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田螺王子

第六章 田螺王子

“你怎麽知道我的車需要換電池?”儲怡禾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因為我長了眼睛。”唐博彥有些無奈地回答她,“你沒發現嗎?車的前照燈光越來越暗。”

“所以你的車第一次抛錨的時候,我們在你的電池上澆了熱水。但那不是長久之計,如果不想再停在半路上的話,你的車該換電池了。”

“哦。”儲怡禾為他敏銳的洞察力發出驚嘆,“所以你承認是你跟着我了?”她露出一臉壞笑。

“......”唐博彥覺得她的重點不太對。

于是,唐博彥幹脆直接承認了,“當然了,我怕你開着一輛快要散架的車報廢在沙漠裏,人被曬成幹了也沒有人發現。”

“呸呸呸,你才曬成幹呢。”儲怡禾連忙打斷男人不吉利的話,“你別詛咒我呀。”

“這是陳述事實。”唐博彥擡眼看她,桃花眼裏含着的說不上是笑意,卻也稱不上是寵溺,帶着點兒刻薄,“沙漠裏很危險。”

“尤其像你這種極度缺乏常識的小妞,更不應該獨自來晃蕩。”男人環抱着手臂,口裏說出的話一副教訓人的模樣。

儲怡禾不服氣地瞪着他,本想反駁,但又不知如何下手。畢竟眼下被騙錢的人是她,車子抛錨的人是她,打碎了別人店裏的東西沒法賠償的人是她,走錯路的人也是她。

儲怡禾輕輕在心底嘆了口氣,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暗暗鼓舞自己不要氣餒,然後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男人,試圖轉移話題。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去鎮子上玩了是嗎?”

唐博彥聽到她說“玩”這個字眼,調高了眉毛,似乎很是驚訝女孩的好心态,“是啊......是去玩。”他重重地咬字。

儲怡禾聳了聳肩,老實說,她看得很開,反正自己也對修車一竅不通,到了鎮子上也是找來幫手或者直接到汽修店去,自然是老板說什麽她就信什麽,然後乖乖掏錢。

想太多,不過是平添煩惱罷了。

Advertisement

不然計劃一下,去玉龍喀什鎮一趟可以玩點兒什麽。

或許時間有點短呢......

儲怡禾慢慢蹲下,繼續歸攏着地上的灰塵,靈魂卻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裏,臉上也露出一副期待的模樣。唐博彥則是皺着眉頭看着她。

“啊,”儲怡禾突然想到了什麽,她猛地丢開手裏的掃帚,“去鎮子上玩需要帶一些道具,我應該去車上把我的挎包和墨鏡拿下來!”

說着她就要跳起來、跑出去,卻被男人伸手扯住衣角,拽了回來。

儲怡禾堪堪站定,誤會唐博彥抱怨她工作不專注,“別那麽小氣啊,你放心,我會在我們出發之前打掃好的。”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則是慢斯條理地收回手去,“不是這個,”說着,他指了指儲怡禾的腳,“你需要的是換一雙鞋,你有帶鞋來嗎?”

“我有帶啊,怎麽了?”儲怡禾疑惑地低下頭,順着唐博彥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腳上穿着一雙粗帶涼鞋。儲怡禾過去不常走路,皮膚也很嬌嫩,因為這些天在沙漠裏摔跤,又走過坑坑窪窪的破路,腳一側被擦破了一小塊皮膚。

她白皙的皮膚上突兀地挂着一塊暗紅。傷口已經不再流血,看起來弄破有一段時間了。

儲怡禾昨天睡覺之前還拿涼水草草沖過一遍腳,也許是燈光太暗、她的神經又很累,并沒有發現腳破了皮。

現在她在男人的提醒下,注意到了自己腳上的傷口,疼痛也想被打開閘門一樣洶湧而出。

儲怡禾登時變成了苦瓜臉,她的兩條腿像釘在地板上一樣,一動也不敢動。

尖銳地疼痛從她的腳下一路踩着她的神經,她只覺得疼,具體哪裏疼她又說不太清。

儲怡禾磕磕巴巴地和男人說,“都怪你提醒我,我的腦子本來沒發現的,現在好了,我疼得不敢走路了。”

“行了,別裝了。”唐博彥伸出一只手扶額,無奈地看着泫然欲泣的女孩,“你剛才都沒感覺,沒道理現在感覺痛不欲生啊。”

“可是真的很疼.....”

唐博彥嘆了口氣,他站了起來,曲起手臂放到儲怡禾面前。

在儲怡禾不解的眼神中,他解釋道,“扶着我,然後用好的那條腿往後跳。”

儲怡禾還是雲裏霧裏,但是還是聽了他的話,她抓着男人的手臂單腳往後跳了兩步,腿彎靠到了床沿。

唐博彥示意她坐下。

女孩坐在床上,看着男人拉開床頭的抽屜,在裏面翻找着。

抽屜裏的東西雜亂,裏面還放着本書,吓得儲怡禾連忙用袖子捂住口鼻,一邊口裏叫着,“等下等下。”

唐博彥的身體一頓,回頭看着儲怡禾手忙腳亂地帶上口罩和手套。

“你對木頭過敏?”他歪頭看她的動作。

儲怡禾搖了搖頭。

見女孩并不想說,男人轉身繼續在抽屜裏翻找着,那本書也被他随手丢在床上。

儲怡禾小心翼翼地向後望去,發現那書本攤開,書頁泛着黃色,甚至可以看清纖維的脈絡。

她忍不住放低了身體,讓自己看得更清楚。

那紙儲怡禾再熟悉不過,正是她從小到大摸了無數次的紙、唯一通過篩選留在她身邊的紙。

那是一本由桑皮紙印的書。

用桑皮紙印制的書多為老書,其實并不常見,儲怡禾心下它出現在唐博彥的抽屜裏很讓人稀奇。

她思索家,唐博彥已經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遞到女孩面前,儲怡禾看清了那條小小的方形,正是幾張創可貼。

