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睡了嗎。【已修】

初冬時候, 榮海九中的二十周年校慶要舉辦。

這次返校的嘉賓很多名人返校,學校十分重視這次周年慶的舉辦,很早便開始節目和人員名單的預篩選, 為了表現母校的多樣性, 校董會希望有本校的學生參與其中。

校長在周一升旗儀式上鼓勵大家積極參加節目表演, 并且表現好的還會取得加分,底下學生互相讨論着, 周圍鬧哄哄一片。

林星晚站在中間位置, 還在想那天晚上她發給陸嶼的小視頻。

那段拉的某些地方有生澀感, 甚至斷音, 聽起來簡直不是享受, 而是一種折磨。

她走神的空隙,校長已經在臺上喊了解散。

烏泱泱的學生瞬間宛如一盤散沙, 沖撞着四下散開,林星晚被同學撞了下,她縮着肩膀小心翼翼避開人群, 快步朝教室走去。

回到班級,宋吉鑫便把林星晚喊出教室,笑眯眯地打量她一番後開口說道:“星晚, 聽說你小提琴拉的不錯,有沒有興趣在周年慶上表演節目。”

林星晚愣怔一下,輕輕搖頭。

這種出風頭拿榮耀的事,她向來不愛參與, 能專注的只有考試拿名次。

宋吉鑫沒想到她會搖頭, 再次問道:“是有什麽困難嗎?”

“老師, 小提琴我拉的沒有那麽好。”

“不會吧, ”宋吉鑫滿臉疑惑, 從褲兜裏掏出手機解鎖遞過去,“你媽媽之前還說你這兩天要參加考級比賽呢。”

“別自卑,按照你正常水平,找一個最熟悉的曲子拉就行。”宋吉鑫擡手拍拍的她的肩膀,“年輕的時候,有機遇就要抓緊,這樣老天爺才能看得見你。”

他手掌中的手機屏幕裏是一段視頻,視頻裏的少女演奏的小提琴宛轉悠揚,繞梁不斷,甚至周圍老師的贊許眼光都毫不遮掩,臺下鼓掌聲一片。

一曲結束,少女彎腰謝幕。

擡起眼眸時,精致漂亮的臉龐被框進屏幕裏,她紅唇微微勾起,笑容越發好看,那是一種自信張揚的美,和她現在的清冷淡漠完全不挂邊。

林星晚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作聲。

自從上次張愛清打過她一巴掌後,學校裏的事情林星晚再也沒有跟她提過,甚至需要家長簽字的考卷,她也只是寫張便利貼放在她的卧室,等她簽完後一早再拿走。

兩個人本來見面機會本來就少,這樣算起來已經小半個月沒有見過了。

這段小提琴視頻是張愛清最拿的出手的,每次跟人炫耀她總會拿這段,因為這段是最有看點的,甚至剪切的剛剛好。

宋吉鑫被隔壁辦公室老師喊走,臨走前囑咐林星晚回去好好想想,明天一早給他個答複。

林星晚回到教室,剛坐下就聽見後面趙彤的笑聲,“有些人和她媽一樣,都不自量力。”

她不指名道姓,但是林星晚知道在說自己。

這種莫有的罵名,她在遇見陸嶼之前已經承受過很多次,現在更是沒有往心裏去的必要。

現在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

陸嶼課間操的時候才來上課,班裏人從操場回來時,他正從後門走進來,單肩書包扔到桌上,甚至裏面的課本都沒拿出來便被他扔到桌肚裏去。

單人課桌上只有下節課要講的卷子。

林星晚抿了下唇,側頭瞥了他一眼,上午時候的煩躁在這一瞬間被沉澱下去,仿佛是柳絮遇見春雨,被雨滴打濕,翩翩然飄落在泥土裏。

陸嶼趴在桌上,忽的轉頭看向她。

漆黑眼眸對上她的,被日光映照着,眼尾那顆細小黑痣被點亮,耀眼。

薄唇輕輕掀起,吹散那腔清冷。

老師在上面敲了敲黑板,林星晚猛地回神,耳尖卻是一點一點慢慢變得滾燙。

徐袅袅不經意間看見,還以為她身體不舒服,擔憂地問道:“星晚,你是不是不舒服,看你耳朵好紅。”

林星晚擡手揉了揉耳尖,更是覺得指尖都在發燙,她抿了下唇,“沒,剛才揉的。”

徐袅袅若有若思的又看了眼她的耳朵,沒再說話。

/

晚上林星晚依舊坐公交車回去。

少年沒有背單肩包,單手插在褲兜裏,慢悠悠地跟着她上了車,坐在她身後的位置上,似乎這樣已經成為兩人的默契習慣。

長腿無處安放,他的鞋尖幾乎要抵在林星晚鞋子的後跟上,主要她輕輕挪一下腳,便能踩着他的鞋。

可林星晚沒動。

身後清冽的薄荷味道混雜着淡淡煙草味,慢慢地,一點一點侵占她的周身。

似乎每一口呼吸都過肺。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感覺到手心一陣酥麻,手機裏彈出一條微信消息。

