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個只能喜歡的人
一個只能喜歡的人
于是等沐瑾終于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帶着到天臺上，跟喬牧一人一瓶酒談起心來了。
天臺的風很大，好在近些天的天氣還算悶熱，風摩挲着發梢，輕卷起衣角，倒也散去些許燥意。
沐瑾的聲音伴着風穿過樹林沙沙的聲音将剛剛的事盡數告訴喬牧。
喬牧單手開酒，安靜地聽完沐瑾的最後一句話，才擡手喝了口，看向他。
“因為不知道為什麽喜歡，所以自己跑掉了？”
沐瑾也覺得自己太幼稚，抿唇錯開喬牧側頭看過來的視線，悶悶地應了聲，“因為這樣很不負責任。”
雖然他這種逃兵似的應對方式也沒比之前更負責就是了。
“所以你是要這樣放棄了嗎？”
“我沒有！”沐瑾下意識反駁，看見喬牧突然頓住的動作，才後知後覺自己剛剛的反應太大了，握着酒瓶的手稍稍收緊，又低頭，小聲重複，“我沒有想要放棄。”
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
試都沒有試過，怎麽可以就放棄，明明……明明那麽喜歡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就放棄。
就算是沒弄清楚的喜歡，也是喜歡。
他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喬牧看着他，幾秒後輕笑了下，語氣輕緩地開導他，“想想你們後面的相處，你是因為他的長相喜歡的他沒錯，但這種喜歡是經不起時間消磨的，開學到現在，你們應該不止見過幾面吧？自己想想，是因為什麽，讓這份原本單薄的喜歡一直堅持到現在，甚至愈演愈濃。”
是因為什麽，讓這份原本單薄的喜歡一直堅持到現在，甚至愈演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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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瑾無意識地摩挲着酒瓶上的花紋，目光落在虛空一點，思緒也好像跟着入冬的風吹回了夏天。
喜歡他什麽呢？
喜歡他在軍訓舞臺上肆意歌唱的樣子，汗水浸濕發絲，往下滾落過喉結，最後沒入微透出肉色的白色襯衫裏。
喜歡他當助教時拉着他說悄悄話的樣子，眉宇間是少年意氣，故意逗他時不經意的壞笑，吊兒郎當又不顯輕佻。
喜歡他在圖書館幫那個個子沒那麽高的男生說話的樣子，擋在前面的背影明明不是肌肉男那種體型，卻偏偏帶着令人信服的安全感。
喜歡他在雨天給小貓撐傘，用身軀給小貓做避風港的樣子，沉厚的雨幕被撕開了一道沒有風雨的破口，哪怕他頭發後背都被淋濕，也不顯狼狽。
喜歡，喜歡他的溫柔……
“用溫柔形容方承适嗎？”喬牧笑了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只是喝了幾口，就感覺頭有些暈暈的，沐瑾于是放下酒，學着喬牧的樣子靠着欄杆，眯着眼感受着風迎面撞過來的觸感，原本有些混亂的頭腦也清醒幾分。
“很奇怪嗎？用溫柔來形容學長。”
“分人吧。”喬牧又灌了口酒，他今天好像格外愛笑，“你是沒見過他拒絕人的時候有多拒人千裏之外。”
說完頓了下，失笑，“酒喝多了，沒想起來你剛撞見。”
撞上沐瑾投來帶着控訴的眼神，喬牧舉起酒杯想碰個杯，沒找到沐瑾的酒，于是又收回手仰頭灌了口，“學長自罰一杯。”
仰頭時手腕處的手鏈露出來，剛好對上落日的光，有些晃眼睛。
後勁上來了導致有些遲鈍的沐瑾呆愣愣地看過去，費勁地想找那個晃眼睛的東西。
只是可惜，喬牧的動作快，手擡起又垂下，袖子遮擋住沐瑾的視線。
于是沐瑾又慢吞吞把視線挪回來，拿起放桌上的酒也猛灌了口，結果因為沒反應過來，差點被嗆到。
喬牧被吓了一跳，沐瑾也被吓了一跳，酒也差不多醒了，朝擔心自己的喬牧擺擺手，又默默把剛剛上頭重新拿回手上的酒放回去。
沐瑾今天是打算來找方承适的，中途折返又碰到的喬牧，後面也沒有規劃要做什麽事，喬牧本來就是上來喝酒的，于是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你是因為那天的舞臺喜歡的方承适？”
“嗯。”
一瓶一瓶地灌，喬牧好像也有些醉了，小聲嘟囔了句，“看來你不喜歡何目那種類型……”
風很大，吹在身上很涼快，但也難聽清喬牧的話，沐瑾稍稍側過身，茫然問了句，“什麽？”
喬牧搖搖頭，“沒什麽。”
真的不知道要跟一個數學系的人聊什麽，但現在的心情還很亂，沐瑾覺得他還需要一些時間冷靜，不然回去肯定又要被三堂會審了。
不想回宿舍的沐瑾在欄杆上，随便扯了個話題就開口，“學長也有喜歡的人嗎？”
但卻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有。”
沒等沐瑾糾結要不要八卦，又聽見他半帶着炫耀的口吻開口。
“我喜歡的人成績是這個！”喬牧邊說邊比了個大拇指。
“我喜歡的人成績也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太醉人，兩人開始了這場莫名又幼稚的比拼。
“我喜歡的人很受歡迎！”
“我喜歡的人也很受歡迎！”
“我喜歡的人很可愛！”
“我喜歡的人很溫柔！”
兩人越比越兇，誰也不讓誰，明明平時都算是安靜溫和的性子，偏偏這時候像兩個鬥嘴的小孩子，誰也不讓誰，誰也不願承認對方喜歡的人比自己的要好。
“我喜歡的人，他是……一個只能喜歡的人。”
喬牧呢喃出來的一句話，恰好風停。
