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是希望嗎?
馄饨攤老板把油潑辣子重新添滿。
林星晚搖了一小勺放進碗裏,油星香辣味瞬間撲面而來,她沾着辣子吃了口馄饨,又咬了口。
一只手從前面伸出,将一碗剛出鍋的馄饨放在她的對面。
她擡起眼看去。
陸嶼牽着狗跨腿坐到她對面的板凳上。
矮桌矮,板凳也更矮,他的長腿拘束地半圈在那裏,手臂搭在膝蓋上,馄饨碗在他面前熱氣騰騰的。
林星晚回頭看了眼旁邊的高桌子,已經有人坐下。
她喝了口湯,想起什麽似的從旁邊拎過書包打開,翻出一個衣服袋子,遞過去。
陸嶼咬了口馄饨,鮮肉味美,他眯起眼睛,沒接,“這什麽。”
“衣服。”林星晚往前送了送,“我洗過了,很幹淨。”
陸嶼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咽下嘴裏的馄饨,擡手接了過去。
兩個人沒再說話。
林星晚先吃完,她背好書包坐上公交車,車窗外,少年端着湯碗喝了口馄饨湯,而後拍拍狗頭站了起來,似是察覺到什麽,他轉頭看過來。
綠色棚子裏,少年神情清冷。
公交車已經開走,他的臉龐在車窗裏模糊劃過。
林星晚垂下頭看着幹淨的校服短裙,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陸嶼付完錢簽好狗,拎着袋子回家。
他把外套拎出來,淡淡的冷松香味竄入鼻尖,旁邊大黑打了個噴嚏,口水濺到他的腿上,陸嶼嫌棄的擡腳蹭到它的毛上。
這外套洗的幹淨,烘幹的又幹爽,陸嶼拎着外套在衣帽間轉了圈,找了個衣架單獨挂在最左邊的櫃子裏。
八點一刻,他才從小區出門,騎着單車去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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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除了老師的聲音再無其他。
林星晚安靜地坐在座位上聽課。
後面趙彤還在時不時用筆戳她的後背,低聲嘲諷,“行啊林星晚,你還能跑出來。”
“果然是學霸,聰明啊。”
林星晚低頭記筆記,薄背挺直,黑色馬尾被她送她肩膀一側,神情淡然,完全沒有因為她的話受到絲毫影響。
旁邊同桌許袅袅小心翼翼瞥了眼後面,正對上趙彤的眼睛,吓得她趕緊貼着桌邊低頭寫字。
“星晚,你昨天又被……”
她的話沒說全,意思顯而易見。
林星晚眨了下眼,黑色碳素筆在潔白筆記本上留下字跡,她寫的專注,沒有因為聽到旁邊的話而分神停頓,直到寫完整句注釋才停下筆。
“對。”聲音不輕不重,十分清晰。
許袅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再沒說話。
第二節 課下課是大課間操活動時間,所有人都回到操場集合做操。
林星晚沒去。
趙彤不在意這個,林星晚學習第一,課間操不上老師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她跟着廣播舒展胳膊,想着下次換個什麽方法整整這位好同學。
直到她回到教室,班主任老宋滿臉嚴肅地沖她招了招手。
而後将她領到辦公室。
趙彤一進門就看見林星晚抱着一次性紙杯杯坐在旁邊椅子上,眼角泛紅,像是剛哭過一樣。
宋吉鑫把手機遞給她,“給你父母打個電話,通知他們來一趟學校。”
趙彤臉色刷地白了,她連連後退,擺擺手拒絕這燙手的手機,“老師,我怎麽了你就讓我打電話喊家長?”
“林星晚已經把你做過的事情都告訴我了,”宋吉鑫啪的一聲拍了下桌子,語調拔高,“欺負同學,還關廁所裏,平時三令五申地教育你們要互幫互助,你怎麽做的!”
“打!”
