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客廳內頓時一片寂靜。

安顏起身替自己和溫辰意重新換了一杯滾燙的熱水。他重新坐下,猶豫着問道:“你有問過向澤嗎?”

“問過,我第一反應以為是誤會,所以我馬上就去問他了。”溫辰意閉了閉眼,“他承認了。”

他當時有那麽一個瞬間,希望自己沒有去問向澤,那樣就能夠假裝是一個誤會,假裝這個真相不存在,然後繼續保持現狀直到某天,他或者向澤終于有勇氣邁出一步了,他們的關系還能有機會更近一點。

然而,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你不怕他來找你?”

“我将已經他所有聯系方式拉黑,也換了電話卡,我擔心他在我家守着,不知道該去哪,才貿然來打攪你,抱歉,顏顏,我會盡快找新房子的。”溫辰意揉着額角說,“我剛剛在你家門口沒按門鈴,邵總應該是不知道的。”

“沒關系啦,我們倆都這麽熟了,下次再有急事就該直接打我電話。”安顏環顧一圈,“橫豎我這裏沒人住,你就先住着吧,別去給酒店送錢了,而且我估計他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這裏來。”

“謝謝。”

兩人再度沉默下來,安顏考慮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那,那你還喜歡他嗎?”

“喜歡,當然喜歡。” 這麽多年下來,都成了習慣,溫辰意毫不猶豫地回答,“只不過已經沒有信任了。”

欺騙消耗信任,只有有和無之分,只要有過一次欺騙,信任便永遠不可能回到原來的百分之百。

“被喜歡的人欺瞞,痛苦只會更甚。” 溫辰意擡眸,“顏顏,你懂我的意思嗎?”

安顏耳邊仿佛炸開一道驚雷,怔怔地望着溫辰意,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也是一個欺騙者。

他一直在對其他人以及自己說,只要找到合适的機會,他會和邵欽遠交待隐瞞的一切,但事實上,他不知道什麽時機才算是合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更不知道假如事情脫離控制,他應當怎樣補救。

他根本不敢想象邵欽遠得知真相的表情,恨不得像只鼹鼠般藏在土穴裏逃避。安顏總感覺他的身份猶如一個橫在自己和邵欽遠之間的炸彈,不知何時就會把他炸的粉身碎骨,點燃引線的人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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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顏縮在沙發上,環着抱枕有些無助地道:“我該怎麽告訴他……”

“說實話,這件事我幫不上忙。”溫辰意無奈地搖頭,“但是我能肯定的是,你主動告訴他,一定會比他從別人那裏知道,結果會好很多。”

安顏看了他一眼,把臉埋在抱枕裏,長嘆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安顏最近狀态不大對。梁禹見他工作狀态還在線,便沒有多問,而邵欽遠則是有些擔憂地旁敲側擊了好幾遍,依舊沒能問出什麽來,謝安明大概是最硬核的一個,給安顏轉了五十萬,言下之意是有錢才使人快樂,談什麽戀愛,不如回來上班。

安顏想把他拉黑,又舍不得五十萬,于是收了錢,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向澤很快就找上了安顏,那臉色比溫辰意的還要糟糕,雙眼底下能看到明顯的青黑色。他一看到安顏,便迫不及待地沖上來問:“辰意在哪裏?”

安顏撇了撇嘴:“我怎麽知道。”

“他在躲我。”

“他為什麽躲你,你心裏真的一點都沒數嗎?”安顏皺着眉說,“當初演了這麽久的戲,真是難為你。”

向澤瞳孔一縮,伸手抓住安顏的肩:“你知道他在哪,告訴我。”

“你就算知道又怎麽樣,他被你騙得團團轉,已經夠慘了,你還想去雪上加霜?”

“我要跟他解釋。”

向澤依舊冷着臉,眼中的執拗把安顏吓得往後退了一步,他撥開向澤的手,硬着頭皮高聲道:“承諾的是你,簽協議的是你,抛下他一個人走的也是你,阿意問過你你也認了,這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不是我要走,是他不需要我,溫辰意之所以能成為現在的溫辰意,是因為他只有一個人,你懂嗎?”向澤無力地倚在牆上,“組合是他的枷鎖,我是他的鐐铐,我們都是他的累贅。”

這恐怕是向澤對他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了。安顏有些震驚,愣愣地望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說到底,你還是騙了他。”

“這件事我會跟他說清楚,你把地址給我。”

安顏別開臉:“阿意不想見到你,所以我也不會告訴你他在哪,如果你誠心要找他,自己想辦法。”

向澤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轉過身便往門口走去,臨開門前腳步一頓,對安顏說,“如果真要按你這麽說,你和我也是一樣的,二少。”

安顏無言反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痛處又一次被翻了出來,他咬了咬牙,低吼道:“閉嘴。”

向澤瞥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自那以後,安顏不得不将向邵欽遠坦白提上日程,他設計了數十個方案,但每一個都能被他找到各種各樣的漏洞,最後只得作廢。安顏越發焦躁,幾乎是在渾渾噩噩間度過了整個新年。

正月十五剛過,很久以前就說要和他面談的楚傾在再度消失一個多月以後,終于重新出現,和安顏正式約好了見面的時間。

地點定在望曦。安顏現在看到這個招牌就想起溫辰意起名的初衷,心裏有種被堵着一般的難受。

溫辰意剛過完年就從他的舊公寓搬走了,新家在距離市區有一段距離的郊外小區。安顏也不知道向澤究竟有沒有找到他,不過安顏猜他現在也沒有空管向澤的事情,畢竟巡演的準備已經開始,足夠讓溫辰意忙得忘記一切。

這樣也挺好的,安顏想。

楚傾一看見安顏的樣子,滿臉驚訝地道:“你怎麽了?”

