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這誰,裹什麽亂呢。

滿天的烏雲驟然黑沉沉壓下來,教室裏頓時黯淡。

啪。

有人按下開關。

白熾燈管亮起,将教室照亮。

嘩嘩落下的傾盆大雨從沒來得及關好的窗戶刮進來,瞬間打濕課本,豆大的雨滴争先恐後落在紙張上,幾個雨滴子便足以讓上面的墨字暈染。

靠窗的同學起身手忙腳亂的關窗,狂風亂舞,卷子從桌上被吹飛,一時間過道處滿地卷子。

林星晚眼疾手快捂住桌上卷子,彎腰去撿其它的,忽然凳子腿被人猛地向後一抽。

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上。

鑽心的疼從額頭和小腿處傳來。

頭頂上六葉吊扇呼啦呼啦的轉着,涼風夾雜着痛感讓她兩腿發軟,一瞬間耳鳴襲來,後背因為驟來的痛感浸出薄薄細汗,林星晚輕輕呼出一口氣。

還沒來得及呼出。

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她擡手攀住桌沿,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然後站起來向後看去。

後排兩個女同學仰頭笑盈盈地看着她,其中一個紮着高馬尾的是趙彤,還在用小剪子剪馬尾的分叉,見她回過頭來說道:“看什麽看啊?”

“摔傻了啊,看屁啊!”

林星晚看了她一眼,而後轉過身去。

“安靜!笑什麽笑!就知道笑!”講臺上班主任宋吉鑫敲敲黑板,吹胡子瞪眼地剜了好幾眼最後排的學生,而後放緩語氣看向林星晚,“林星晚,你這怎麽回事啊?”

林星晚微微抿唇,話還沒吐口,就聽見後排有男生嚎叫:“老師,林星晚太胖了,把凳子壓扒了!”

話音未落,還在躁動的教室裏繼而爆發出更大的笑聲。

窗外雷聲轟響,雨水沿着玻璃飛速流下,形成一條條小水流,落在窗沿處砸出一朵朵水花。

哄笑聲近乎掩蓋住雷聲,只留下一道道閃電。

她低下頭,只覺得氧氣稀薄,耳鳴聲越發嚴重,尖銳的聲響恨不得劃破她的耳膜。

旁邊她的同桌許袅袅仰頭看向林星晚,輕輕拉了下她的小拇指。

少女睫毛微顫,仿佛回了神,身子動了下,她擡手推了推黑框眼鏡,臉色蒼白,額間紅腫鼓包更是明顯刺眼,依舊沒有說話,死死得攥着拳頭,單薄削瘦的背站得筆直。

“坐下好好聽課。”宋吉鑫發了話。

林星晚側身扯過凳子重新坐下。

那凳子腿早就有一道裂痕,木屑刺在一邊翹起,旁邊的另一端也微微有松動跡象。

額角越發疼痛,她擡手按住,那一小塊肌膚被磕進去一塊,橫着的壓痕被輕輕一按就鑽心疼。

白皙臉龐越發慘白,薄唇被緊緊咬着,鏡片因為忍耐産生的熱氣而鍍上一層水霧,她擡手摘下眼鏡放在一旁,卷翹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着。

