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出殡◎
聶妙容了卻心願後, 走的安然。宋家莊這邊知道她時日無多,衆人也沒有特別傷心。他們早給聶妙容準備了壽衣和棺材,把她的喪事辦的挺井井有條。
宋家莊裏, 唯一很難過, 不願意接受聶妙容去世這個事實的,就是宋文城。他很難過。他沒想到,聶妙容會走的這麽突然。
有那麽一瞬間, 宋文城都懷疑,他可能真是災星, 才會克死聶妙容。那種惶恐和內疚,讓宋文城的心裏非常的不好受。
血濃于水, 雖然聶妙容不喜歡他, 但宋文城還是希望她能長命百歲。以前, 宋文城每個月都會給她寄錢寄票, 哪怕聶妙容從來都不回複他,不搭理他, 宋文城也甘之若饴。
聶妙容是他親姥姥。宋文城當然會親近她。可現在,這個能讓宋文城當情感寄托的老人死了。宋文城的心就很亂。
為什麽這麽巧?難道他真的天生克親,是個會被親人帶來厄運的災星嗎?宋文城的臉色很難看。
幸虧幸芳發現了宋文城的不對勁, 及時打斷了他的自責, 讓宋文城理智回籠,不再胡亂聯想。
如果不是還有幸芳陪在他身邊,安慰他,宋文城可能會失去理智。現在,有幸芳在, 宋文城能明白, 這只是意外, 他不是災星。他也沒害任何人。聶妙容是壽終正寝。她的死與宋文城無關。宋文城可以難過,卻不用過分自責。
宋文城恢複了冷靜,在宋家莊的有些人抵制他,不準他給聶妙容披麻戴孝時,宋文城就抗議了。
“二大爺,抱歉,我是聶風唯一的親兒子,我姥姥唯一的親孫子。姥姥去世,我不能回避。我要給她封棺、扶靈,我去送她最後一程。二大爺,這時候我不能離開。”宋文城沉聲鄭重道。
這是宋文城頭一次反抗別的的惡意,沒有任由大家讨厭他。為了不被趕走,宋文城頭一次積極争取他的合法權益。
宋文城很重感情。正好趕上了聶妙容去世,作為她的親孫子,宋文城不可能什麽都不做。為聶妙容操辦喪事,是宋文城義不容辭的事情。輪不到別人來不同意。
這回,宋文城态度很強硬,不會任由宋信之安排。
宋文城突如其來的反抗,讓急着離開的宋信之頓住了腳步。他遲疑的看着宋文城,不知道應不應該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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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城以前太好說話,宋信之就沒想到,他冷不丁的會提這種要求。按理來說,宋文城這要求并不算過分。宋信之沒理由阻止。
親外孫給親姥姥下葬,是孝道,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宋信之哪有理由阻攔?正常來說,他不但不應該阻止,他還應該表揚。
可宋文城不是一般人。
宋家莊除了宋信之,幾乎沒有人願意接觸宋文城。如果宋信之貿然讓宋文城插手聶妙容的喪事,村裏肯定有人會不樂意。
辦喪事本來就晦氣。宋文城又是衆所周知的災星。晦上加晦,誰知道他們跟宋文城一起辦喪事,會不會被宋文城連累?
