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9章

今天是忌日。

悅攬華庭對于別墅區的住戶服務意識十分專業到位。

出租車停靠在門口, 物業人員看清是陸嶼後便立刻上來幫助林星晚将人攙扶進小區,甚至還推來輪椅推車想推着陸嶼進去。

陸嶼撐着太陽穴輕嗤,“我還沒醉到這麽離譜。”

林星晚站在一旁小心地拽着他的胳膊, 飛行服相比較她的羽絨服更加單薄, 稍稍用力便可以隔着布料感觸到少年的臂膀肌肉, 用力時肌肉緊繃。

尤其是反手捏住她的手腕時。

她沒敢松手,任憑他捏着自己手腕往前走去。

陸嶼只覺得她的手腕太細, 仿佛自己稍微再用點力氣就能掰斷, 他改成拽, 半拽着林星晚往前走。

繞過竹林和噴泉池, 在旁邊的6A座別墅停下, 陸嶼松開她的手,推開白色栅欄門, 倚着門框回眸看向站在原地的林星晚,“站那兒做什麽,進來。”

說完他擡腿往臺階邁去。

內門小黑聽見動靜已經叼着玩具在門口轉圈圈, 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出來。

陸嶼手剛推開門,一條黑影就竄了出去,直奔林星晚而去。

不管幾次, 林星晚總是會被小黑撲的跌坐在地上,然後懷裏塞上他毛茸茸的狗頭,似乎所有不愉快都被這種可愛生物擠掉,哪裏還會不開心。

少年抄着手站在門口, 看着她坐在地上和狗玩。

半晌後, 他收回視線, 推開門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

胃部的灼燒感來的兇猛, 每一口呼吸似乎都能讓那份疼更加尖銳, 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剪刀抵住他的胃部,然後戳進去,再深進去戳一下。

他握緊拳頭抵住胃,卻依舊抑制不住疼。

灼心燒胃,幾乎要将他的所有力氣都抽走,甚至還要更兇狠一些。

陸嶼擡手遮住眼眸,周遭一切陷入黑暗中,窗外明明是林星晚的輕柔話語還有小黑的歡快叫聲,可聽着聽着,那些聲音變成了怒吼和歇斯底裏。

所有的聲音變了腔調,像子彈在空氣中改變軌道,撐破空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直沖而去。

他疼得難以忍受,後槽牙幾乎要被咬碎。

林星晚進來的時候便看見陸嶼半跪蜷縮在沙發上,拳頭抵在腹部,脖頸處青筋暴起,青色血管沿着脈絡蜿蜒向下。

“陸嶼?”林星晚吓了一跳,快步跑過去扶住他,“你怎麽了?”

少年側過臉,漆黑眼眸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寒冬,他的額頭卻浸了一層薄汗,臉色蒼白難看,要不是眼尾被酒氣熏紅,幾乎看不出他剛才還那麽淡定冷靜。

“你是不是胃疼?”林星晚大力攙着他将他安置在沙發上,然後環顧四周。

玻璃茶幾上除了一瓶喝過的礦泉水之外,再無其他東西。

她起身打開冰箱門,冷藏箱裏只有礦泉水和預調酒飲水,除此以外也沒有任何吃的。

沙發上少年疼得近乎要昏厥過去。

容不得林星晚多想,她拿出幾瓶水快步走進廚房,可光禿禿的臺面讓她愣怔幾秒。

上次來的時候明明還能看見一點煙火氣,這次來冷冰冰的廚房哪裏還有半分煙火模樣,簡直比冷庫還要清冷上幾分。

她将水瓶放在臺面上,拉開櫥櫃找燒水壺。

一連幾個都是空的,不然就是各種鍋,直到最後在上面一個櫥櫃找到燒水壺,林星晚飛快用水沖洗一遍,然後将一瓶水倒進去煮。

水開需要時間,她又将剛才看見的砂鍋拿出來清洗一遍,放在置物架上晾水。

窗外天色漸黯,冬天夜晚降臨的早,五六點已經是徹底天黑,她擡手看了眼手表,轉身回到客廳,半蹲在陸嶼面前。

“陸嶼,我送你去醫院吧。”她輕聲問道。

少年臉色越發蒼白,薄唇也褪去血色,聽到她的聲音睜開眼眸,極淺的眼皮折出一道褶,深邃幽黑,痛苦染掉一半的清冷,顯得有些柔。

“不去。”他開口說,聲音低啞。

甚至嘴角有幾個凹槽,是牙齒咬下去的痕跡,很深,那塊皮膚近乎成暗紅色。

林星晚有些着急,客廳裏好似開了地暖,她的後背起了一層小熱氣,順着她的動作溜出衣服縫隙,擦過她的後脖頸散開。

她輕聲勸說,“你看起來好嚴重,我們去看看就回來好嗎?”

