言之是我跟他一起負責這個玩意,。”

當時謝安明尚還覺得邵欽遠挺靠譜,做事極有條理,身為一個合作夥伴可以說是十分舒心。誰知邵欽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直到會議正式開始的那天才鬧出大岔子,他負責的放映文件不知為何弄錯了。謝安明作為上臺發言的那一個,尴尬得咬牙切齒,好在他反應迅速,才沒有讓其變得更加糟糕。

這件事沒有在校園裏發散,後續對謝安明造成的最大影響只不過是被會長訓了一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放到男生之間道個歉抑或吃個飯就過去了,更何況,謝安明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

安顏問:“那他道歉了嗎?”

“如果那束玫瑰花算的話。”謝安明換了個姿勢,冷笑道,“我還寧願他跟那位學長男朋友好好做項目去。”

安顏低頭數手指,行吧,現在怎麽還多了個學長男朋友,邵欽遠真是煩。

在有伴侶的情況下,給自己送紅玫瑰,還帶着一張帶着歧義的卡片,謝安明實在難以理解這算是道歉、追求還是挑釁。他氣不過,在第二天的學生會會議上狠狠地報複了一把。

兩人間的梁子是徹底結下了,在接下來的校園時光中,誤會如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直到如今,兩人都快忘了罪惡之源是一個幹什麽的會議,但這麽多年的恩怨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安顏第一次觸摸到真相,心情複雜得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沉默許久,突然舉手問道:“他給你的卡片究竟寫了什麽?”

謝安明挑眉:“我以為你看到了。”

“那時候你已經撕了啊。”

“前面是寫着‘抱歉’和他的名字,背後印着一句話,”謝安明緩緩吐出煙圈,“For my dreams of your image that blossoms a rose in the deeps of my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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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恩怨究竟為何般?謝安明今日為您解疑。

這是阿菜沒怎麽出場但瘋狂被cue的一章。找不到喜歡的譯文,只能意會啦【蹬腿】

掐指一算,很快就能正式談戀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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