宋信之不敢冒險。
他頓了頓,拒絕道:“要不,還是算了吧,你……”
“二大爺。”幸芳打斷了宋信之的話。“二大爺,姥姥是在跟我交代完遺言後去世的,于情于理,我和宋文城都不能缺席她的葬禮。”
大聲表态後,幸芳示弱求情道:“二大爺,姥姥其實也是想我們的。只是她過不去媽媽去世的那道坎兒,才一直躲着宋文城,不跟我們見面。”
“她心裏其實很惦記我們,只是我們之前太生疏,讓她不知道怎麽面對我們,才一直沒見面。二大爺,你別看姥姥表面不說,但她心裏其實可想宋文城了。不然,她不會見我,也不會在臨終前跟我交代那麽多遺言。二大爺,你就讓我們留下來吧。有我們為姥姥操辦後事,姥姥也會開心。”
“你放心,我們不會打擾大家。我們只為姥姥辦喪事,別的事我們不做。二大爺,現在和以前不同,宋文城是保護人民的人民子弟兵,我保證,他不會傷害大家,也不會給大家帶來厄運。”
“災星一說就是無稽之談。宋文城和我們大家一樣,都是血肉之軀。他沒有那麽神奇的能力。他就是普通人,不會影響大家運勢。不信的話,你們看我,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和宋文城朝夕相處,不但沒有受他影響,還越過越好。別人肯定也不會。”
“二大爺,你就通融通融吧。這是我們和姥姥的最後一次見面。錯過這次,以後我們天人永隔,就再也無法見面了。你就讓我們留下吧,我們辦完喪事就走,肯定不會在村裏多待。”
不知不覺,幸芳說話的聲音,變得哽咽了起來。
幸芳的話,觸動了宋信之。他看着一臉懇求的幸芳,和一臉難過的宋文城,把拒絕的話都吞回了肚子裏。到底是不忍心,宋信之對宋文城和幸芳道:“你們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先那邊跟大家說一聲。如果大家都沒意見,我就叫你們過去。如果大家不願意,我就安排你們單獨行動,和村裏人分開祭奠。”
“好。”幸芳和宋文城一臉感謝的回答。
她們很平靜的接受了宋信之的要求,沒有一絲的不情願。
不等也沒有辦法。死者為大,這種時候,幸芳和宋文城都不想跟宋家莊的人吵架。
趁着宋信之去跟宋家莊衆人談話,幸芳貼在宋文城的耳邊,把聶妙容臨終前對她說的話,都小聲的告訴了宋文城。
宋文城聽後滿臉震驚。
這…真相居然是這樣?!宋文城怎麽也沒想到,聶妙容會這麽的恨宋少輝。恨到藏聶風的屍體藏三十年。這太出乎宋文城的意料了。他恍惚的站着,腦子裏亂糟糟的,幾乎不能思考。
這消息太讓人悲痛了。宋文城各種噩耗連環轟炸,險些承受不住。
幸芳不想宋文城太過悲傷,就勸他道:“別難過,姥姥她真不怪你。見到我,她其實很開心,你看,她還送了我一個镯子呢。她說這是媽媽的遺物。同時,她還送了我一個小箱子,裏面裝着媽媽給你做的小衣服。”
那東西現在成了聶妙容的遺物,正在聶家放着。一會兒幸芳和宋文城去聶家整理,可以把它帶回來。
除了這些,聶妙容還把她畢生的積蓄都送給了幸芳。老太太省吃儉用一輩子,正經攢了不少錢。現在那一千塊錢的死期存折,一百多塊錢的現金,以及老太太攢的各種票劵,都在幸芳的口袋裏揣着。
能把全部遺産交給幸芳,還把聶風給宋文城做的小衣服完好的保存三十年,聶妙容就不可能不在乎宋文城。只是,相比外孫子,她更在乎女兒。宋文城就被她無視了。
聶風的死,是聶妙容心裏永遠的痛。她恨宋少輝,卻又不能報複他。那些無處安放的仇恨,日日夜夜的折磨着聶妙容,讓她變态。
為了不遷怒宋文城,傷害宋文城,聶妙容只能躲着宋文城,不去接觸他。只要宋少輝不死,聶妙容對宋少輝的恨不消失,她就沒法喜歡宋文城。
除非宋文城換血,不然聶妙容永遠沒法去關心宋文城。否則,只要想到宋文城身上又一半是仇人宋少輝的血,聶妙容就會失去理智,暴跳如雷,怒不可遏。
聶妙容知道她瘋起來很吓人。不想把她對宋少輝的那些恨,都發洩到宋文城身上。聶妙容只能遠離宋文城。
這麽多年來,就像宋文城關心聶妙容一樣,聶妙容也很在乎宋文城。只是,之前她拒絕放下仇恨,聶妙容和宋文城也就沒法培養感情。
現在,随着聶妙容的生命走到盡頭,她和宋少輝的恩怨被迫一筆勾銷,聶妙容才願意把她對宋文城的關心全部表露出來。
