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抓緊。

趙彤和她能有多大的仇恨。

林星晚始終不明白, 她想不通為什麽她要這樣針對自己,以至于一次次的為難她,欺淩她。

從她坐到自己後排開始, 噩夢就開始了。

白色校服後背上至今還殘留着她用筆尖戳她的黑色筆跡, 甚至她的後背上還有一個黑點洗不掉, 像是一塊小小紋身,戳進她的皮膚, 紮進她的血肉中, 再也清洗不掉。

手指掐入琴包中, 粗麻的磨砺感讓她指尖隐隐作痛。

“林星晚, 有本事你就通知老師喊家長。”趙彤高高揚起下巴, 勾過凳子坐下,嗤笑一聲, “就你會拉小提琴是吧,顯擺個什麽勁兒。”

周圍同學都在看兩人。

林星晚抿緊嘴唇,剛準備離開教室, 就看見宋吉鑫從門外進來,見兩人的架勢頓時皺起眉頭,“趙彤, 你又欺負林星晚是吧?好的一天天不學點,壞的你挺上道!”

趙彤笑嘻嘻地聽着他訓斥,也不反駁,畫着淡色眼影的眼眸看向林星晚時充滿挑釁。

見她絲毫沒有羞愧心, 宋吉鑫一拍桌子, 怒吼道:“去到辦公室打電話, 給家長喊過來!”

沒見她有半點猶豫, 趙彤立刻起身離開教室。

林星晚沒有動, 她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空着的位置,心裏恍若浪潮翻湧,漲高深藍的海水從決堤處翻湧出來,沖垮她的防護。

她以為有陸嶼在,起碼最近不會受到趙彤的欺淩了。

可并不是。

陸嶼并不會時時刻刻在教室,也會像昨晚那樣遍體鱗傷自顧不暇。

被正大光明撐腰那天,趙彤尖銳的說着陸嶼總有離開的那天,到那時候她再也跑不掉,就等着看好了。

那天晚上她在公園坐了好久,是陸嶼說,要把問題解決掉,她燃起信心。

可是她也忽略了,陸嶼不是神,他也會受傷。

一股涼意紮驟然從後背攀升,她咽了口口水,站起身朝辦公室走去。

對。

打電話喊家長。

讓張愛清看清楚趙家的真面目,這樣她就會向着自己了,這樣以後她在受到欺負就可以直接告訴她,甚至她可以報警處理。

她拿起桌上的手機給張愛清打電話,接通那一刻,林星晚鼻尖一酸,眼角泛起淚花,嗓音哽咽住,“媽,你能不能來一趟學校。”

電話那頭張愛清聽出她的不對勁,二話不說便請了假趕過來。

林星晚和趙彤各坐在沙發兩端。

趙彤翹着二郎腿大刺刺的在那裏摳手指,她的指甲上是之前染過的裸色,這會兒起了邊,整個指甲被摳的坑坑窪窪。

她的坦蕩和林星晚的規矩坐姿形成明顯反差。

“林星晚,你是不是以為你媽來了,她就能護着你了。”趙彤漫不經心地開口,全然不顧辦公室還有別的老師。

“她是我媽。”林星晚淡淡反駁她。

“呵……”趙彤舔了下唇,瞥了她一眼,擡手攏了攏頭發靠過去,看着她的側臉小聲說道:“我和你打個賭,你媽肯定不會向着你的。”

林星晚沒有分給她一個眼神。

她看着前面的水杯,腦海裏始終回響着張愛清那句“等媽媽來”。

剛才的涼意褪去,只剩下指尖還在發涼,甚至碰到老師遞過來的紙杯溫水,她覺得裏面的水是燙的,便一直抱在手心取暖。

不知過了多久,趙彤爸爸趙峥進來,而後面緊跟着張愛清。

林星晚下意識站起來,快步走到張愛清旁邊,抓住她的胳膊,母親特有的柔軟和她身上的香水味道讓林星晚的心慢慢安靜下來,杏眸裏的光聚起一些。

可下一秒,張愛清便扒拉開她的手,精致柳葉眉高高蹙起,“你和趙彤又吵架了?”

林星晚看着空蕩蕩的掌心,心下一沉,眼角開始發燙,她固執的咬住唇沒讓眼淚掉下來,“她剪斷了我的琴弦。”

“琴弦?”張愛清臉色有些難看,挪動腳步時高跟鞋噠噠作響,“你帶琴來學校了?”

“晚上老師要排練。”林星晚仰頭看她。

張愛清沒說什麽,攬着她的肩膀帶着她走到趙彤面前,滿臉微笑又抱歉的意味,“彤彤啊,你和星晚不是都和好了麽,怎麽還吵架呀?”

