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目光都在她身上。
林星晚不知道自己怎麽坐下的。
是張愛清按着她入座的,還是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等她回神的時候,趙彤坐在她右側的椅子上,殷勤地幫她倒飲料。
鮮榨橙汁的果香氣在斟倒時撲入鼻,鮮豔濃稠的果汁落入高腳玻璃杯中,她看着,看着果汁滿滿斟滿停下。
趙彤将杯子遞給她,笑着說道:“我就說咱倆應該成為好朋友吧,你看你媽和我爸有合作要談,咱倆就翻篇,重新做朋友吧。”
林星晚擡起眼眸看她。
下一刻她垂下眼眸。
做不到。
她做不到跟一個曾經霸淩欺負她的人成為好朋友。
另一旁張愛清看到她臉色不對,探身扯了扯她的胳膊,極力打圓場,“晚晚,你和小彤都是孩子,小孩子間打鬧是很正常的,你不要小心眼兒。”
旁邊趙彤拿起果汁跟她碰杯。
砰。
玻璃材質相撞的清脆聲響。
兩個大人始終笑着看她們,甚至張愛清還在旁邊說道:“我們家這個學小提琴的,回頭小彤你要是有興趣讓她教你。”
“明天還要去參加小提琴比賽呢!”
趙彤呀了聲,滿臉驚訝,“真的嗎?星晚你也太厲害了!”
她笑眯眯地舉着玻璃杯看她。
眼神裏的笑意未滿,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爬上林星晚的脊梁,冷氣開的足,她手腳冰涼。
手邊的果汁杯握在手裏,她扯了扯嘴角,舉起來跟趙彤碰杯。
旁邊放在她胳膊上,張愛清的手終于松開。
氣氛似乎十分融洽。
紅酒一杯杯的倒,紅酒瓶空了兩三個,林星晚架着張愛清坐進出租車的時候,滿身酒氣,她打開車窗,看向外面。
霓虹燈光重重疊疊閃過,少女臉龐忽明胡亮,唯獨那雙眼眸沉沉。
半晌後,她轉過頭來,眼尾泛紅,“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被欺負的多慘。”
嗓音裏終究帶了哭腔。
張愛清醉醺醺地撐着身子貼過去,拍拍她的肩膀,臉頰熏紅,緊緊攥住她的手,“晚晚,你知不知道媽媽為了你多辛苦啊。”
酒氣從四面八方傳來。
心徹底沉了下去。
把張愛清弄到床上,林星晚坐在床尾替她解開高跟鞋的扣子,将鞋子扔到玄關處。
她起身走出客廳,看見放在桌上打包帶來回來的經典蝦仁。
那是趙彤爸爸臨走前特意要了一份給她帶走的,甚至還邀請她和趙彤一起去參加什麽夏令營活動。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的合作達成。
林星晚按住眼眶,輕嗤。
片刻後,她将打包盒丢進廚房垃圾桶裏。
-
第二天早晨,林星晚醒的很早。
她将小提琴拿出來仔細擦拭上油,又調了調弦,再站在窗前練習了兩遍備賽的曲目,這才從房間裏走出去。
不出意外的,張愛清沒醒。
林星晚熬了小米粥設置好保溫功能,吃完早飯後便出發了。
今天是小提琴比賽初賽,她準備了一曲比較穩妥的曲目來參賽,坐上公交車,耳機裏熟悉的旋律響起,林星晚的心慢慢地安靜下來。
周末早班路上車少,少了堵車的時間,她比以往提前到達站點。
琴行穿過旁邊小分叉胡同,再右拐過去,那邊有個空場地是今天比賽的場地。
她背着琴包戴着耳機,慢吞吞地朝小巷走去。
這巷子和桂花巷差不多,姥姥家的小胡同也是這般老舊,但是人情味十足,中午不到各種飯菜飄香味就已經出來了。
林星晚數着曲調裏的節拍,絲毫沒注意到身後有人跟了上來。
忽的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轉身看過去,等看清那人臉時,林星晚不由得後退兩步。
對面男人臉上有一道疤痕,臉上胡子拉碴,眼神兇狠,穿着黑色短袖花臂紋身,兇神惡煞的混混。
“你就那什麽林星晚?”男人抄着兜一步步逼近。
胡同拐彎處是個死角,林星晚咽了口口水,只覺得喉嚨發緊,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她被迫退到牆角,下一秒男人手撐在牆上,臉龐在她面前放大數倍。
膘肉橫行的臉讓她差點崩潰,她別過臉去吓得閉上眼睛。
琴包抵在牆上,磚頭粗糙,琴包瞬間被刮花起毛刺,染上一層白色的牆灰。
“說話!”男人一拳打在牆上,沖她咧嘴,皮笑肉不笑的,“我可沒那麽多耐心。”
指尖緊緊攥緊手裏的手機,林星晚摩挲着想要解鎖報警,面上又不敢有什麽的大動作,她輕輕吸一口氣,對上男人的眼睛,“是我。”
嗓音裏帶着顫。
疤痕男挑了下眉,回頭沖幾個人點點頭,而後笑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拐角空間逼仄,她的腳後跟已經貼在牆腳,隔着帆布都能感受到被擠壓的壓迫感,無望感從冰涼的牆壁上蔓延到她的手臂,指尖。
男人擡手拍拍她的臉,“我聽說你在學校欺負我妹?”