聶妙容是故意對幸芳交代遺言的。交代遺言的時候,她就知道幸芳不會對宋文城保密。人老成精,只看幸芳一眼,聶妙容就知道,幸芳和宋文城的感情很好。幸芳是不會對宋文城保密的。
當時,幸芳幾乎是明着告訴聶妙容,她可以替她保守秘密,不把真相告訴宋少輝。但宋文城不再被幸芳保密的行列。
夫妻一體,幸芳和宋文城之間沒有秘密。
聶妙容也不介意讓宋文城知道真相。祭奠聶風是需要宋文城的,單靠幸芳一個人,根本不成。所以,聶妙容默認了幸芳的決定。
宋文城聰明絕頂,只通過幸芳的這一點兒只言片語,他就窺視到了聶妙容的內心。
原來她和他一樣,也是愛在心裏口難開。如果他早點回來,或者早點學幸芳,耐心的跟聶妙容相處,他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想到這樣疼他的姥姥,以後就沒了,宋文城心如刀割。
幸芳沒想到她的安慰起了反作用。她正欲再說些別的,哄宋文城開心。找人談話的宋信之回來了。
“走吧,趁着人還沒涼透。咱們趕緊去聶家給你姥姥穿壽衣。”宋信之很友好,很着急的說。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正事要緊,幸芳和宋文城聞言,都收拾好心情,打起精神,趕緊跟在宋信之身後,去聶家料理聶妙容的後事。
聶妙容跟繼子繼女的關系不好,宋航死後,就是宋家莊的村民在照顧她。她是聶風的母親,和聶風一樣,為大家斷後,救過大家的命,宋家莊的人就很感激她。她生前,他們保證她衣食無憂,不被欺負。她過世,他們都來送她最後一程,讓她走的安寧。
聶妙容去世時已經七十幾歲,算是喜喪。所以,大家來幫忙時,并沒有特別的愁眉苦臉。
因為是喜喪,再加上聶妙容死前主動和幸芳關系破冰,宋信之提議讓宋文城過來幫忙,衆人才沒有特別的反對。
到底是救過他們命的老英雄,他們尊重聶妙容的決定,願意為她破例一次。
只是,衆人依舊害怕宋文城,不敢過來跟他說話。災星就是災星,衆人勉強忍着不去趕人,卻也不敢離他太近。
大家都躲着宋文城走,實在需要溝通的時候,就去跟幸芳說話。
幸芳能鎮的住宋文城的命格,嫁給他為妻,還越過越好,衆人就認為幸芳是福星。所以,她們很樂意跟幸芳說話。
宋家莊的人,好像把幸芳當成了聶妙容的孫女一樣,對她很友善,很熱情。幸芳見狀,趁機為宋文城說好話,衆人也不為所動。
為了快些跟宋文城分開,衆人幹活特別賣力。超積極的送聶妙容入土為安。
人多力量大,三個小時不到,聶妙容就穿戴整齊的,被埋到了土裏,埋到了聶風旁邊。其中,宋文城是挖坑的主力軍。
冬天土地上凍,特別的硬。沒有點力氣,根本挖不動。幸虧有宋文城,不然三個小時,宋家莊的人,肯定忙不完。
聶妙容的墓地,也是宋文城作主選的。宋航的兩個混賬兒子,連聶妙容去世,都不過來幫忙。宋文城不願意聶妙容埋大娘宋航家的祖墳,衆人也都十分理解。
死後埋入祖墳,圖的就是一個被後人祭祀。宋航的兒子,在聶妙容活着的時候都不孝順她。現在她死了,她又能指望他們幹什麽?
以後拜祭聶妙容,還得靠宋文城。宋文城願意她入宋文城家的祖墳,衆人自然沒意見。
至于宋文城的直系親屬,他們也沒反對。雖然當年,宋家因為宋少輝死了不少人。讓他們疏遠宋文城。但他們是尊敬聶風的。
沒有聶風挺身而出,宋家能被鬼子殺的雞犬不留。他們這些活下來的人,都是被聶風賜予了第二次的生命。所以,帶聶風祭祀聶妙容,宋家人也沒有意見。
埋完了聶妙容,宋文城又順便清理了一下聶風的墳頭。認真和幸芳拜祭完聶風,宋文城才帶上聶妙容的遺物,準備回城。
走之前,宋文城想到路上遇到的危機,他告訴宋信之:“二大爺,宋家莊到舒城的路上,寧範縣那裏有路霸,你們以後路過那裏小心點。他們會設路障,還有派老弱婦孺假裝求救,攔車騙人,你們遇到,千萬不要上當。除了寧範縣一帶,攏馬山那裏有個帶視覺盲區的急轉彎,你們也要小心。在那裏不減速,很容易翻車。你們趕車路過時,一定要安撫好牲口,免得它們受到驚吓,把你們摔出去。”
幸芳聽宋文城說完,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她以為的一路順風,居然暗藏着這麽多的玄機。這讓以為歲月靜好的幸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險,好險。如果沒有經驗老道的宋文城,幸芳這種很少出遠門人,肯定會中招。