溫柔的語氣,不帶一點責怪。

林星晚轉頭看她。

她不明白為什麽張愛清要用這種語氣對待一個施暴者,難以置信,“媽……”

張愛清瞥了她一眼,直起腰,清了清嗓子,“我和趙彤爸爸來的路上都談好了,晚晚你以後給彤彤補補課,她數學和英語挺差的,這樣下去肯定考不上好大學的。”

林星晚咬住下唇一塊肉,痛感從口腔中蔓延開,她依舊不敢相信。

不是說好的等媽媽來麽。

媽媽不就應該袒護自己的孩子麽。

“媽,她欺負我啊。”林星晚掙脫開她的手,慢慢退到一旁,聲音裏難以抑制的顫音,“你為什麽要護着她呀。”

旁邊趙峥攬着趙彤全程沒有說話。

甚至趙峥還皺起了眉頭,男人筆直西裝褲上蹭到一點塵土,他附身彎腰去擦,手指掃過那塊塵,彈了彈。

可那指尖的力度似乎彈到了張愛清的身上,她聲音尖銳起來,扯住林星晚的胳膊往前一拽,“你和媽媽說,是不是你故意排擠趙彤,她才想着這樣對你的?”

“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學會換位思考,在學校做事處世要多思考。”張愛清紅唇一開一合,說的話卻冰冷刺骨,像是一根根冰錐毫不留情地紮進林星晚的心口處,她愣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媽媽。

這一刻,她覺得好陌生。

見她呆愣在原地,張愛清愈發氣不打一處來,擡手戳了下她的眉心,“我和你說話呢!”

林星晚被推的後退兩步,她死死咬住唇,指甲掐入掌心,仍舊擡起頭一字一句的說道:“媽,是她欺負我的!”

啪——

剛端進來兩杯水的宋吉鑫擡頭看見這一幕頓時喊道:“家長別打孩子,有話好好說!”

耳廓中像是飛進一只昆蟲,扇動着翅膀,耳鳴聲從遠到近,刺進她的耳膜。

臉頰慢慢發燙發熱。

林星晚保持着甩耳光的姿勢站在那裏。

她看着地上的那塊小污垢出神,那塊污垢藏在平滑的地磚裏,拖布夠不着,水流沖不出,只有尖銳的針才能夠将那塊污垢敲出。

但是好像很久沒人清理,所以它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

張愛清打人的手停在半空中,她愣怔幾下,反應過來沖着趙彤笑了笑,“對不起啊彤彤,阿姨代晚晚跟你道歉,以後你們兩個好好相處。”

趙彤抱着手眉頭挑了下,看向站在一旁的林星晚,難得地沒有開口說話。

趙峥摸摸她的腦袋,終于在這場鬧劇結尾溫聲開口,“宋老師,我先帶趙彤回去了。”

說完拽着趙彤的胳膊領了出去。

只是路過張愛清時,趙峥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情帶着淡淡的微笑。

辦公室裏只剩下林星晚和張愛清兩人,後者抓着她的胳膊也沖着老師笑,“老師,我也先給孩子帶回去了。”

宋吉鑫嘆了口氣,再三強調回去不要打罵孩子,畢竟卻是這件事是趙彤有錯在先。

張愛清一一應了下來。

等林星晚回過神來,她已經被張愛清帶到停車場,她甩開她的手,轉身往回走。

“你去哪兒?”張愛清在後面喊她。

她沒回答,只是越走越快,最後跑起來。

待在這樣的地方,她只會覺得窒息,甚至想要閉上眼睛從此什麽都看不見,聽不到,這樣才算是安靜。

忽的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

只是輕輕一拽。

她仰頭看去,對上那雙清冷黑眸時,林星晚再也忍不住,淚水順着她的眼角一滴滴掉落,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往下砸。

陸嶼暗啧了聲,掀起眼眸看了眼身後空曠的操場,他把人領到旁邊天臺,又從破舊桌洞裏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

而後他靜靜地坐在一旁,點燃一根煙。

白霧缭繞,黑眸慢慢眯起,他沒看林星晚,等她哭的差不多才起身從旁邊抽出一瓶礦泉水遞過去,“喝點水。”

林星晚接過礦泉水,瓶蓋已經被擰開,她抿了口,抱着水瓶抽噎着,單瘦的身板随着抽泣一抽一抽的,越發顯得可憐。

陸嶼掐滅煙走到她面前,微微附身對上她的眼睛。

少女睫毛被淚水打濕,眼眶哭得通紅,卻仍舊沒有發出一聲嗚咽,只是默默地掉眼淚,許是哭得時間久了,鼻尖有一點紅,而左臉清晰可見的巴掌印已經開始泛紅。

他舔了下齒尖,伸出手指擡起她的下巴,替她蹭掉落下來的一滴眼淚,漫不經心地開口,“哭什麽?”