這一刻她有點像個大人,迂回戰術都用上了。

陸嶼輕笑,捂着胃撐手坐起來,指了指旁邊的電視櫃,“那裏有藥,你幫我拿來吧。”

聽到他有備藥,林星晚松了口氣,起身走到電視櫃前拉開抽屜。

滿目的藥品讓她愣怔下。

感冒藥是有的,但是其他的那些藥她幾乎叫不上名字來,更不用提是治療什麽的。

只有個藥上面畫着一個紅腫抽搐的胃,讓她勉強認得出來是個胃藥。

她抽出藥盒回到沙發前,又跑進廚房将剛才燒過的水倒了一杯出來,指尖碰到杯壁時,林星晚停下腳步。

水太燙了,沒法喝。

櫃子裏還有幾個空碗,她将碗洗幹淨,又将杯子裏的水高高倒進去,又将碗裏的水倒進水杯裏。

反反複複幾次。

最後她将杯子塞到陸嶼手中,又遞上藥。

鋁制板藥被少年修長手指捏住,發出咔嚓輕微聲響,他拇指按住鋁箔殼,兩粒膠囊掉進掌心。

陸嶼擡手塞進嘴裏,就着杯子裏的水吞下藥。

等溫水劃過他的喉嚨食道,他愣怔幾秒。

水溫剛好,不過于溫又不過于涼,剛剛好的暖胃溫度。

林星晚見他吃完藥有些失神,以為他疼的太厲害,起身作勢就要去拿他的外套。

忽的手腕被扯住。

“下雪了。”沙發上陸嶼開口,聲音很輕。

她愣了下,扭頭看向窗外。

無聲無息的鵝毛大雪落下,外面小黑追趕着幾片雪花玩得不亦樂乎。

這是今年下的最大一場雪。

林星晚收回目光,俯身靠近陸嶼,睫毛飛快眨了兩下,“你要不要躺會兒。”

“我不走。”她說的飛快,好似害怕陸嶼拒絕她。

陸嶼輕笑,“行,我眯會兒。”

他扯過抱枕枕着,閉上眼睛。

下雪的時候格外安靜,似乎只聽得見簇簇落雪聲,還有汽車在地面小心滑行剎車的滾輪摩擦聲,除了這些,仿佛什麽都聽不見。

林星晚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和陸嶼靠這般近。

他仿佛是高高在上的那個清冷谪仙,什麽事也挑不起他的情緒,除了那晚雨夜,他的模樣兇殘狠戾。

沙發上的人動了下,林星晚回神。

旁邊白色高桌上擺放着幾份卷子,她探身瞧了眼,是他們的寒假作業。

林星晚回眸看向沙發上的少年,神情安靜,便起身将卷子扯下來,坐在地毯上開始做卷子。

不知不覺外面天色已經黑了。

口袋裏的手機嗡嗡作響,林星晚沉浸在題目裏,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她趕忙拿起手機走到玄關處。

來電顯示是張愛清。

她滑動接通,張愛清的聲音很空曠,似乎是在哪個工廠,“星晚,我今天晚上會晚點回去,你自己鎖好門!”

林星晚張了張嘴,轉身看向客廳,她抿了下唇,輕聲說:“媽,我今天和同學讨論題,晚上能不能在她家睡。”

張愛清啊了聲,“行啊,你和同學好好相處,別和像那什麽一樣。”

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便有人喊她,張愛清囑咐兩句便急匆匆挂了電話。

撒謊這件事讓林星晚心頭狂跳。

她鮮少會為了什麽去撒謊。

但是陸嶼這樣子,她沒辦法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裏。

說起來,這樣大的房子林星晚來過的幾次裏,除了陸嶼,再也沒見過其他人,仿佛整個家只有他自己存在,孤單又寂寞。

她抿了下唇,心裏泛起一點點憐憫。

這點憐憫讓她暫時把陸嶼和趙彤在酒吧的事往後排了排。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像要把整個世界染白一般。

肮髒的地面被白雪覆蓋住,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枝頭被雪花壓彎,路燈染上一點昏黃朦胧的光暈,外面的事情那樣安靜。

林星晚拉上窗簾,轉身回到桌前。

攤開的卷子做了一半,她拿起筆看着題目思索開,而後寫下解析過程。

等整張卷子做完,她才擡起頭看向沙發。

陸嶼已經睡熟,只是眉頭緊皺着,似乎陷在某個噩夢中,清冷淡漠的面容少見浮現出一種難以喻言的情緒,分不清是冷還是痛苦。

林星晚想要找個被子給他蓋着,便起身去找卧室。

幾乎所有房間門店都是半掩的,她很快便找到陸嶼的卧室。

門被推開,客廳裏的光散進一些進來,她依稀辨認出床的位置,輕聲走進去扯住被子往外抱,沒留神兒被角勾住東西。

咣當。

那東西掉在地上。

林星晚吓了一跳,連忙将被子放在床上,而後蹲下去撿起那個被掃到地上的東西。

堅硬的棱角和框架。

是個相框。

借着延伸進來的燈光,她翻過相冊。

是一張全家福。

照片裏少年眉眼明朗,唇角勾起笑容,雙手搭坐他面前兩人的肩頭,一人一手,覆蓋住他的手。

坐在前面的兩個人,女人漂亮明媚,男人英俊挺拔,好不般配。

陸嶼的眉眼相貌與他們很相似。

這是,他爸媽。

林星晚心頭一跳,連忙将相冊放到桌上,而後抱起被子回到客廳。

沙發上的人已經醒了,半撐着手懶散的倚着抱枕,聽見動靜轉頭朝她看來,眉頭微微一揚,“怎麽了?”

“我想給你拿被子,”林星晚把被子放在沙發上,坐在對面,“但是不小心撞掉桌上的相框。”

聽到她提相框,陸嶼半垂下眼,神情晦暗不明。

“沒事。”

“對不起陸嶼。”她低聲說。

陸嶼輕笑,與往日的清冷感不同,許是胃痛,讓他增了幾分破碎感,“你道歉做什麽,相框又不會壞。”

林星晚攥緊衣角,輕輕喘了口氣,“之前班裏同學說,你父母他們去世了。”

“嗯。”少年漫不經心的回應她。

這樣的承認,林星晚不知道該怎麽接着往下聊。

可還沒等她開口,少年撐着手,嗓音低沉,慢慢地吐出兩個字,“今天。”

作者有話說:

講真的!對比女鵝,小陸更慘。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