趙彤顫巍巍接過電話,按下號碼,那頭很快接起,她抖着聲音喊道:“爸,老師喊你來學校。”
電話那頭忽的傳來刺耳聲音,緊接着是一陣忙音。
林星晚始終低頭看着手中的水杯,紙杯裏的水随着她的動作小幅度晃動着,水紋一圈圈蕩漾,碰壁返回,周而複始。
趙彤轉頭看向林星晚,少女表情很淡。
教室裏。
早晨起的太早,陸嶼困到不行回來就趴在桌上補覺。
宋懷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小聲說道:“嶼哥,聽說昨天晚上教學樓鬧鬼了。”
陸嶼眉毛一揚,眼都沒睜開。
“不是你怎麽還不信,”宋懷急了,掏出手機翻到小視頻遞過去,“你看看!”
視頻裏,兩個模糊的影子穿過走廊,身後的燈光昏黃黯淡,這兩個人走的飛快,而且後面那人身上冒着藍光。
轉眼間兩人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另一個監控還拍到女廁所有人跳樓,穿的正是校服,女生長發擋住她的臉,整個身子吊在窗外,更顯得鬼裏鬼氣的。
“毛骨悚然不?”宋懷收起手機,倒吸一口氣,“他們說咱學校以前是個墳地,這話我現在信了。”
陸嶼把頭轉向一旁。
懶得搭理他。
宋懷見他不理,嘆了口氣轉身坐回位置上去。
不一會兒教室門被推開,林星晚走進來,身後跟着趙彤,臉色十分難看。
所有人霎時安靜。
林星晚衣服幹淨整潔,頭發綁成馬尾,從哪裏看都不像是被欺負過一般。
反倒是趙彤的神情有些不對勁。
兩人一前一後坐回位置上去。
林星晚翻開課本預習下節課的單詞,默讀。
突如其來的安靜倒是讓陸嶼有些睡不着,他撐着腦袋坐起來,側頭看向旁邊。
少女側臉恬靜,認真專注的背着單詞。
跟後面坐立難耐的人截然相反。
他勾了勾唇。
看來是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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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晚自習。
林星晚被擋在校門口。
趙彤和張玉靜站在她旁邊看着她,語氣輕柔,甚至帶着點讨好的意味,“林星晚,我跟你道歉,以後咱們就兩清了吧。”
林星晚退後一步,攥緊手裏的背帶,“只要你以後不欺負我。”
她眼眸清亮,帶着幾分倔強,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聽到這話趙彤立馬舉起手,“你放心,我以後不會了。”
林星晚點點頭,繞開去公交車站點。
旁邊有人抄手站在一旁,黑色背包斜跨在身上,指間夾着一根煙,霧氣從指尖纏繞攀上,消失不見。
他轉頭看過來,眼眸深邃又冷清。
林星晚走過去站在他旁邊,對上他的眼睛,陸嶼輕笑,“挺厲害。”
他還以為林星晚會忍下去,但是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快能拿捏到趙彤不敢明面欺負她,真是小瞧了她。
小刺猬的刺在慢慢變硬,柔然的地方也在漸漸受到她自己的保護。
甚至懂得了反抗。
真是讓人意外。
指間的煙無聲燃盡,灼燙他的手指,他随手扔到旁邊垃圾桶,目光再次落在旁邊少女身上,清瘦的身形,流暢優美的脖頸線條還有那雙眼睛,陸嶼挪開眼,看向公交車來的方向。
這是林星晚和陸嶼第二次一起坐公交車。
班裏人都說陸嶼深不可測,家纏萬貫。
萬貫家産的人怎麽也坐公交車。
這是林星晚第二次有這種想法。
晚間末班車上人稀少,只有幾個加班的社畜拖着疲憊的身體坐在位置上,林星晚選了後排靠窗戶的位置,這裏可以吹風看窗外的夜景。
每天重複不變的路線,一樣的街景路燈。
她可以看着那棵樹從郁郁蔥蔥到枝丫光禿,再從光禿禿的枝幹發芽生葉,重新郁郁蔥蔥。
煩悶和委屈随着夜風一同消散開,連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起來。
窗外燈火明亮,襯出少女面容,她嘴角含笑,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輕松。
車靠站,兩人下車。
陸嶼站在小區門口沒有往裏走,林星晚回頭看他,“你不回家嗎?”