林星晚側頭躲開他的手,擡手蹭掉淚水,嗓音低沉,“沒,就是難受。”

“林星晚,遇到事要反擊回去,要說話,”陸嶼坐在她旁邊,手撐在膝蓋上,“絕望和悲痛都解決不了問題的。”

少年嗓音清冷沉沉,仿佛是深夜茫茫大海裏的一葉扁舟,他撐杆飄蕩到她面前,遞給她一把船槳,要她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死海中劃出去。

林星晚吸了吸鼻子,終于仰起頭看着他點點頭,濕漉漉的眼眸瞧着他,清澈沉靜。

哭過的嗓音還有些沙啞,她沒在乎,跳下凳子同他對視,又重複一遍,“好。”

“你今天背琴包來的。”陸嶼皺起眉頭看她。

林星晚愣怔一下,點點頭,而後神情慢慢變了。

她只顧想到張愛清那巴掌,忘記了今天晚上要去參加彩排,可現在回家換琴弦根本來不及,更不用說去了之後換這類的話。

最近的距離是在學校不遠處的琴行。

陸嶼站起來手抄進兜裏,黑眸望向她,“敢翹自習課麽?”

林星晚眨了下眼。

兩人走下天臺,林星晚按照陸嶼的指示等在後門旁邊的小矮牆處。

少年後退兩步後,一個猛沖腳踏牆上,一只手勾住牆沿,用力上提直接翻越過去。

她靜靜站在門口處,剛才滿腔的委屈稍微平淡一些。

透過牆上的小牆洞,她看着少年背影愈走愈遠,直到在拐角處消失不見,她才起身倚着牆站穩。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把陸嶼當做一個小小的支柱。

他和她說的話并不多,總是沉悶清冷的不肯多說兩句話,但卻讓她莫名的覺得心安,寥寥幾句就能迅速帶她走離悲境。

這種感覺很微妙。

林星晚看着手裏剛才下天臺時陸嶼塞到她手裏的紙巾和礦泉水。

少年的細心和體貼似乎總是在細節裏,如春雨細潤,萬物被滋養。

嘀——

門口響起摩托車按鈴聲。

林星晚忙踮起腳尖看去,只看見少年跨步而站,将黑色頭盔摘下來甩了甩頭發,而後掀起眼皮朝她望過來。

“等着。”他跨步過來,瞬間翻牆跳下來。

少年身上淡淡煙草味混雜着一絲薄荷清冽,他嘴裏咬着一塊薄荷糖,稍稍用力咬碎,滿口薄荷濃味惹得陸嶼眉頭壓了幾分。

而後陸嶼半蹲在下面,林星晚往前兩步,他啧了聲,彎腰伸手環住她的小腿,單手将她抱起。

林星晚被吓到,下意識抱住他的脖頸,指尖觸到脖頸處刺刺的發茬,有些許紮手但不疼,她不敢同陸嶼對視,只是擰着脖子看牆頭。

陸嶼輕嗤,走到牆邊,而後又将她居高幾分,懶懶散散地開口,“能過去嗎?試試。”

林星晚探身攀住牆頭,擡腿向上。

她前腳剛坐穩,少年便縱身一躍翻過去,而後仰起頭看她,黑眸被光照亮,幽深深邃,“跳,我接着你。”

林星晚咽了口口水,指尖有些發抖,終究咬着牙閉眼往下跳去。

沒有摔到的疼痛,沒有滿身泥土,反而是那股清冽氣息更為濃烈,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的溫熱和堅硬的胸膛,她猛地睜開眼。

陸嶼将她抱個滿懷。

“你多重。”他出聲問道。

林星晚下意識脫口而出,“八十多斤。”

陸嶼笑了下,緩緩松開手将她放在地上,而後拍拍手起身去發動摩托車,“挺輕,以後多吃點。”

林星晚莫名想起之前被男同學嘲笑說她一馬平川,都可以開飛機場。

“報一下地址,”陸嶼将頭盔遞給她,“戴好。”

一來一回的時間有些趕,她聽話的跨坐上摩托車,手指抓住少年的衣角。

陸嶼側頭看了她一眼,而後發動。

引擎轟鳴,他收起支腿,旋轉油門,黑色炫酷摩托車瞬間飛馳而出。

林星晚徹底被吓到,慣性将她推到少年寬闊的背上,甚至硌到她,甚至轉彎的時候她幾乎要被甩飛,攥緊的衣角被風吹起,她差點被掀走。

頭盔裏,少女緊緊咬住下唇,眼神倔強。

可下一秒,她的手被少年扯過來。

她的胳膊環住他的窄腰,甚至掌心貼近他的腹肌,肌肉堅硬,輪廓清晰。

風傳來陸嶼的聲音,清冷低柔,“抱緊。”

作者有話說:

怎麽辦,我真的好吃細節的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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