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30章

你就是多想的毛病。

客廳裏很安靜。

靜到林星晚手中的筆掉在棉被上, 摩擦聲都清楚聽見。

她輕輕吸了口氣,緩緩眨了下眼經,生硬的轉移話題, “你還胃疼嗎?”

陸嶼撐着手輕笑, 沒作聲。

她被笑的耳尖有些發燙, 起身往廚房走去,在角落櫃子裏翻出一袋未開封的大米, 轉身朝外喊道:“煮粥喝好不好?”

“行。”少年聲音恢複成懶散聲調。

林星晚在廚房待到粥熬好才出去, 她盛了兩碗放在桌前, 招呼陸嶼來吃。

可沙發上的人久久沒有起身。

無奈之下, 她擺好碗筷快步走過去, 剛要喊他便看見陸嶼頭枕着抱枕再次沉睡過去。

胃痛發作時候,就是會有些沒力氣嗜睡吧。

她站在原地看了會兒, 削瘦肩膀慢慢松懈下來,半晌後,林星晚拉過被子幫他蓋好, 然後一個人坐在桌前慢吞吞喝完一碗粥,剩下的粥放回砂鍋裏,等陸嶼醒來可以熱了直接喝。

桌上的卷子還剩下幾張, 她盤腿坐下又将自己埋進題海中。

升高三的寒假作業很早就布置下來,摞的跟小山丘似的習題集還有卷子,其他人都想着趕緊抱團互相抄一抄,但是林星晚從來沒有過。

也更沒人給她抄。

數學的後面兩份卷子有些難度, 她坐着有些累, 眼睛也盯的疼, 幹脆趴在那裏思考。

陸嶼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他被熱醒。

身上的棉被被人掖的嚴嚴實實, 腳邊甚至還用抱枕壓住的, 他被熱了一身汗,胃也不那麽疼了,只是整個人乏力。

餘光不經意間掃到旁邊的桌子,黑眸微微擡起。

少女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的姿勢有些別扭,頭歪在一側,細軟烏發被解開,柔軟的鋪在她的肩膀和臉頰處,有一縷落在她的額頭一邊,卷翹起來。

胳膊下壓住的卷子被蹭得起了邊兒,另一只手還在握着筆,筆尖對着她的鼻尖,湊近些看,似乎點上了一顆小黑痣。

陸嶼勾起唇無聲輕笑。

他翻身起來,慢慢走到林星晚旁邊,蹲下,而後擡起手指輕輕戳了下她的臉頰。

出乎意料的柔軟。

燈光下她的肌膚嬌嫩白皙,連毛孔都不輕易看出來,濃長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嘴角微抿,安靜美好。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擋住光,微皺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低喃幾聲蹭了下臉,又沉沉睡了過去。

陸嶼盤腿坐在她一旁。

不知怎麽,他想起剛來榮海的那天,那幾個人不肯放過他,一路從北城追着來到榮海,甚至還想要對他下狠手。

那晚暴雨,他渾身骨頭像是被人碾過,手裏的棒球棍幾乎要握不住,然後就看見有人踩着泥濘雨水朝這邊走來。

他對林星晚沒太大印象的。

除了那雙眼睛。

漂亮清冷,倔強。

像是在沙漠裏的泉眼,像雛鷹的眼,像山間的潺潺溪流,唯獨不像柔軟的花蕊。

許是客廳地暖太熱,她的臉頰染上點點紅暈,陸嶼伸手輕輕碰了下她的手,手背竟然是涼的。

他起身将被子扯過來蓋在她的身上,而後坐在沙發上看卷子。

那卷子他拿回來便扔到一旁,看也沒看,這會兒都讓林星晚做完了,他擰着眉看了會兒,探身拿起筆勾了幾道題出來,又在旁邊寫下解析注解。

客廳的燈被他調成暖黃,柔軟溫暖的顏色被水晶燈蜿蜒曲折的傾飒下來,柔柔輕輕,懶洋洋的灑在客廳兩人身上。

林星晚做了個夢。

夢裏她枕在柔軟的棉花裏,天空廣闊無垠,雪白一片,沒有議論聲,沒有欺淩惡霸,沒有那些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只有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事物。

恍惚間還有白粥的味道。

白粥?

她猛地睜開眼睛。

天色已經大亮,外面的雪沒有融化,透過薄紗窗簾的光被又被白雪增加一份亮,柔柔地落在客廳裏。

随着起身的動作,身上的被子掉下來,林星晚扯住被角有些恍惚。

桌上還放着攤開的卷子,沙發上卻空無一人。

她撐着手起身,大腿有些被壓麻,林星晚一瘸一拐地往廚房走去。

廚房的窗戶半開着,竈臺上的白粥冒着絲絲熱氣,冰箱旁的櫥櫃前,陸嶼抱着手倚在那裏,聽見聲響,他掀起眼皮望過來,沖她笑了下,“早啊。”

林星晚耳尖莫名猛地一燙。

她咽了口口水,後退一步抵住門框,輕聲回應,“早。”

“昨天晚上你胃疼,我……”

“我知道。”

陸嶼打斷她的話,朝竈臺上的砂鍋指了指,“粥的味道很好,一起喝點吧。”

林星晚默了聲,起身走過去将碗端到飯桌前,拉開椅子坐下。

餐椅是那種老式的梨花木硬椅,跟家裏的風格十分不搭,但又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她坐在上面顯得小小一只。

