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是她的演奏。

按照比賽初賽設置模拟時間, 林星晚是第二個。

六點半就是她的比賽時間,陸嶼的車速很快,從琴行到達比賽大廳還留有十分鐘準備時間給她。

陸嶼替她摘下頭盔, 看着她背着從琴行借來的琴包跑上臺階, 他的視線也随着慢慢揚起, 最後看着她消失在紅色木質門裏。

他收回視線,抱胸倚在摩托車旁。

晚風微涼, 少年側頭看向旁邊車座, 剛剛被人坐過的後座有點點細微凹陷, 旁邊真皮上被衣服壓起的褶皺像一條條細紋, 在他的車上留下痕跡, 而後一點點消失不見。

他微微眯起眼眸,手抄進褲兜想要去摸煙盒, 結果什麽也沒有,陸嶼頓了頓,忽的想起剛才最後一只已經在騎車路上抽完了。

陸嶼在外面站了會兒, 沉思片刻,攏了攏外套擡腿邁上臺階。

按照比賽要求,林星晚坐在後臺等待下一場上場, 剛才的臺階奔跑讓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臉頰染上點點醇紅,半抿着唇低頭調試琴弦。

剛才在琴行根本沒來得及,拿到琴已經是琴行老師看在她經常來學的份上才肯借。

琴行老師比她提前到達, 忙完事情過來蹲在她面前, 輔助幫她調整上松香, 一邊溫柔安慰她, “沒事, 我看你上兩次的狀态都很好,這次按照水平發揮就行。”

林星晚點點頭,架好琴,試了試音色無誤後,這才心裏稍稍安穩些。

“星晚,你哭過了?”琴行老師見她眼皮泛腫,眼尾紅紅的,頓時心驚一下,比賽前的事情最能影響發揮,雖然說這次只是預排,但是底下也是來了幾個本市比較有名的小提琴老師的,能夠被挑中指導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能不能先行驚豔他們,更是至關重要的。

林星晚抿了下唇,耳畔恍惚響起張愛清尖銳的聲調,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開口,“遇到點私事。”

琴行老師見她不願意說便沒有勉強,站起身揉了揉她腦袋,“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去想了,專注眼下的事情,讓現在更有把握才算是最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她低聲應下。