那是張愛清發微信和她說晚上有禮物給她。

對于這種主動和好,林星晚總是無奈,每次張愛清總會用這種方式來哄她,然後依舊會強迫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次次如此。

每次的結局都一樣。

她甚至覺得,這種來自親情上的強迫,要比趙彤的欺淩更難受,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從心底蔓延。

“喂。”

少年清冷嗓音在身後響起。

林星晚猛地回神,回頭看向陸嶼。

陸嶼依舊懶散地倚在椅背上,清冷的面容靜靜看着她,似乎在等她開口說問題。

“我……”林星晚只說了一個字便說不下去,這種問題讓她覺得太過羞愧,家庭問題這種更難以啓齒。

陸嶼眉頭一揚,“那就別說了。”

他似乎像是有某種魔力,總會在她難以開口時打斷她的話,讓她不用那麽難堪的将事情和盤托出。

“林星晚,有些事你可以解決,有些事你有自己的底線,”陸嶼慢慢坐直身子,鞋尖收回,長腿規規矩矩地屈膝在他的座椅前,“但是每做一件事,思考好就好了。”

林星晚點點頭。

“都是學生,別那麽死氣沉沉的。”他笑了下,擡手敲敲椅背,手指骨節精致。

這樣看,他的某些舉動還真是像一個公子哥兒。

今晚的公交車走走停停,上下車的乘客要比以往還要多幾倍,深夜風涼,每開一次後門,林星晚額頭的劉海碎發便被涼風吹起,開了幾次來回,她便覺得額頭不再是自己的了。

實在忍不住,她索性抱住頭彎下腰。

下一秒,一件外套從天而降,徑直蓋住她的頭,甚至連她上半身一并遮蓋住。

冷風止息。

熟悉的味道鋪天蓋地而來。

她徹底愣怔住,任憑陸嶼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直到公交車停站,陸嶼從後面起身,扯了扯外套衣領,有些好笑的望着她,“鴕鳥,下車了。”

林星晚臉轟地一下紅透。

好在旁邊路燈昏暗老舊,她又全程遮住臉,寬大袖子擋住她的臉熱,擋住那些心跳如鼓的胡思亂想。

陸嶼長腿走得快,她跟在後面哪怕加快腳步也追趕不上。

終于到門口,陸嶼停下來。

他回眸看向她。

林星晚喘勻氣息,仰起頭看他。

見她氣喘籲籲,陸嶼輕笑,“我走快了,你可以喊我。”

她笑起來。

燈光略過她的瞳孔,一閃而過的光。

回到家,張愛清站在門口歡迎她,手裏捧着一個禮品盒,故作神秘的模樣,“快看看,媽媽給你準備的禮物!”

盒子被她打開。

是林星晚之前想要很久的《紅樓夢》精裝修訂典藏版。

媽媽再怎麽不好,再怎麽不站在她那邊,林星晚還是在這一刻心軟下來,她擡起頭露出一抹笑,“謝謝媽媽。”

張愛清啧了聲,推着她的肩膀往廚房走,“和媽媽客氣什麽,今天還買了你最愛吃的輕乳酪蛋糕。”

林星晚沒說話,拿起叉子吃了口蛋糕。

綿密細沙般的口感讓她剛才急促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終究還是原諒了張愛清的那一巴掌。

“晚晚,宋老師今天和媽媽通電話了,”張愛清坐在她對面,觀察着她的神情,試探開口道,“他想讓你代表學校去參加你們學校的周年慶。”

口中的蛋糕忽然發澀發酸。

就像是突然被添加了什麽讓人不喜歡的食物,難以下咽,不能吐出。

這種感覺讓林星晚胃部抽了下,她費力咽下嘴裏的東西,掀起眼眸看向張愛清,語氣淡淡,“媽,宋老師手機裏的視頻是你發的吧。”

張愛清清了清嗓子,面上劃過一絲不自然,“老師問我要的,我就順手發過去了。”