陸嶼從廚房出來,端了一小碟鹹菜遞過去。

林星晚看着鹹菜有些奇怪。

“今兒早晨外賣送的。”陸嶼拉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

他喝了口粥,夾了口鹹菜,慢慢咀嚼。

一股奇怪的情緒從胃部開始蔓延,一直到他的心髒,然後是口腔,最後是眼眸。

他側頭看向旁邊人。

她把頭發随意紮起來,馬尾乖巧地落在一側,低頭垂眸喝粥的時候,少女的側臉恬靜嬌豔。

林星晚并不胖,反而很瘦,精致小巧的下巴,輪廓幹淨的下颚線條,還有過分精致的鎖骨,随着她的動作稍稍凹陷下去一小塊。

陸嶼收回視線,埋頭将碗裏的粥喝完。

胃徹底暖和起來。

旁邊林星晚還在慢吞吞喝粥,她吃的太慢,吃馄饨的時候也這樣慢。

陸嶼沒催她,起身來開門朝外院走去。

隔着落地窗,林星晚看見他低頭含煙,亞麻灰色的毛衣領被罩起,遮住他的脖頸,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巴,他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指夾煙。

白霧從他的身邊流竄出,盤旋往上消失在半空中。

黑漆漆的眼眸隔着窗戶望進來的時候,林星晚猛地低下頭,将最後一口粥喝完。

客廳茶幾上的手機震動聲響起。

林星晚起身跑過去接通。

“晚晚,你們班級在幾樓來着?”張愛清拎着包踩着高跟鞋,一邊低頭弄掉鞋上的雪,一邊問道。

今天開家長會。

“在三樓右手邊盡頭。”林星晚看了眼窗外,飛快回答。

“行,你回家了沒?”張愛清得到準确位置,邁上臺階。

林星晚咽了口口水,“這就回去。”

電話那頭張愛清挂斷電話,林星晚将碗筷端進廚房洗刷幹淨,放在一旁晾水架上。

陸嶼還在院子給小黑穿衣服,雪天冷,它又愛在雪地打滾,經常凍的鼻涕一把的往他身上拱。

內門被人打開,他回頭看去,林星晚穿好羽絨服走下臺階,手裏拿着桌上的卷子,“我回去了。”

陸嶼點點頭。

“卷子我先拿走了,回頭我把我的卷子帶來給你。”她輕輕舔了下唇。

陸嶼站起身,拍了拍小黑的狗頭,“行。”

“你別站外面吹風了,”林星晚推開栅欄門扭頭說,“我走了。”

少年靜靜地看着她,沒說話。

林星晚快步往回走去。

明明只有一晚上,可她卻覺得好像很久,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将她包裹着,哪怕這個安全感不知道從何而來。

對于長假作業,林星晚向來做的快。

她不喜歡臨到假期結束再悶頭狂寫,她寧願早點熬夜寫完,後面輕松複習新學期的課程。

推開門那一瞬間,清冷的感覺席卷來,她在門口駐足片刻,擡腳邁進去。

淩亂的衣服丢在沙發上,高跟鞋和拖鞋在地上,餐桌上吃剩的塑料袋胡亂揉作一團丢在那裏,到處狼藉一片。

等所有東西歸置好,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寒暑假對林星晚來說是不可多得的悠閑時光,沒有趙彤的欺淩,沒有同學的異樣眼光,她可以專心致志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她唯獨忘了一點。

忘記問陸嶼,他為什麽會和趙彤在一起喝酒。

明明兩個人看起來那樣不熟,甚至互相嫌棄。

這樣想着,林星晚掏出手機點開微信,找到徐袅袅的頭像,她編輯好消息發送過去。

沒過幾分鐘那邊便有了回複,徐袅袅說問問宋懷。

林星晚看着對話框裏的對話有些愣怔,徐袅袅和宋懷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但她沒問。

不一會兒徐袅袅便發了張截圖過來。

是聊天記錄,宋懷說碰巧遇上了,趙彤纏着陸嶼,還想倒貼,就因為陸嶼家有錢有勢。

她沒再回複,起身回到房間開始做作業。

那頭徐袅袅咬着指甲蓋忐忑的發過去一條消息。

【星晚,能不能給我看看你的英語作業?】

林星晚很幹脆,她把整張卷子拍過去,甚至還有上面做的解析注解,一并清清楚楚的拍給了徐袅袅。

高中時候的友誼來的快,濃度也更高,往往只需要一個來回的對話,還有幾份寫不完的卷子。

中午的時候,張愛清回來了。

鑰匙在鎖眼裏轉動,防盜門打開,被大力關上,而後便是高跟鞋踢落的聲音,緊接着她走近林星晚的房間,一屁股坐在床上。

林星晚拿着筆轉頭看她。

張愛清冷冷地看了她一會兒,緩了緩神色,“星晚,媽媽剛才回來的路上想了想,還是要給你請個家教。”

家教?

林星晚微微皺起眉頭,“為什麽?”

“你班主任雖然說了你的成績很好,缺考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要被分到A班,”張愛清拍拍手,攤開,“這件事你知道它的嚴重性嗎?”

房間裏的暖氣片散發着熱量,房間狹小,滾燙的窒息感蔓延開,像一把溫柔的手撫摸過林星晚的臉頰,最後停留在她的脖頸處,微微用力握緊。

“媽,我不想請家教。”林星晚覺得喉嚨發幹,細小的痛感沿着食道劃開,“我……”

“你什麽你?”張愛清猛地站起來,指着她,“你爸死了,我就要陪着你過一輩子麽,我給你找個後爸供你吃喝上大學有什麽不好,你還接受不了,我看你是一天到晚瞎尋思出的毛病!”

尖銳的聲調,刺耳的話,像刺骨的寒風瞬間刮過她的耳廓,然後化為淩刃,狠狠在她臉上來了一下。

林星晚愣怔幾秒。

她仰起頭看去,“你說什麽,媽。”

作者有話說:

啊今天也是心疼我女鵝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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