外面已經在報她的名字。

林星晚快速收拾好心情,調整好狀态,拎着小提琴走上臺前。

因為是排練預賽,臺下只零星站了幾個人,沒有規矩的評委臺,他們三三兩兩坐在紅色椅子上,仰頭看着臺上聚光燈下的她。

臺上少女穿着白T,從容悠閑地架好琴,手勢搭好。

宛轉悠揚的琴聲從她面前的話筒中流出,時而輕快,時而感傷,仿佛在琴聲的帶領下整個大廳穿越回梁祝那個時代,靜靜地旁觀着兩個人的感人故事。

纖細白皙的手指與琴弦融為一體,化作飛蝶,在聚光燈下,在琴上展翅飛舞。

陸嶼進入大廳時,整個廳內已經暗淡下來,聚光燈淡淡燈光籠罩在她身上,而她歪着頭看着自己的琴,身體慢慢晃動着,在琴聲裏,宛如一只白蝶,輕盈柔美。

他見過林星晚被暴雨淋濕的狼狽模樣,見過挂在廁所窗外的頹廢模樣,見過她無望又不甘心的模樣,唯獨現在這般模樣沒有見過。

不知道是燈光作祟,還是樂曲陪襯,少女漂亮的不像話。

那雙眼睛盈盈望過來的時候,仿佛是盛着一汪清泉,池底埋的是細膩柔軟的砂礫,水是清澈見底的溪流,靜谧又堅定不移的像前方細細流淌着。

那溪流不斷,也不會斷,倔強的沿着既定的方向走着。

整個大廳裏鴉雀無聲,只有她的琴聲盤旋繞梁,婉轉流淌。

陸嶼半倚在後排,看着臺上的人,慢慢眯起眼眸,眉頭微微揚起,他放下頭盔,拉下椅子坐下,只覺得剛才風裏帶來的煩躁感莫名的消失不見了。

林星晚的演奏時間不長,結束收她彎腰謝禮,再擡頭時正對上最遠處的人。

似乎是聚焦對上。

她呼吸微微頓住,愣怔了看了幾秒後,慢慢露出一抹笑。

一曲演奏下來,林星晚只覺得酣暢淋漓,沉浸在曲子的意境裏,等她演奏結束,心情也随之好轉起來。

這是她唯一的優點了。

快速調整好狀态。

臺下老師對她鼓掌,欣賞點頭之意毫不遮掩,她道謝後回到後臺,琴行老師也對她豎起大拇指,“星晚,按照這樣下去,你以後肯定是個非常棒的小提琴家。”

林星晚笑了下,将琴收拾好後離開後臺。

大廳外,少年半倚在石柱上,一只手抱着頭盔,另一只手拿着手機在編輯消息,聽見聲響,他轉頭看過來。

林星晚走到他面前站定,伸出手,掌心放着一枚棒棒糖。

“給你的。”她笑了下,“老師給的獎勵。”

剛才臨走時琴行老師從包裏翻出一根棒棒糖,非說等她獲獎給她一個好大的獎勵,她收下了,想到的卻是黑摩托上的少年。

花花綠綠的包裝,陸嶼瞥了眼,忽的笑起來,“林星晚,你對我的感謝就是每次給一根棒棒糖?”

少年嗓音低沉清冷,帶着點點笑意。

林星晚一怔。

她這才想起之前最初認識的時候,她也給了他一根棒棒糖。

燙意從耳尖開始蔓延,然後到眼眸,她靜靜地看着他,掌心往前遞過去,送到他面前,“這個口味也很好吃。”

陸嶼被逗笑,別開臉看向下面的花壇。

深秋到來,花壇裏的花早就卸了,只留下幾個零星花瓣還在空中堅持着,風一吹,花瓣顫抖着,近乎咬牙的躲過這次小風暴,然後繼續反複咬牙堅持去等待不知名的下次。

他回眸看向林星晚,擡手接過棒棒糖塞進外套兜裏,“回學校嗎?”

溫涼指尖劃過她的掌心,又涼又麻的觸感,林星晚點點頭,把手背到身後,“今天回家就行,老師說我今天可以不用上晚自習。”

“行。”

“打個商量。”陸嶼站起身,修長身形在她面前挺拔直立,她不得不仰起頭看向他,忽的少年清冷英俊的臉龐慢慢移動,直到和她平視。

陸嶼俯身彎腰,對上她的眼眸。

林星晚眨了眨眼睛,背後的手輕輕攥起,語調卻是平靜的,“什麽。”

“下次送點別的。”少年嘴角微勾,黑眸裏浸着點點柔,與那般清冷相駁,就這樣望着她。

她的心咚得一聲。

跳躍聲音太大,沿着鼓膜穿透過來,她甚至自己都聽到了。

“好。”林星晚輕聲應下。

陸嶼直起腰,邁腿往下走,“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林星晚站在原地沒動,小小瘦弱的身板被風從旁邊吹過,碎發撩起,她擡手攏了下。

少年沒說話,轉身攀上臺階,擡手将頭盔蓋在她的頭上。

外界聲音被驟然屏蔽掉,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

林星晚擡眸看他,還想做最後的掙紮,“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

“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陸嶼的嗓音又恢複之前的清冷淡漠,短短一句話直接将她所有的推辭堵住。

她本來是不想這麽早回家的。

張愛清一定在家等她,會說打她那一巴掌是為她好。

剛才她把頭發散下來遮擋住那點痕跡,可老師在緊要關頭拽住她,替她上了粉,這才多多少少遮掩住,可舌尖抵過臉頰,依舊還是會帶來痛。

每一次的痛都在提醒她這件事的發生。

林星晚下意識不想回去。

她沒想過為什麽張愛清要這樣對自己,可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利益二字。

最近張愛清總是半夜回家,渾身酒氣不說,更是倒頭就睡,兩天連聊天交心的機會都沒有。

“林星晚?”陸嶼見她站在原地沒動,眉頭一揚,出聲喊她。

林星晚猛地回神,抱着頭盔想要摘下來。

少年修長手指按住頭盔,透過玻璃罩,清冷眼眸對上她的,薄唇微啓,“幹什麽?”