“長的挺漂亮的怎麽還幹那種他媽不要臉的事啊,打小報告是吧。”
林星晚搖搖頭,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嘿還挺倔。”男人擡手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擡起頭,下巴上的疼讓林星晚覺得牙齒都被擠壓走位。
不知什麽給她的勇氣,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擡手将男人推遠。
想要借機逃跑,可還沒跑出去就被旁邊兩個男的拽住手臂狠狠甩了回去。
許是沒料到她會反抗,疤痕男沒設防冷不丁被推出去老遠,甚至還趔趄一下。
他臉色變了變,搓了下鼻子站好,擡起手。
“喂。”
胡同口響起一聲音,懶散清冷。
幾個男人同時轉頭看去。
陸嶼穿着一身黑色運動服,額頭帶着束帶,手裏牽着黑狗,漫不經心地朝他們看過來,眸光清冷。
疤痕男愣了下,繼而喊道:“英雄救美啊!”
陸嶼垂眸,牽着狗走進胡同裏,他走的不快,甚至有種悠閑散步的狀态,倒是大黑狗有些興奮,沖着林星晚叫個不停。
懸着的心在這一刻落了下來。
林星晚慢慢挺直背,琴包粘膩的地方汗水浸透衣服,冷汗霖霖,夏風吹過只覺得透涼。
陸嶼一直走,走到她身邊停下,黑眸掃過她被捏的紅了一片的下颚骨,然後把牽引繩遞過去,看着她的眼睛說道:“牽着小黑先回去。”
林星晚擡起眼眸看他。
陸嶼輕嗤,“看我幹什麽,它餓了,回家喂點吃的。”
少年手指蹭過她的腰間,腰間細肉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林星晚抖了下身子,腰部被他的手掌推開遠離牆壁。
疤痕男被他用另一只手推出去兩步遠。
她終于聽話,牽着狗快步轉過胡同去。
陸嶼瞧不見人影才轉過頭來,沖着男人笑了下,神情諷刺傲慢。
初秋的天氣早晨越發清涼,林星晚出門時穿了一件薄外套,她将上衣拉鏈拉到頂端,挨着盡頭的牆慢慢蹲下。
小黑似乎是感應到她的緊張,大狗頭湊了過去。
林星晚順勢抱住它,溫熱的體溫慢慢傳遞過來,她徹底繃不住。
無聲的淚滴一顆顆往下砸。
陽光開始強烈,所到地方都被光籠罩,光線被時間推移着,一寸寸挪到黑暗處,惡毒肮髒的漫罵聲,肢體摩擦地面的悶哼呻、吟聲斷斷續續從拐角處的傳來,再消弭。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星晚平靜下來,她慢慢挪過去,起身想要看看胡同裏的情況。
可起的太快,腿都麻了。
酥麻感從小腿順勢蔓延到大腿,她被麻到差點沒站穩。
一只手伸出托住她的手臂,給她支撐的力量。
她仰頭看去,少年黑發被汗水打濕,額角處染了一抹紅,身上的黑色速幹衣顏色加深,托住她的手臂青筋鼓起,手背上有幾處傷痕。
隔着近,熱浪和鐵鏽血味撲面而來。
陸嶼蹙眉,扶她站穩後收回手,“站這兒幹嘛?”
林星晚看向他身後,反手握住他的手,“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沒。”
他說的輕淡,而且身上也沒有其它傷口,林星晚松了口氣,把牽引繩遞還回去,“謝謝你,我今天有比賽,等比賽結束後……”
“那就快去。”陸嶼直接打斷她的話。
鬓邊一滴汗從發絲裏滑下,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颔骨低落。
林星晚愣怔下,繼而快速從書包裏翻出一袋紙巾,比賽時間已經開始了,她來不及再多說幾句,只能從書包裏扯出一張紙快速寫下自己的手機號連同紙巾塞到陸嶼手裏。
“有什麽事你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一定會負責的!”她說完抱着書包和琴包急匆匆的往場地趕去。
陸嶼挑了下眉,低頭看了眼手裏的東西。
旁邊小黑看見林星晚走了,急的想要跟上去,牽引繩一下子被扯出老遠。
陸嶼扯回來,慢慢彎腰撐住膝蓋。
半晌後,少年重重喘出一口氣,緊接着是一連串的咳嗽。
他捂着肋骨處站起身,滴了輛車返回悅攬華庭。
卧室內,陸嶼艱難擡起胳膊脫下衣服扔進垃圾桶內,然後走進衛生間。
淋浴水花砸在他的肩膀上,灰白色的地瓷磚上水流是淡淡的粉色,沿着坡度流向下水道。
沖好澡後,陸嶼換了身白色短袖,再次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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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晚是第六個上臺演奏的。
她站在四四方方的臺凳上,架好小提琴,朝着老師點頭示意。
宛轉悠揚的曲調在她的指尖跳動,拉動琴弦的手臂宛若蝴蝶骨翅,臉龐輕柔皎白,亭亭玉立站在那裏。
現場十分安靜,就連幾個評委老師都對她投去欣賞的眼光。
比賽場後排的籃球架下,少年戴着黑色棒球帽,手向後撐着,靜靜地閉眼聽着曲子。
曲調輕柔悠揚,他心裏的煩躁壓了下去。
陸嶼睜開眼看向前面。
林星晚已經演奏完畢,她放下小提琴彎腰致謝,面帶着笑容,嬌豔明媚。
少女只穿了一件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裙子,風揚起裙擺,露出白皙纖細的小腿,細腰的弧度一閃而過。
按理說,沒多驚豔。
但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作者有話說:
其實每個小女孩都是最好看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