林星晚被疼得心煩意亂。

強忍着擡起眼眸看向前面黑板,老宋在上面拿着粉筆奮筆疾書,粉末沿着黑板落到卡槽裏,洋洋灑灑。

走廊的窗戶沒關。

冷風夾雜着雨水刮進來,潮濕感與水霧撲面而來,似乎要将人掩蓋在這樣的霧氣中。

她有些不适應垂眸眨了下眼。

再擡頭時,少年烏黑短寸的頭發,清冷矜貴的臉龐出現在她的視線中,穿着一件白色短T,薄唇半抿,抄着手路過教室。

不知是什麽緣故,他驀地側頭望過來。

黑漆漆的眼眸鎖住她的視線。

他斷眉上揚,輕輕一挑,而後消失在門外。

後面跟着的似乎是校長,也望了進來,林星晚心頭猛地一跳,快速埋下頭做筆記,耳邊只剩下老宋的聲音和若有若無穿過走廊的腳步聲。

明明只一眼,她就覺得這個人不好惹。

雷鳴聲越發洪亮,陰沉昏暗的天空像是被人捅了個窟窿,雨水傾盆落下,連荷花池裏愛叫的青蛙都沒了聲響。

隔了幾分鐘,林星晚鬼使神差地她轉頭看向窗外。

一把黑傘獨自在學校主路上撐開。

那把傘很大,似乎将撐傘的人從頭到尾遮蓋住的感覺,林星晚只看得見傘尖,清冷淩厲。

臺上宋吉鑫又一次在表揚她的作文,號召其同學向她學習。

林星晚收回視線低下頭,靜靜地看着自己的試卷,耳朵裏是一陣陣不屑的嘲諷輕嗤,像一片小刀片,輕輕刮過她的耳廓。

好學生在這裏,就像是個貶義詞。

榮海九中是市裏的重點中學,可因為是私立學校,那些學習不好的都會被家長花錢塞進來,導致各班級總有那麽幾個差生混日子。

在他們看來,好學生最後的下場也不過是跟他們一樣,都是成為打工人,說不定還不如他們。

趙彤就是這些人的典型。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起。

最後一節課結束,教室裏熱鬧起來,所有人興奮晚自習不用上,背着書包就往外沖去,林星晚走讀,她收拾好課本,跟随人群出了教室。

黑夜比往日來臨的更快,夜雨還在下,她攏了攏外套下樓梯快步朝外走去。

趙彤半節課的時候躲到廁所抽煙,回來時候已經下課。

她看了眼前排空空的座位,低聲咒罵一句,拎起書包出了教室。

老校區常年欠修整,水泥地早就露出下面的石子層,坑坑窪窪的水坑在地上随處可見,像是月球表面再現。

不留神踩到雨水瞬間便打濕鞋襪,不少女同學穿着白色蕾絲襪,嬌氣懊惱的尖叫着自己的襪子濕了。

旁邊男生不懷好意地跟着笑,故意将雨水灑在女生身上引來更多的嬌嗔尖叫。

林星晚無暇顧及這些,她不敢回頭,只是下意識的快步往前走,只要趕得上這班公交車,就能躲開趙彤她們。

渾濁雨水濺在她的小腿上,纖細白嫩的肌膚沾染上污點,像一顆顆黑色烙印,不會自己掉,只能幹燥留下痕跡。

泥土帶來的難受她強迫自己忽略掉,踏出校園那一刻,林星晚輕輕呼出一口氣,側頭看向校園主路。

一把紅色雨傘快步向她這裏移動。

呼吸一頓。

僅僅猶豫兩秒,林星玩轉身快步朝着學校側門的胡同裏走去。

這條胡同連通旁邊的公交站,只是因為常年有不良少年和本校的學生混在一起打架,所以久而久之這裏變成了約架地盤。

好學生沒人往這裏走。

但是她必須從這裏走,因為這裏距離公交站點最近。

胡同裏的路燈昏黃閃爍,老化的電線線路彎呈扇形垂在牆壁兩側,上面的黑色電線杆被小廣告貼的到處都是,各種塑料垃圾袋随處可見。

雨水将地面的墨綠石板路沖刷的幹淨,被燈光反射出冰冷的顏色。

她擡腳踏上,一塊一塊的踩過。

身後紅傘也越發靠近,林星晚覺得出現幻聽,甚至聽見趙彤的聲音,那樣尖銳刺耳,吐出的話語那樣不堪。

忽的前面傳來悶哼聲。

林星晚腳步一頓,下意識看向拐角處。

身後腳步聲也步步逼近。

她咬着牙跨步走過去,下一瞬雙腳就像是被什麽附體,渾身血液倒流下來,迅速将她定在原地。

暴雨中,三五個男人蜷縮在地上,前胸後背都是泥腳印,一個個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呻、吟,道路泥濘,他們看起來更像是臭水溝裏打過滾的,面容不清。

旁邊三三兩兩的站着幾個人在抽煙,有兩個男生林星晚認識,是學校裏的刺頭。

聽見聲音幾個人轉頭看過來,看見林星晚撐着傘站在那裏頓時就樂了,“呦,同學走錯路了吧?”