“謝謝。”她連忙道謝,伸手接過。

唐博彥沒說話,轉身又從櫃子上拿了什麽。

儲怡禾曲起一條腿支在床邊,正低頭看着自己露出血肉的腳側。這時,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他擰開手裏拿着的碘伏,用棉簽沾了沾,就要往女孩的腳上送。

儲怡禾吓了一跳,這個節骨眼上掙紮了起來。

“我.....我自己來吧。”她從俯視的角度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唐博彥,臉上感覺在燃燒。盡管經過幾天的相處,她知道男人是個狂放不羁的人,他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但她還是害羞得要命。

唐博彥疑惑地擡頭看了突然鬧起別扭的女孩一眼,“你能別亂動嗎?不要把碘伏灑在我的床單上。”

儲怡禾不動了,透過自己膝頭偷偷打量着男人。

唐博彥嘴上似乎是嫌麻煩,但是手上的動作卻很輕,但嬌氣的儲怡禾還是用貝齒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才沒有疼叫出聲。

她咬着牙堅持到男人給傷口消完毒,當下感覺自己像個一聲不吭扛過酷刑的英雄,又膨脹得不行。

唐博彥擡頭時,被女孩眼底的驚濤駭浪吓了一跳,他用那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

“創可貼給我。”他不容置喙地命令,像是照顧一個麻煩極了的小孩子。

儲怡禾乖乖地把他先前交給自己的創可貼重新遞給了他。

唐博彥撕開創可貼的動作很利落,幫她貼在皮膚上的時候,男人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女孩的腳。

惹得儲怡禾的臉紅了臉,她正弓着身子抱着自己的一條腿,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只煮熟的蝦子。

唐博彥站起來,離遠了看了看,似乎對自己包紮的作品很是滿意。

“你說你要來新疆旅游的話,為什麽不報個旅游團呢?”他問。

“我不是來旅游的。”聞言,儲怡禾連忙反駁他,她摸出自己的手機給男人看有關于桑皮紙的一切,卻又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她頓了頓,眼睛的餘光掃到床上攤開的書,連忙伸手将書捧在手心,像呈上寶物一樣把書舉到男人眼前,“我是為了這個。”

“這本書?”唐博彥挑起了眉毛。

“不,是這種紙。”儲怡禾故作玄虛地向後撐在床上,仰頭看着男人,“你知道這是什麽紙嗎?”

“是什麽呢?”男人臉上露出一副好笑的神情,順着她問道。

“哼哼,你不知道了吧——這是桑皮紙,這種紙可以存放千年之久不褪色,也不會被蟲蝕。”

“所以呢?”唐博彥看着女孩滿臉的驕傲,有些不解,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我覺得你是和田人,應該是知道的——”儲怡禾一口氣說了好多知不知道,快要把自己繞暈,她飛快地吸了一口氣,“總之,我聽說這種技藝要失傳了,所以想要來學會怎麽制作它。”

在她說話時,唐博彥一直歪着頭聽着,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特別的神情,看起來即使知道了那本書的珍貴,他仍然并不喜歡那本書,也顯然沒有被儲怡禾口中的“傳承非遺文化”所打動。

“為什麽一定要傳承這種紙呢?”他看起來還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邏輯,“就因為喜歡?”

“是.....”儲怡禾想了想,卻不覺得自己有必要把自己的過敏原,或者是什麽其他的小苦惱暴露給一個才認識兩天的人,“可以說就是因為喜歡。”

“為了偉大的情懷!”儲怡禾又重複了一遍,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給予自己肯定。

唐博彥聳了聳肩,看起來盡管他沒聽懂,卻仍表示尊重,“你剛才是說,你想要這種紙的制作秘方啊,小妞。”

“還是公之于衆的那種,有點難辦啊......”他微微仰頭,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什麽?”儲怡禾敏銳地捕捉了他的話頭,“你是知道些什麽嗎?”

“不,我什麽都不知道。”唐博彥沖她笑笑,“我只是說你沒有常識。江湖上有武林秘籍的地方,不也是常常會出現腥風血雨嗎?”

儲怡禾不服氣地瞪他,“不試試怎麽知道呢。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這種紙消失呢。”

“消失有什麽不好呢。如果使用這種紙的人越來越少了,就說明這種紙已經不符合這個時代了。”

“天哪。”儲怡禾捂住自己的胸口,“你這是好兇殘的自然法則,社會達爾文主義,缺乏人文關懷。”

唐博彥只是沖她笑得漠不關心。

“還有,你別‘小妞小妞’的叫我了,我有名字的。”儲怡禾撇了撇嘴,突然自顧自地小聲嘟囔道,“我們相處這麽多天了,一直在見面,也不像你的預感那樣後會無期了......”

唐博彥有些驚訝女孩還記得自己當時嫌麻煩而随口應付的說辭。

“你還沒問我的名字呢。”

“好,”男人點了點頭,“那你叫什麽?”

“怎麽問的這麽不情不願,像是我逼你問的一樣。”儲怡禾嘴裏還在小聲抱怨,卻見唐博彥重新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

男人微微仰頭看她,那雙黑黑的眼睛落入女孩的眼眸,“這位美麗的小姐,在下唐博彥,請問小姐的芳名?”

儲怡禾怔怔地看着他那張俊臉,突兀地別過臉去,“突然怎麽了,吓死我了......”

“我叫儲怡禾。”她偷偷看了一眼,在唐博彥的微笑中答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