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事相求
第3章 有事相求
沒戴便沒戴,一個香囊,又不是什麽大事。
她的香囊雖有寧神之用,總也比不上太醫的調養,聊勝于無而已。
危靜顏略感疑惑,一開始并沒有明白甘棠為什麽将這件事單獨拎出來強調,還選在這種時機。
莫非有什麽深意?
她回想了一下,她送香囊是因為三皇子淺眠,熬夜縫制香囊是為了體現她對三皇子的重視,以及他們之間進展不錯。
非要給香囊按上個什麽深意的話,大抵算得上信物?
“心意相通”的信物?
危靜顏反應過來了,對啊,香囊是信物,她才送了沒兩天,若思凡心動,應要糾結他為什麽不戴的。
已下定主意要對他好,結果對他的洞察力和觀察力,竟還不如旁人看得清,危靜顏不由反省自己。
于是,她關心他道:“殿下昨日休息得可好?”
話題忽而轉變,毫無前兆地提到休息,桓筠祯神情有一刻的凝滞,他回道:“與平常沒什麽兩樣,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香囊果然沒什麽大用,難以安寝這事,到底只能依靠太醫來解決,可這許多年,也沒見治好,許是太醫不擅長此道,她要不要給三皇子在民間尋個名醫來?
危靜顏搖頭說:“香囊不中用,下次我換個別的。”
不起作用,也值不了什麽銀錢,勉強它做個信物,似乎都有些拿不出手,還不如送些金玉之類的,不費功夫還值錢。
危靜顏忽覺自己熬夜縫制香囊這個舉動傻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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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香囊,桓筠祯低頭看了看他腰間佩戴的飾物,金玉帶銙上僅懸佩刀和玉佩,随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淺眠之症由來已久,非一朝一夕能解,你送的香囊,孤夜間置于枕邊,想來過幾日,效果便明顯了,孤日間各處行走,不舍得它染了污塵,用壞了可不知何時能再有。”
他特意的解釋,讓危靜顏更加意識到自己不太上心了。
想要繼續經營真假參半的感情,并非易事。
她思索了一番道:“若有用處,随時能換新,殿下不用舍不得。”
桓筠祯端坐在上首,微微傾身道:“這話孤可記下了,往後啊,是不會客氣的。”
“自然,我亦同殿下不客氣好多回了。”
危靜顏稍稍偏頭,眼角瞥見身後的甘棠嘴角偷笑的模樣,暗自松了一口氣。
她沒及時察覺香囊這事,應該是糊弄過去了。
她目前是十分滿意三皇子的,人謙和有禮不說,還很聰慧,很多事情,她只需委婉地提個開頭,他就能達成她要的效果。
她甚至覺得桓筠祯跟她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桓筠祯待人比她多了真誠。
危靜顏從慎王府離開時,是桓筠祯親自送上的馬車,給足了她體貼和體面。
回府的途中,甘棠欽佩又羨慕地誇贊這少見的良緣。
“慎王殿下對小姐是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全京城也找不出王爺那樣溫柔的人,小姐将來定是大富大貴的命。”
在國公府的待遇遠不及慎王府的,甘棠自覺她這一趟跟着出門是見了世面的,等到王爺上國公府提親的那天,她的立場大概也是要變動的。
當前途無限的王妃的心腹,到底要比國公夫人的婢子要出息。
這下,甘棠不止言語,連舉止都變得恭敬起來。
危靜顏對她微笑着,并未說話。
甘棠從她的沉默裏,以為她是默認了,暗喜着這親事也該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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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的天,陰晴不定,乍暖乍寒。
一兩日的晴空又被陰雲籠罩,淅淅瀝瀝的雨敲打在竹葉上,竹香侵入室,雨意更顯濃烈。
危靜顏停下筆,仔細檢查一遍,靜待墨幹。
一切無誤後,她将信紙裝入信封。
信封上書寫着“父親大人右領軍衛将軍福啓”。
邊境之戰已接近尾聲,莫約兩個來月,她父親便要回京。
也是時候給她尚在邊疆打仗的父親寫信,順道提一提三皇子慎王和她之間的交情。
因她和桓筠祯兩人的心照不宣,他們之間的關系眼下只在公主府、國公府和慎王府三處有所聲張,外頭的人除非有意調查,是不知情的。
她在等,三皇子桓筠祯也在等,等莘國公府在朝廷掌握實權、真正有能力左右局面的右領軍衛将軍危俞培的回京。
親事真正定下來,也是那時。
“喬幽。”
危靜顏輕喚一聲,她的貼身丫鬟喬幽便雙手接過了信,回道:“是,我這就讓可信之人快馬加鞭送去。”
危靜顏制止了她,笑着搖了搖頭。
喬幽不解問道:“信,不用送給将軍嗎?”
難不成有其他的計劃?