兩人之間也如同風停，很靜，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沐瑾擡頭看他，醉眼看什麽都是朦胧的，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的原因，他看着喬牧好像眼睛也濕濕的。
“手鏈……是那個人送的嗎？”
喬牧看着沐瑾小心翼翼的樣子有點好笑，大方承認，“是。”
“你想，他為什麽送給你？是不是他也……”可憐的小沐同學，醉酒了也還要晃動他有些混成漿糊的腦袋，努力地安慰面前的可憐人。
喬牧擡手拍了下沐瑾，打斷了他後面的胡言亂語，一句話終止沐瑾的猜想，“宿舍所有人都有的。”
“啊？”沐瑾說不清什麽感覺，低低地啊了一聲，語氣帶着遺憾失落。
喬牧又灌了口酒，“小學弟，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剛好的。”
沐瑾不說話了，跟替喬牧難受一樣，蔫吧了。
手上的酒又喝完一瓶，喬牧随手又拿起一瓶打開，瞥了眼開始真情實感替自己難過的沐瑾，沒忍住問。
“你為什麽會想去追方承适？不怕後面連朋友都做不了嗎？”
沐瑾還沒從剛剛的悲傷中緩過神來，呆呆地反應了幾秒，才慢吞吞地回答：“大概……是因為不甘心吧。”
因為很喜歡，所以怎麽也不甘心只做朋友。
他比較貪心，他想把喜歡據為己有。
“學長呢？學長甘心嗎？”
“……”
喬牧輕笑了下，又仰頭灌了口酒，才回答。
因為剛剛喝了太多的酒，聲音也從原來變得略微低啞。
“他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醉酒的沐瑾有些執拗地想要答案。
“他值得更好的，我不是那個更好的。”
說得輕松，但卻完全回避了沐瑾的問題。
喬牧喝了很久的酒，久到沐瑾回了宿舍，久到太陽落山，久到風止了又起。
甘心嗎？
他摩挲着手腕處的手鏈，手鏈是何目給他送來保平安的，即使所有人都有，他也一直當唯一地珍視着，時時刻刻戴在手上。
甘心嗎？
剛剛止住的風又突然卷起，撞進眼裏，可能是混了沙泥進眼睛，不然怎麽總感覺眼眶泛酸意。
甘心嗎？
他反複地問自己。
腦海中又閃過關于何目的每個場景。
喬牧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他想，是不甘心的。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麽樣？
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剛好的。
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你……
喬牧輕嘲，又悶了口酒。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大好事。
又靜靜坐了十多分鐘，晚風作伴。
直到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才打破了這片寂靜。
“喂？”
“喬牧，你人呢？”
何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同時，何目的背影也闖進喬牧的眼眸。
宿舍的天臺都不算高，也給了喬牧能夠看清的距離。
應該是剛出宿舍，一手整理衣服，一手拿着手機跟喬牧通話。
他沒有跟沐瑾說謊，他喜歡的人真的很受歡迎。
僅僅是一小段的距離，何目就被攔下了三次。
“啊，有點事，怎麽了嗎？”
“沒事……你嗓子怎麽了？”
“哦，剛剛進了點風，嗓子癢就咳了下，好像咳啞了，很難聽嗎？”
“……不難聽。”
“那就好，你剛剛喊我什麽事？”
“本來要喊你去搬資料的，你沒空，那我找方承适好了。”
嘟——嘟——嘟——
喬牧靜靜地撐在欄杆上，細細地看着何目的背影距離他越來越遠。
越來越遠。
又靜了很久，聽見一聲輕笑，喬牧的眼神帶着缱绻暖意，看着早沒有何目背影的地方。
他只是突然想起一句很喜歡的話，放在現在好像挺應景。
—我将遠遠地愛你，隔着冷靜的距離。
-
沐瑾回到宿舍，果不其然還是被三堂會審了。
主要是目标太明顯了，臉頰兩邊染着大片酡紅，第一次喝酒，沐瑾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上臉。
但前面已經拖很久了，再晚回怕鄭謙他們擔心，只能硬着頭皮頂着兩大坨高原紅進門。
不管沐瑾心裏再怎麽祈禱也沒用，鄭謙三人只要不是瞎的都一眼看出來。
其中蘇故反應最大，瞪圓了眼從床上蹦下來，“沐沐你喝醉了嗎？！”
鄭謙怕他站不穩，忙起身打算去攙扶他，被沐瑾婉拒。
“我只是有點醉了，不是瘸了。”
等沐瑾回到座位上，劉子秋把剛剛打濕的毛巾遞給他，“喏，洗洗臉。”
“謝謝子秋。”
等沐瑾磨磨蹭蹭把臉擦了三遍，等得不耐煩了的鄭謙直接搶過毛巾，果然看見沐某心虛的表情。
在一旁的蘇故見沒人說話，伸手戳了下沐瑾，語氣頗有些躍躍欲試，“你們怎麽就喝上酒啦？是不是已經勾引成功了？牽手了嗎？是不是還親嘴了？！不過沐沐你怎麽這個時候就回來了，按照正常的劇情發展，後面不應該是你被唔——！唔唔唔！”
劉子秋死死捂住蘇故噼裏啪啦管不住的嘴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清醒點，這不是小說，你是巴不得沐沐寶貝被那個什麽學長吃得死死的嗎？”
蘇故在那一瞬間仿佛感受到了來自死亡的威脅，拼命搖頭，求生欲極強，“唔！唔唔唔！唔唔！”
在聽到小說兩個字的時候，沐瑾默默移開了視線，藏着眼底的心虛更勝。
他們說的小說，應該不是指他在某站寫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