無力感從腳底蔓延至全身,林星晚放下叉子,說了句吃好了便起身回到卧室。

坐在椅子上那一刻,一股疲憊感攀爬上來,撬進她的大腦裏,将那些她稱之為動力的東西拽住,打結,扔掉。

整個人頹廢喪氣到無法坐直。

她就這樣癱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一張張試卷發愣。

忽的書包裏的手機震動兩聲,将林星晚拉回現實,她探身去書包裏取出手機,劃開,解鎖。

屏幕裏彈出的Q、Q消息。

班級群裏,班長發布公告,說下周是學校和周邊商家聯合舉辦初冬猜燈謎活動,目的為了提高大家對全科方面知識的掌握,讓大家在有趣的活動中學習到更多的知識。

舉辦地點是九中後面的操場。

歷來榮海市的各類體育大型運動都會拉到九中這個新擴建的操場上來參加,久而久之,各種其他類活動也總是會在這裏舉辦。

到那天學校基本會開放一上午的時間,也算是九中的一個傳統。

林星晚沒什麽心情參加,剛準備退出,便看見報名接龍的名單裏,最後一名是陸嶼。

似乎是剛發送過來的,上一秒她明明沒看到。

可看見陸嶼報名,林星晚不打算參加的心情瞬間動搖,她盯着屏幕裏長長名單的最後一名,鬼使神差地複制編輯上自己的名字,而後點擊發送。

陸嶼

林星晚

兩個名字緊緊挨在一起。

她看了會兒,回過神來時手忙腳亂地去點撤回,可惜已經超過兩分鐘,撤回無效,只剩下删除。

林星晚抱着手機無聲哀嚎兩句。

悅攬華庭別墅區的綠化在初冬又做了新修改,上面的綠植移栽了部分常冬青,後面加綴上幾顆小灌木,瞬間冬日的氣息便有了。

陸嶼踩着石子路慢慢往上走。

陸家送他的別墅有些偏僻,主要是考慮到他的性格孤僻,索性也就找了個位置較為遠離物業中心的地方。

他樂得清閑,反正不跟那群人打交道最好不過。

小院外門沒關。

小黑也被關在小院裏,可憐巴巴地趴在地上,前面是它最愛的幾個球。

聽見聲音,它站起來跑到陸嶼面前嗚嗚撒嬌,又像是受了委屈告狀一般,天線般的尾巴垂在腿間,更別提模樣有多可憐人。

陸嶼蹲下摸摸它的腦袋,“那個老巫婆回來了?”

小黑嗷嗚一聲。

他掀起眼皮瞧了眼已經被拉開的窗簾,落地窗前站了一個女人,正在與他隔窗相望。

陸嶼站起身,手摸進褲兜裏想要去點根煙。

指尖碰到煙盒的時候,他沒了下一步動作,反而抽出手徑直推開內門走了進去。

客廳裏燈光如白日,刺眼明亮的燈光将整個客廳照亮,女人紅色風衣扔在沙發上,桌上擺着一瓶剛起開的紅酒,而另一邊的高腳杯裏放着一杯橙汁。

聽見開門聲,女人回眸望過來。

精美嬌豔的臉龐,紅豔的嘴唇,纖細手指捏着細跟高腳本,清冷的眼眸在望向陸嶼時微微眯起,竟然讓人覺得有幾分寒栗。

兩人的眼眸有些幾分相似。

“回來了。”

就連聲音都冷得要命。

陸嶼勾了勾唇,“姑姑好。”

來的人正是陸家排行老三的陸婉。

陸婉對他這一聲姑姑冷笑幾聲,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發出噠噠聲響,“晚自習啊,難為你了。”

“有事?”陸嶼在沙發上坐下,拿起那杯橙汁抿了口。

酸澀感瞬間充斥整個口腔,他眯起眼眸,俯身放下杯子,靜靜地等着陸婉開口。

陸婉哦了聲,“我就是來通知你的,那邊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等過段時間就能送你過去了。”

陸嶼看着地磚上反映出來的吊燈模樣。

模糊又刺眼,就像是陸婉紅唇裏吐出的話一般,明明是光的照耀,卻是像一根根針,直戳心髒。

半晌後,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姑姑,讓我有個美好童年這麽困難嗎?”

聽到這話,陸婉輕嗤,毫不留情戳穿他,“你以為你是什麽好人家孩子啊,要不是輪上這些事,你爸也應該幫我處理你這個叛逆的孩子。”

叛逆。

不聽話。

張揚跋扈。

從他入附中開始,這些詞就跟随着他,甚至還有更難以入耳的話直接怼到他的臉上,根本不管他的心情。

就算被教育,他們也不過是一句,都是小孩子什麽也不懂。

僅僅一句未成年,不用負責,就可以把所有的問題遮掩過去,哪怕不是他的錯。

陸嶼扶住脖頸轉了轉,将自己扔進沙發裏,嗓音清冷淡漠,“那你說怎麽辦。”

“誰讓我死了爸媽。”

這種語調出來,陸婉當即變了臉色,可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神情變得更加漠然,“陸嶼,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你就應該比同齡人更成熟,不要整天想着要什麽自由,我告訴你,做夢!”

說完不等他回家,陸婉便拎包離開。

內門被咣得一聲關上。

窗外小黑蜷縮在小院的狗舍裏,大大的身體抖個不停,直到門口那輛紅色跑車消失不見它才探出腦袋去扒門。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嶼才睜開眼眸。

客廳的燈在陸婉走後他便關閉,整個房間陷入黑暗中,耳畔只有小黑的呼吸聲,寂靜無語。

他掏出手機,點開收藏裏的那個視頻。

熟悉的曲調被放出來,指尖無意識地按下增大音量鍵,琴音慢慢充滿整個房間。

少年頭揚起,手臂遮住眼眸,滿身灑滿月光。

忽的手機一聲震動,打斷音調。

他擡眼,點開。

林星晚:睡了嗎?

作者有話說:

七七:小陸同學的童年,也不是那麽美好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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