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返回園子

第三十章 返回園子

又是一個清晨,空氣中帶着絲絲的涼意。窗外有鳥叫,飯堂屋頂上的煙囪已經冒出來炊煙。

儲怡禾和唐博彥昨天傍晚就回到了風情園——唐博彥雖然為了想要學造紙的女孩答應回到家裏,然而他的心總是別扭的。唐博彥不甘心自己因為爺爺的一句話,他們就樂颠颠地回到家——搞得像他多麽在乎儲怡禾似的。

于是在昨天他們爬上車子回城前,唐博彥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在店鋪裏走來走去,他裝出一副自己很忙的樣子,一刻也不停下來,男人緊緊抿着自己的嘴巴,也不和儲怡禾說一句話。

唐博彥用自己那雙有力的手臂把貨架上的東西搬來搬去,儲怡禾就在一旁坐着等,她不玩手機,也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盯着唐博彥看——這個時候,唐博彥心中覺得有一點兒抱歉,為他眼下騰不出精力陪女孩玩樂解悶。

要是狗子在這裏就好了。唐博彥想。

儲怡禾穿着一件綠油油的沖鋒衣,讓她成為了這篇沙漠裏唯一的綠意。似乎是感到憋得慌,女孩摘下了口罩,露出巴掌大的臉蛋肆無忌憚地用嘴巴吸着氣。

唐博彥控制不住用餘光打量着她,一邊在腦中思考着——在過去,沒有儲怡禾的那段時光,他是怎麽度過的來着?

那時候的唐博彥總是騎着駱駝在那條赫赫有名的沙漠公路上走來走去,把口袋裏的商品買給一張又一張模糊的面孔,他們彼此誰也不會記住誰,都是生命之中短暫一瞬的過客。

晚上回到小店的唐博彥會打開櫃門等一會兒。由于小店的地理位置過于偏僻,能夠找到這裏的客人并不多,好在唐博彥賣得也不是很認真,他有時候打打游戲,更多時候是和自己的狗子福寶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看着遠處沙海之上,一輪紅日漸漸落下,沙漠的夜晚繁星遍地。

唐博彥懷念那段時光,倒不是說他覺得儲怡禾不好,只是那時候的生活是孑然一身輕的,是完全自由的。他明明和儲怡禾之間沒有建立更深刻的關系,但是突然闖入他生活中的女孩正在一點兒一點兒改變他,比如他現在沒走幾步,就會回頭确認女孩有沒有跟上。

唐博彥不清楚這樣的變化是不是好的。

儲怡禾也看出了唐博彥需要一點兒自己的時間——她太黏着他了。于是,女孩貼心地退到一邊,放任唐博彥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不出聲催促。

直到天漸漸變得黯淡,儲怡禾這才提醒唐博彥他們該出發上路了。

此時此刻,唐博彥的小店被他整理得井井有條,連貨架最上層的箱子至少被搬上搬下三次。

儲怡禾沒好意思說,她覺得陷入焦慮的唐博彥可能有強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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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她必須小小地敲打唐博彥一下——畢竟這座沙漠邊緣的小店只有一間卧室,而儲怡禾不想睡地板。

她想在美麗的民宿裏起來,睜開眼是明媚的陽光,鼻尖滿是清新的空氣。

好在唐博彥比較上道,見女孩暗戳戳地表達着自己的着急,男人無奈地笑笑,表示自己會很配合。

“謝謝。”末了,儲怡禾坐在車裏,她雙手抓着方向盤,偏過頭來看着唐博彥說道。

“你指什麽?”

“這一切,其實你沒必要一直帶着我。”

儲怡禾看着他說道,女孩也可能是受到了唐博彥的影響,她變得有點兒低落。

唐博彥并不清楚儲怡禾的“這一切”指的具體是什麽,但是女孩在他眼裏總是輕松又明快的一抹亮色。他愣愣地看着沖自己用力微笑的儲怡禾,覺得女孩的眼睛就像兩顆黑黑的葡萄,那其中一定蘊藏着光和力量。

他覺得儲怡禾長得蠻好看的,雖然她不是他見過的女人中鼻梁最高的,也不是身材最好的那個,但是儲怡禾就是儲怡禾,她那張臉蛋不大,總是藏在口罩裏,然而眼睛很圓,睫毛也是淡色的,看起來很乖,卻有着格外旺盛的生命力——儲怡禾是完全不一樣的、獨一無二的那個。

他們兩個人,一個人一直推崇獨處和自由自在,另一個追求自立自處,結果到頭來,他們之中一個人整日和另一個人黏在一起,甚至舍棄了大量自己自由支配的時間;另一位拖着被精心照顧的福,在不知不覺間對別人産生了依賴。

無論如何,今天是他們第一次之間的距離産生了動搖,至少他們都意識到了自己正在發生變化。

兩人最終趁着濃重的夜色到達了園區。

這一晚,儲怡禾睡得很香。第二天一大早,她迫不及待地敲響了唐博彥的房門,想要讓男人帶自己去找爺爺研究造紙。

儲怡禾站在門口“咣咣”敲了很久,過了很長時間,長到儲怡禾快要用敲門的鼓點打出一首曲子來,唐博彥頂着一腦袋狂放的亂發出現在女孩面前,頭發像刺猬的男人眼下烏青,看起來徹夜難眠。

