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後一頁》

《最後一頁》

天空烏雲密布，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前來參加葬禮的人都撐着把傘。

秦雨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了進去。

遠遠的，她看到了江顏的父母，兩位長輩微微弓着腰，看到她便迎了過來。江媽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擡起那雙僵硬的手碰了碰秦雨，嘴張了張，想說什麽又咽了下去。

最後只說了句:“小雨，你來了。”

秦雨的手背一陣陣戰栗，嘴裏也漫起了一縷苦澀的味道:“阿姨。”

客人很多，兩位長輩還要忙碌，目送着他們離開，秦雨從兜裏摸出了口罩，遮住了泛青的面色。

——

再往裏走，便是江顏的黑白照片，秦雨下意識不看那裏，她盯着周圍黯淡無光的花，心中一沉。

江顏最喜歡茉莉花了，怎麽沒有人給她準備呢？

江爸爸在遠處注意到，她離開了，沒一會兒又回來了。

只見她細心地捧着一束潔白的茉莉花，輕輕放在那張黑白照下面。

看到這一幕，江爸爸眼眶一酸，回憶起前幾天，女兒意識還清醒時說的那句話:“爸媽，到時候不用給我準備茉莉花，小雨肯定會帶的，她知道我最喜歡什麽。”

那天，女兒因病而瘦削的臉頰上，短暫地綻開了笑顏。

——

葬禮接近尾聲了，秦雨始終不敢擡頭看那張照片。

似乎看不到照片，江顏就還活着，這場夢就會結束。

耳邊的雨聲漸漸急促起來，重重地敲打在衆人心間，秦雨死死盯住地面濺落的水花，無論怎麽都想不通，她那麽在意、那麽喜歡的女孩，為什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她了。

江顏，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

說好的，只要我難過，你都在呢？

你去哪裏了？去哪裏了！

牢牢盯着地面的眼睛無比酸澀，眼圈漸漸紅了。

——

這時，身邊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身子一抖，秦雨轉過頭，看到了兩人共同的好友。

好友收回了手，瞥過她泛紅的眼角，便垂下頭:“小雨，有些話我藏在心裏好久了，一直都想告訴你，可每次都沒說出口。小顏她讓我們務必保密，不要讓你得知她的病情。可是，其實在高三體檢時，她就查出了問題。”

聽到這話，秦雨的猛地擡起頭，像是被吓到了，心裏冒出了一個想法:“所以……”

“所以她放棄了喜歡的學校，放棄了我們共同決定的那所學校。”

“她沒有毀約，她只是害怕，害怕大家相處的時間越長，分開時就越難過。她嘴硬，所以在你和她吵架時，才說自己想要體驗新的人生，認識新的朋友。”

想法得到印證，秦雨口罩下的嘴唇被狠狠咬住，心髒仿佛被萬千尖針紮了般疼痛。

好友攥緊手心，繼續說出讓她痛苦的話:“你大學畢業考去了國外，她比誰都難受，她知道你離開的原因，卻連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

“小雨，你知道嗎？你出國後的一天，她忍着病痛喝了酒，醉醺醺地跟我說，”好友吸了吸鼻子，眉頭緊皺，一字一句，“她說，她喜歡你，很喜歡你，不是朋友的喜歡。”

說完這句話，好友小心翼翼地觀察秦雨的表情，只見她的頭越來越低，過了不知道多久，本以為已經得不到回應了，秦雨才終于側頭啞聲說道:“可是，我也很喜歡小顏，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她了……”

話音剛落，她便摘掉濕透的口罩，蜷縮着身子、抱頭痛哭起來。

好友瞪大了眼睛，随之而來的便是悲痛與沉重，她蹲下去抱住秦雨，也跟着落淚。

為什麽命運要折磨她們？明明她們是那麽樣溫柔的女孩。

她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好好告個別，

來不及給對方一個簡單的擁抱，

來不及留下一張盛滿笑容的合照。

——

秦雨走之前，終于勇敢了一次，她認真地看了那張黑白照。

情不自禁的，眼淚又簌簌落下。

那張照片裏，江顏穿着兩人一起買的裙子，

那張照片，是秦雨拿着新買的攝像機拍的，

那張照片裏的江顏，笑得很美，

那時的她，還沒有檢查出癌症。

——

江顏留下了一封信，信很長，足足五頁紙，卻沒有一個字在述說心中的愛意，只是在最後一頁寫到:

小雨妹妹，如果能擁有健康的人生，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來做你的小江哥哥，好嗎？

秦雨是個膽小鬼，

江顏很勇敢，可惜沒有未來。

這輩子，她們注定無緣無份。

“愛只能在回憶裏完整。”

下輩子，再來重寫故事，好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