“有事。”
林星晚點點頭,轉身朝旁邊的居民樓走去。
她回到家張愛清已經在家,甚至還動手煲了蓮藕排骨湯。
“晚晚,以後遇到這種事一定要跟媽媽說,知道嗎?”張愛清給她盛了一碗湯,肉香混着蓮藕的清甜幹脆,清爽可口,林星晚拉開椅子坐下,一連喝了好幾口湯,心情舒暢愉悅。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用受欺負了。
可以安安心心的準備高考了。
所有的黑暗都從這一刻退去,她甚至剛才在公交車上想,要是自己早點告訴老師,或者是上次說的再嚴重一些,那老師是不是就跟這次一樣重視,然後自己就會避免這次的事情。
不重要了,都過去了。
廚房吊燈泛着溫柔的光,光暈返照在白牆上,形成一個淺淺的黃色圓圈。
窗外夜空璀璨,星星閃爍,陰翳消失在明朗中,似乎明天是個好天氣。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開心,林星晚抱着碗起身,“媽,我再盛一碗。”
飯桌上張愛清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沖林星晚指指廚房,示意她自己去盛,然後起身去陽臺接電話。
她一向工作忙林星晚是知道的,也沒放在心上,自己哼着歌小跑去廚房盛湯。
等她出來時,張愛清已經坐回飯桌前。
“晚晚,明天是不是考試啊?”她摸摸女兒的腦袋,笑眯眯地問道。
林星晚點點頭,“不過我有把握,我能考第一。”
張愛清托着腮,滿臉寵溺地望着她,“要是第一,媽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林星晚眼眸星亮,笑容也不自覺多了起來,語調跟着撒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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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
她早早起床練琴,破天荒的張愛清也起床,甚至給她熬了小米粥和煎蛋,還炒了一個小菜。
林星晚吃得很撐。
甚至坐在考場考試的時候,她都覺得恍惚,像是一場漫長的噩夢,夢醒了,所有的悲傷委屈都消失不見,過眼雲煙。
考試發揮超常,隔天公布的成績單裏,她全年級第一。
而張愛清也兌現她的承諾,帶她出來吃飯。
臨江酒店是榮海比較出名的一家飯店,尤其是以一道鮮炸蝦仁出名,之前林星晚逛紅薯軟件的時候看見過推薦,心裏想吃很久了。
推門而入,典型的中式複古風映入眼中。
蘇繡屏風遮座,翠竹點綴在側,音響裏播放着古曲,琵琶聲入玉珠落盤,清脆動人。
小小的心髒被喜悅充斥,咕嘟嘟冒着開心的泡泡。
她緊緊挽着張愛清的胳膊,晃了晃,小女兒的姿态不由流露,“媽,他們說這家飯店的蝦仁好吃。”
張愛清拍拍她的後背,笑眯眯得攬着她的肩膀,“那一會兒你多吃點。”
“好。”
包間的名字都很好聽——【玉蘭】
林星晚興奮地推開門。
巨大的木質圓桌上擺放着提前上好的開胃小菜,精致的擺盤,碗筷素白透亮,在入門正對的兩個位置上,坐着兩個人。
她只看了一眼,腦海裏那根原本松弛的弦驟然斷了。
主座上的人,是趙彤的父親。
而另一邊,是那個把她關進廁所羞辱的人,趙彤。
作者有話說:
七七:今天也是刀女鵝的一天嗚嗚嗚,再忍忍,馬上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