“我的天!你怎麽啦!”儲怡禾掩着嘴巴大驚小怪。

唐博彥沒好氣地看了女孩一眼,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從為了儲怡禾,答應回家那一刻開始,心裏就隐隐覺得不對勁,他對這種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改變而感到恐慌——就像是憑空誕生了軟肋。

所以,整夜想着這事的唐博彥理所當然的失眠了。

站在他面前的儲怡禾卻摸不着頭腦,她茫然地看着唐博彥冷哼一聲,轉身又去浴室對着鏡子疏離自己的頭發,他頭上的卷毛随着唐博彥的動作一翹一翹的,被按下去又彈起來。

儲怡禾一直仰頭盯着那撮頭發猛看,眼裏滿是慈愛。

她那詭異的眼神讓唐博彥難以忽視,于是男人皺着眉頭回頭瞪她,“收起你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儲怡禾的偷看被唐博彥逮了個正着,女孩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于是她咧開嘴巴,露出一個傻傻的笑。

他們下樓的時候,在住宿區遇到了一位不可思議的客人,只見穿着一件緊身襯衫,露出一身磅礴肌肉的男人不是陸鳴又是哪位。

眼見着陸鳴真的聽取了儲怡禾的安利,跑到唐博彥家的風景區來,儲怡禾下意識用手肘拐了拐身邊的男人,她心裏下意識覺得這是好事——但又覺得眼前和姑媽聊得火熱的男人哪裏怪怪的。

她心裏這種古怪又不安的感覺,在儲怡禾看到陸鳴再一次兩眼放光地撲向唐博彥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她把這種不安歸咎于陸鳴對唐博彥過分的執著。

“停——”儲怡禾側身擋在唐博彥的身前,女孩特意伸出手掌,用手臂隔開唐博彥和男人,似乎是想起陸鳴說自己是在國外久居,可能是受到了國外開放文化的熏陶,于是儲怡禾還貼心地用了英文表達,“Stop!”

果然,陸鳴在看到擋在前面的是女孩的瞬間,他腳下猛地剎車,終于在要撞上儲怡禾的時候停了下來。

在女孩的身後,唐博彥正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兩人,他伸出手臂,像是随時做好了準備攬着儲怡禾躲開。如果陸鳴敢撲上來,那麽就讓他摔個狗吃屎吧。

“不要動手動腳。”儲怡禾看着眼前的男人強調,“無意冒犯,我尊重你.....你是蓋子,但是唐博彥是直男。”她說着,雙手交叉抱于胸前,做出了個“NO”的姿勢。

“蓋子?”陸鳴停下腳步,他揚起腦袋略微思考了一下,終于反應過來儲怡禾在說什麽——他一瞬間擰起眉頭,“你在說什麽?我是直男。”

陸鳴嘴上說着,手上卻先一步略過了儲怡禾,一只手搭在唐博彥的肩膀上,“嗨,老兄,好久不見。”

“你好。”唐博彥點了點頭,“但是抱歉,可以退後幾步嗎?你出了很多汗,一定很熱吧。”

陸鳴意識到了唐博彥抗拒自己的肢體接觸,他舉起手掌,笑着說道,“哎呀,抱歉,我應該回去洗個澡。”

他又轉過頭來朝着儲怡禾,繼續道,“這裏真是不錯,謝謝你的推薦。”

“不客氣。”聽到了誇獎,儲怡禾下意識轉頭看了看唐博彥。

“這裏有關于民俗的展覽館,也有造紙的小作坊,還有民宿以及食堂,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生意這麽慘淡實在不應該。”

“明明有更好的辦法。”

陸鳴這個人可能一向心直口快習慣了,他一邊摸着下巴,一邊評價道。

唐博彥斜睨了他一眼,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唐博彥那個日常負責管理食堂後勤事務的姑媽就熱情地迎了上來,聽了陸鳴的話,老人也不生氣,“這話怎麽說?”她問。

“依我看,這座風情園的商業價值不高,還是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産業鏈,比如我們的定位要麽是體驗民俗文化的生活館,要麽是專門賣紙的作坊,不能像現在一樣模糊不清。”

陸鳴頓了頓,繼續說道,“其次我剛剛在作坊裏看到了關于桑皮紙的介紹——體驗的流程太繁瑣了,不如簡化造紙步驟,改成造現代紙的方法,倒入現代工業的試劑進去.....這樣節省時間,我們再加大宣傳力度,争取讓更多的游客前來體驗。”

“不行!”

他說着,儲怡禾卻着急起來——她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裏,不是為了把造紙術完全簡化、然後弄丢的!這還算什麽傳承傳統技藝。這個陸鳴在說什麽屁話!

她下意識求助似的看向唐博彥,可是随即,她回憶起唐博彥所說過的話——唐博彥其實不是傳承派,他認為不符合時代的東西就應該被淘汰。

想到這裏,儲怡禾有些沮喪,她咬了咬嘴唇,還是決定大聲表露自己的觀點。

“整個園區的靈魂內核就是桑皮紙,你把芯子都換掉了,整個風情園就沒有了意義!”

儲怡禾也不知道自己在抽象地表達着什麽,她只是大聲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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