“我沒什麽啊。”安顏十分自然地回答,他翻了翻菜單,點了一杯拿鐵,然後把它扔回給楚傾。

他今天沒把梁禹一起叫來,一是怕楚傾說太嗨,顯得跟自己很熟,引得梁禹懷疑,二是希望氣氛能放松點,方便自己找楚傾套一套話,給未成形的坦白計劃添磚加瓦。

“你這是肉眼可見瘦了一圈啊。”楚傾也點了一杯飲料,看着安顏皺起眉,“我原本還想着要不要讓你減一減,結果現在反倒要讓你吃胖一點才行了。”

“我沒那麽誇張吧。”

“你去照照那兒的全身鏡看看,我都懷疑阿遠是不是克扣了你的糧食。”

“怎麽可能……”

事實上邵欽遠比安顏還着急,一有空就換着花樣做滿滿一桌菜,安顏每次都有認真吃,也不知道為什麽體重依舊在減。

楚傾邊搖頭邊道:“啧啧啧,只能是心病了。”

安顏催促他:“別說廢話,趕緊聊正事。”

“行吧行吧。”楚傾從包裏拿出一個劇本,遞到安顏面前,後者迫不及待地将它接了過來。

故事由一連串高智商犯罪作為開端,警方一直對嫌疑人毫無頭緒,上頭為他們派來一位專家協助。他們一路跟着線索追查,被嫌疑人耍得團團轉。直到某日偶然在一處邊遠山區落腳,意外地發現此地是那位新專家的家鄉,并且看村民們的說法,這位性格冷淡的專家應當還有一位弟弟。衆人對專家的弟弟很好奇,卻得知他已經過世的消息。

衆人問得無意,但隊長卻下意識地上了心,興許是職業直覺使然,回去以後便悄悄地查和那位弟弟相關的消息,發現他在數年前死于某場酒吧內聚衆鬥毆,生前是那家酒吧的MB,從記錄可以看出,他的死亡與本案的被害者有着絲絲縷縷的關系。

隊長決定瞞着專家,由此下手進行了一系列的調查,最後對從專家的校友口中得知,專家曾有一次被誣陷的經歷,停學了很長一段時間,差點被迫退學,後來事情才得以反轉。隊長回去一對比,發現陷害他的人要不就是被害者,要不就和他們分別有着不同程度的親密關系,而專家被停學的那段時間,恰好與弟弟去世的日期相吻合。

他幾乎能肯定這場連環案件與專家必定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隊長收集種種證據,最終将專家逮捕歸案。專家坐在審訊室裏,用和往日一樣的平靜語調給隊長講了一個他和弟弟之間的故事,并交待了他所做的一切。

隊長問,你究竟是為了弟弟,還是為了自己報仇?

專家望着他,緩緩露出自兩人認識以來的第一個笑容,甜美且帶着勾人的媚意,和照片上的弟弟一模一樣。

安顏看完以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抓着楚傾急切地問:“所以他究竟是哥哥還是弟弟?”

楚傾得意地笑了起來,用專家最後的一句臺詞回答他:“你猜。”

安顏被這個結局撩得抓心撓肝,喝了好幾口咖啡才稍稍冷靜下來:“行吧,所以你想讓我演誰?”

按劇情設計來說,隊長和專家戲份相當,有可能是又是一部雙男主設置。

“我是想讓你演專家這個角色,目前定的是雙男主,”楚傾的指尖在專家的名字上點了點,“但是我和編劇有意要加這對兄弟的戲份,所以很有可能最後男主會定成一個人。”

安顏突然才意識到,這也許會是他接的第一個男主角,興奮和激動把他砸懵了。

“哦不過,你先不要急着答應,因為拍這部劇有兩個要求,你可以再考慮一下。”楚傾打斷他,“第一,要去山區拍攝一個月,那裏沒有信號,你知道的。”

“我沒問題。”

“OK,那第二個就是,我要求你在劇裏面把頭發剪掉。”

安顏一時沒反應過來:“剪,剪掉?”

“對,弟弟是長發,哥哥是短發,我要求最真實的效果,最好不要帶假發。”楚傾道,“而且根據劇情,很有可能要拍一段你親自剪頭發的戲,所以你最好認真想一下。”

安顏有些愣神,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腦後的馬尾。他輕輕抿起唇,垂着眸考慮許久,最後還是下定決心道:“我答應你。”

“好。”楚傾伸了個懶腰,“和二少合作就是爽快,以前有些小明星就很喜歡叽叽歪歪,然後回去想一個星期吧,最後還拒絕了我,真是絕了。”

安顏正想開口笑他,卻忽然聽見隔壁卡座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皺起眉頭,朝楚傾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站起身來往旁邊瞧了一眼。

邵欽遠正和安顏坐在同一個方向的座位上,而他的對面,竟然是薛瑩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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