煙圈一圈圈在路燈下散開,圈圈繞繞地沒入黑夜,将所有的黑暗隐匿。

她轉頭看了眼身後。

指尖因手指緊緊攥着傘柄而泛白,她攥着背包帶站在原地,腳步一點點往前挪移。

絕望感爬上心頭,可她卻不能後提,林星晚擡手蹭了下臉上的雨水,卻發現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一雙黑色運動鞋。

她吓了一跳,擡眼望去。

那人依舊穿着白色短袖,運動褲腿一條被卷起,露出一節小腿,筆直有力,手裏拎着一根棒球棍。

銀色球棍在燈光下閃着冰冷的光。

她擡眸看見少年脖頸鎖骨處有一條長長的傷痕,一直延伸到領口內,裂口皮層外翻,似乎是剛結痂不久,被雨水沖泡後周圍紅腫起來,看着格外滲人。

林星晚不由得後退一步。

聽見動靜,少年掀起眼皮望過來。

短寸黑發,臉部輪廓淩厲,鼻梁高挺,下颚線條清冷,左耳赫然戴着一枚銀色耳釘,遠比走廊那次看見更加清晰的臉龐,英俊清冷。

雨水順着他的臉龐滑下,他擡手抹了把臉,漆黑眼眸掃過,清冷狠戾。

林星晚與他對視上。

下一秒那道目光掃過她,落在別處,冷淡的要命。

她的呼吸一窒,是上午看見的那個人。

少年身後幾個大漢還趴在地上疼的翻滾,他卻好像什麽事一般,抄着手慢悠悠地走過來,剛才圍堵的人自送分成兩撥讓出中間的空道。

身後有人撐起黑傘,想要給他遮雨。

少年卻擡手揮開,徑直走到旁邊石墩上拿起被人裝在塑料袋裏的煙盒,抽出一跟含在嘴裏,像是突然沒了骨頭,倚牆而站,慵懶恣意地招了招手。

周遭靜了下。

下一秒,林星晚還沒來得及反應,手中便被塞了一個東西,緊接着背後被人猛地推了一把。

身子受慣性前傾,她腳尖使勁抓地才勉強穩住不跌倒。

雨傘被甩了出去,滾到角落處停下。

夏夜的雨水透涼,她穿的外套淡薄,不一會兒便被打濕,林星晚背着手站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裏被塞了一個打火機。

少年似乎也是沒料到有這意外,眉毛微微一挑,黑漆漆的眼眸在她身上掃了一圈,而後越過她看向後面。

眉頭一揚,沒什麽表情,可卻讓人生了壓迫感。

須臾,林星晚身後有個男生竄了出來,奪走她手中的打火機小跑過去。

一邊撐着傘一邊将打火機遞過去。

青色火苗竄起。

少年頓了下,歪頭湊近,薄唇微抿,煙頭點燃。

黑傘周遭被白霧籠罩,雨聲滴答,煙霧缭繞,少年指節夾住煙頭挪開,低啞又冷漠的嗓音在胡同裏散開,“這誰,裹什麽亂呢。”

作者有話說:

當當當~我開新文啦~,是一個努力爬出坑,想要活出自我的故事,希望大家會喜歡!麽麽噠。

下本寫一本甜甜的故事呀!——《豆蔻》

1.

27歲生日當天,商蔻跟一個只見了兩次面的男人領了結婚證。

對方是許氏集團接班人——許家二公子許庭樾。

第一次見面是在家族繼承儀式上,他帶領衆人上香禮佛,矜貴端方,彼時她剛成為律所合夥人,全部身家都壓在許家法務合同上。

第二次是領證,許庭樾坐在車裏問是否需要捎她一程,眉眼冷淡疏離。

2.

一次酒宴上有人喝醉,調侃商蔻是一高級工具人。

畢竟這位許二公子行事作風狠厲果斷,對莺莺燕燕更是不感興趣,寡淡得像個佛子,就連領證結婚都只是為了順利拿下繼承權。

這事兒所有人心知肚明,也都猜測協議一到,商蔻肯定會被丢到一旁。

沒成想話音未落,許庭樾漫不經心地從旁邊經過,随後兩名保安上前将人拖了出去。

好友盯着他那張清冷側臉,忍不住打趣:“這是護短還是受不住別人八卦你?”

衆人皆笑,都不覺得他是在護着誰。

3.

直到後來打牌攢局的時候,許庭樾離開時間一再提前,到最後幹脆面兒都不露了。

終有一次有個好友忍不住問:“二哥,您這是趕早回家批折子?”

許二公子擡手穿上外套,素來清冷面容竟有一絲傲嬌寵溺,柔得近乎要酸掉衆人下巴,“不,回家哄太太。”

————

“從未想過,處處皆是你,聲音所至,目光所及。”

雪山之巅X溫柔明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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