她松開手,跟在陸嶼身後,登車,扶住後面的把手。

陸嶼輕嗤,沒管她。

車子竄出那一刻,林星晚倒吸一口氣,低呼一聲,緊緊攥着少年被風吹起的衣角。

/

回到小區已經是天黑。

林星晚跟陸嶼道謝後便回了家。

陸嶼将摩托車聽到停車位置,跨步走近石子路,然後到家。

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冷氣撲面而來,他頓了下,面無表情地走進去,小黑搖着尾巴跟他打招呼,他彎腰摸了摸它的狗頭,索性盤腿坐下和它玩會兒。

忽的小黑竄到他身後,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使勁嗅着。

陸嶼側頭推開它。

它依舊湊上來東嗅西嗅。

腦海中浮現出剛才騎摩車時候做的逗樂事,陸嶼挑了下眉,起身走到衛生間。

預演視頻老師在一個小時後便傳給了林星晚,方便她可以自己看一下自己的儀态和演奏問題。

好在林星晚回家時,張愛清不在家,免去了兩人的冷戰。

林星晚抱着膝蓋窩在沙發裏,靜靜地把自己晚上的演奏完整看完,而後記下幾個不滿意的點,下次練習的時候注重修改這幾處。

正說着琴行老師的電話進來,她坐直身子接通。

“星晚,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琴行老師激動地拍着桌子,“李文老師想要指導你!”

少女眼眸驟然睜大。

她沒想到短短排演時間就能夠得到老師的青睐,林星晚輕輕呼出一口氣,嗓音裏帶着點點顫音,“謝謝老師!”

“謝我幹啥,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挂掉電話,林星晚開心地抱着手機在原地轉了一圈,下一秒她想到陸嶼。

她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林星晚坐在椅子上,開始編輯微信,“你在忙嗎?”

十分鐘過去,微信那頭并無消息回複過來。

她有些坐不住,想着下樓能不能遇到陸嶼,親自告訴他這件事。

樓下微風漸亮,怕冷的人早早裹了厚外套,樓下小花壇再也沒有小孩子在玩耍,秋天的蕭瑟淋漓盡致。

長椅上空無一人。

LJ

林星晚抱着手在原地來回走着。

微信始終沒有回信。

直到半夜她的微信通話驟然響起。

寂靜的房間裏聲音突兀又震人,林星晚睡眼蒙松地睜開眼睛,接通。

“喂。”少年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像是在空曠的房間裏,他的聲音有回音。

林星晚應了聲,還帶着一點困腔,軟糯又輕柔。

黑暗中,少年慢慢擡起眼眸,巨大落地窗前月光被撕裂,斑駁落在地面上,清冷的光像剛入深秋的蕭瑟寒風。

“找我了。”

“嗯。”林星晚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聲音裏帶着明顯的喜悅,“我今天被通知有老師願意指導我了。”

陸嶼眉頭微微一挑,“恭喜你。”

“陸嶼,你還好嗎?”電話那頭少女敏銳的察覺到他的狀态,輕聲問道。

陸嶼輕笑,“我沒事。”

林星晚微微蹙起眉頭,“我只是想第一時間告訴你這個消息,想跟你分享。”

“成。”

“對了,我有東西發在你微信上了。”

電話被挂斷。

陸嶼點開微信,是一條視頻。

指尖點擊播放。

宛轉悠揚的曲調瞬間充斥着整個客廳,撞進他的心口,輕輕一碰。

是她的演奏。

作者有話說:

七七:每天沉迷陸嶼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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