不說別的,如果有女人攔車,幸芳看她可憐,肯定會停下來,問問她怎麽了?還有小孩,幸芳也不會特別警惕。
結果好嘛,這居然都不是正經的路人,而是為虎作伥的惡人?幸芳心裏一陣後怕。
看來外面的世界,真不像幸芳以為的那樣美好。以後要出門,幸芳還是要找人陪着,不能單獨行動。
幸芳引以為戒,被路霸吓了一跳。宋信之聽後,卻反應平平,沒有太吃驚。作為從硝煙歲月走過來的人,宋信之不怕路霸。不但不怕,真遇上路霸,宋信之也不會任人宰割。
而且,宋家莊很窮,他們根本買不起四輪車。驢車路霸估計也看不上。所以,宋文城給宋信之分享的經驗就沒啥大用。
不過到底是正義感爆棚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宋信之決定等宋文城離開,他就去報警。然後趁宋文城路過當誘餌,他領着警察,把這幫社會渣滓全部抓起來。
宋文城突然說路霸,目的就是這個。如今目的達到,他也不再停留。收拾好東西,宋文城和幸芳這次真要離開了。
兩個人正不鹹不淡的跟宋信之告別,聶妙容的兩個繼子,還有她那一堆繼孫子/孫女終于露面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幫人姍姍來遲,幸芳不認為他們是來敘舊、走人情的。
這幫人看着就一臉的尖酸刻薄。幸芳見他們那麽賊眉鼠眼的樣子,就知道他們肯定沒憋好屁。
這幫人确實是來找茬的。
他們是來找宋文城要回聶妙容的遺産的。聶妙容活着的時候,他們不當聶妙容是他們的媽媽。天天惹聶妙容生氣。絲毫不尊敬聶妙容。
現在聶妙容死了,還疑似留下了大筆的財産,這兩兄弟就來要錢了。
“姓宋的,聶妙容是我們家的老祖宗,她留下來的錢,自然也是我們家的。你一個不被承認的災星,憑什麽拿她的遺物?放下,趕緊把我家的東西給我放下!還子弟兵呢?部隊就這麽教你的?”
“就是,就是,子弟兵不拿群衆一針一線你不知道嗎?今天你要是敢拿我家的東西離開,我和去找你們領導告狀!”
“你別以為我不敢!為了錢,我什麽都敢幹!”
兩兄弟趾高氣昂,上來說話就很不客氣。宋文城這會正好心情不好,被他們撞上來,就沒慣着他們。
擡腿嗙嗙兩腳,這不做人的兩兄弟,就被宋文城踹飛了。
想來占便宜的人,沒想到宋文城會突然發難。他們疼得慘叫連連,欲要再罵。然後,他們就被宋文城掌嘴了。
宋文城存心要教訓人,宋航的兩個草包兒子,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兩個人最開始還挺橫,等宋文城越打越狠,越打表情越冷,他們就害怕了。
這種見錢眼開,有奶就是娘的渣渣,最是欺軟怕硬。他們以為宋文城被宋家莊孤立,有所顧忌,不敢在宋家莊動手,才敢來挑釁宋文城。
現在被宋文城狠狠的修理了一通,見識到宋文城修羅閻王一樣的手段,他們就不怕。兩個慫包,哭着跪地求饒。
他們的家人,沒有為他們出頭。因為早在宋文城發狠的時候,她們就全被吓跑了。
宋文城那活閻王的名聲不是白叫的。他真發起狠來,戰場上的敵人,都能被他吓得聞風喪膽,宋家的這群膽小鬼,哪裏受的住?
他們哭的太吵,宋文城讓他們記住今天這個教訓,就放他們走了。兩個人幾乎是屁滾尿流,逃命似的從宋信之家離開。
從此,聶妙容這個人徹底從宋航家消失,再沒有人敢提。
宋文城一戰成名,宋家莊的人,更害怕他了。同時,能在宋文城發火時,勸他收手的幸芳,也更讓人欽佩了。
以後,每年幸芳回來祭祖,衆人都會熱情的招待幸芳。那些要出嫁的姑娘尤其喜歡幸芳,她們都想沾一沾幸芳身上的福運,搞的幸芳非常哭笑不得。
趕走了來占便宜的混球,幸芳和宋文城的離開,終于不受阻礙了。
許是出發時,一波三折,用光了壞運氣,宋文城和警方配合,抓路霸的過程就非常的順利。
這幫人估計是才開始作案,還沒形成氣候,碰上宋文城這樣的硬茬子,就栽的很徹底。
抓到了路霸,幸芳狠狠的松了一口氣,告別感謝她們的警察,宋文城和幸芳再次踏上回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