危靜顏不答,她靜立于窗前,琥珀色的瞳孔盯着外頭經雨水洗禮,狼狽下垂的竹,竹堅韌不可催,風雨卻能使其彎腰。
她沉默許久,才緩緩說道:“要送,慢慢送,保證送到就好。”
喬幽不多問,領命而去。
暗沉的天際,閃電倏忽而過,而後春雷乍響,驚天動地。
危靜顏處變不驚,冷淡着一張臉靜看天氣變化,與尋常她溫婉和氣的氣質大不一樣。
然而,這清葭院少有寧靜的時刻,她假面不能卸下太久。
“該死的天氣,毀了我的新衣裳了。”
危靜姝未經丫鬟通報,大大咧咧地闖進了危靜顏的閨房。
冷淡褪去,溫和重裝,危靜顏轉過身,吩咐丫鬟看茶招待,後問危靜姝道:“雨天路滑,稍有不慎,便有危險,妹妹有事差人說一聲就是,不必自己跑這一趟,萬一傷着了,可不好同二叔二嬸交代。”
危靜姝是莘國公二兒子,也就是危靜顏的二叔危俞澤的獨女,兩人年歲相近,關系是很一般的。
危靜姝猶豫掙紮着,她是不情願來的,可祖母說她不方便管,為了她自己,她必須自己前來。
她不情不願地走近危靜顏,扯着她袖子的一角,勉強地讨好着說:“我親自來,是有事想請姐姐幫忙。”
危靜顏忍着心底那股不适,沒有将袖角從她手裏扯回來。
空手而來,理所當然地請她幫忙,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們姐妹有多深厚的感情。
她不動聲色地将危靜姝引導着坐到軟塌上,将自己的衣袖救了回來,面對那雙直白的請求的雙眼,她柔和地笑着說:“我一個尋常女兒家,本事有限,妹妹不妨先說說是什麽事,也好讓我心裏有個數。”
危靜姝微低着頭,眼珠一轉,撒嬌道:“別人不說,這事姐姐一定能幫得上忙的,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危靜顏嘴角含着笑,危靜姝不說具體事情,她就不答話,求人的不是她,急的也不是她,她有足夠的耐心對待危靜姝的糾纏。
危靜姝得不到她的保證,說了幾句好話就耐不住性子了,“好吧,我就直說了,三日後是安樂公主生辰,生辰宴我想跟姐姐一起去。”
她也不想放下面子來求危靜顏的,可她沒有收到公主府的請帖,安樂公主是最得太後寵愛的,公主不同其他貴女,發邀請帖根本不會顧及什麽家世臉面,全憑個人喜好。
京城裏誰不知道安樂公主要什麽,太後就盡可能的給什麽,很多時候連聖上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安樂公主生辰宴不光是世家子弟,連皇家子弟們,也是争先着前去,那可是最好交際的機會,危靜姝沒收到請帖時還發了好大的火。
“妹妹有請帖的話,你我自然是一同前往的,哪裏用得着冒雨跑這一趟。”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危靜姝聽着刺耳不已,她漲紅了臉,說道:“姐姐給公主當了那麽多年的伴讀,我就算沒有請帖,也能跟着去吧。”
這種話說出來,危靜姝先是覺得難堪,危靜顏不停地追問她,搞得好像是她故意賴上去的,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是危靜顏應當做的,危靜顏當上公主伴讀,是仗着國公府的勢,理所當然是要回報國公府的。
她不過是取一點回報而已,完全不用低聲下氣,危靜姝瞬間挺起了胸膛。
沒錯,就是如此,如果當年太後看上的是她,她當了公主伴讀,是不會忘了府裏人的。
軟塌另一側,危靜顏将危靜姝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問道:“祖母和二嬸也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了,國公府一榮皆榮,我将來過得榮耀,對國公府就有益處。”
危靜姝一臉驕傲,似乎是篤定了她會有了美好的未來。
危靜顏垂眸,面上笑意不消,心裏是一聲冷笑。
她打算把決定權交給別人,回道:“待我禀明祖母,祖母應了,你我就同去,祖母不應,我有心也無力。”
有了她這話,危靜姝高高興興地走了。
而結果,還是在危靜顏的預料之內,老夫人應允了。
一榮皆榮?
所謂“一榮”,在國公府某些人眼裏,并不希望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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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安樂公主生辰。
慎王府內,桓筠祯被人服侍着更衣,欲要赴宴。
他身着雲錦白衣,輔以五彩絲繪編織的群山、花鳥章紋,腰系玉帶,全然一派溫文如玉的君子形象。
衣冠齊整後,桓筠祯低頭掃了一眼腰間的飾物,冷聲道:“香囊呢?”
“屬下這就去找來。”
耽擱片刻,東西尋了來。
桓筠祯輕輕摩挲着香囊,緊抿的嘴角才開始上揚,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來。
見送香囊的人總要帶着的,畢竟是她的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