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寧乘風睜開雙眼,他這是……又活了?

他心想:“我是怎麽死的呢?”無論他如何回憶,都想不起自己因何而亡。

“你以為吳雨行真心愛你嗎?”

聽到這個問題,寧乘風瞳孔瞬間放大,他不可思議地看望聲音的主人——嚴茂先。

嚴茂先不是已經死了嗎?

寧乘風疑惑地思考:“為什麽我會覺得他已經死了?他分明活得好好的。”

嚴茂先看他沉默不語,還以為他有自知之明,接着嘲諷道:“還是說,你根本不在意吳雨行對你是否真心,只是想要借他之力雙修,好早日飛升?”

寧乘風是純陰體質,純陰體質修劍事倍功半,唯有雙修才能一日千裏。因此純陰與純陽的劍修合籍雙修,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規則。

寧乘風聽到這裏,終于明白過來嚴茂先的意思。

他想起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山腳下的太廟中了,是嚴茂先約他來此。今日午時就是他和吳雨行的合籍大典,嚴茂先是要他知難而退,放棄和吳雨行成為道侶。

寧乘風不想理會嚴茂先,冷冷道:“與你無關,你最好離我們遠一點。”

“與我無關?”嚴茂先微微低頭,俊美的五官洩露出一絲邪氣。他不斷摩挲着腰上銀白色的香囊,思考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當初求着我指導劍法時,可不是這麽疏離的态度。呵,如今不需要我了,就讓我離你們遠一點。”

寧乘風不為所動:“不管我與吳雨行是否相愛,我們今日要成為道侶已然不可變更,你最好認清現實,不要做徒勞無功的事。”

“不是不可變更的,如果你在鳴和殿上,當場宣布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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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乘風打斷道:“妄想。”

嚴茂先神色陰沉:“你要是冥頑不靈,休怪我翻臉無情!”

寧乘風心裏咯噔一下:“你要做什麽?”

“今日各大門派雲集,我要在萬千道友之前揭穿你的真面目。你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為了修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住嘴!”

寧乘風冷冷呵斥,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手裏已經幻化出自華劍朝嚴茂先揮去。

嚴茂先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寧乘風。

“寧乘風!”

一聲怒吼從寧乘風的身後傳來。

“吳雨行?”寧乘風呆呆地喊道。

吳雨行劍眉星目,俊朗非凡,此刻精致的五官變得猙獰,他怒視着寧乘風,咆哮道:“你在做什麽?”

“我……”

寧乘風收回自華劍,鮮血頓時從嚴茂先的胸口噴湧而出,濺灑在寧乘風銀白的衣袍之上。

他吶吶道:“我并非有意傷害嚴師兄。”

嚴茂先低下頭顱,先是雙膝跪地,随後整個人撲倒,渾身僵硬,唯有鮮血從他身上汩汩流出。

“咚——”

鳴和鐘的鐘聲自龍吟山脈傳到山腳下。

“不……”寧乘風跪在嚴茂先面前,伸手替他診脈,卻根本感受不到一絲殘存的靈氣。

“你給我滾開!”吳雨行用力拎起寧乘風,一把将他甩在太廟粗大的紅柱上,“你有什麽資格再觸碰嚴師兄?”

寧乘風撞在廟柱上,廟柱因陣法之力紋絲不動,他卻受傷不淺,當即吐出一口鮮血。

吳雨行抱起死去的嚴茂先,柔聲哄道:“不痛了,我帶你去回雪峰找謝師伯,他一定能夠治好你的傷口。”

吳雨行穿着月白色的長袍,如今身上已經鮮血淋漓,湛藍色的龍紋長靴也浸在血泊中。

他背身對寧乘風道:“師伯師叔此刻都在鳴和殿,你換一身幹淨的衣裳,自行去同他們說清原委,争取從輕發落。”

說完,他拿出傳送符,一陣藍光閃過,消失在原地。

廟外升起耀眼的光華,是靛青色的,寧乘風終于無法欺騙自己,那是屬于嚴茂先的長明燈在燃燒。

他失手殺死了嚴茂先。

合籍即将開始,可大典的兩個主人公卻始終沒有出現。

修仙門派當屬鳴和派最為知名,鳴和派年輕輩中有五人是佼佼者,諸位峰主對他們寄予厚望,其中兩人就是吳雨行和寧乘風。

各大門派的人也對這兩人好奇不已,翹首以待,可空等了幾個時辰,未曾想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咚——”

一聲餘音悠久的鐘聲回蕩在衆人耳邊。

“這是鳴和鐘的鐘聲!”有人當即驚呼出聲。

修仙者的歲月漫長無比,鳴和弟子已經有上千年沒有聽到過這聲厚重的鐘鳴了。

緊接着靛青的光華徐徐升起,昭示着這盞長明燈的主人方才身殒。

“怎麽可能,這是嚴師兄的長明燈!”

“嚴師兄修為堪比諸位師伯師叔,怎麽可能身殒?天底下還有誰能夠傷害他嗎?”

“……”

吳雨行的師父梁歇再也坐不住,立刻起身走到鳴和殿前。

廣場下的青石臺階萦纡盤曲,在半山腰隐入起伏連綿的龍吟山脈中。

他的徒弟終于在此時現身。吳雨行從轉角處走出,他抱着嚴茂先一步一步登上青石臺階,神色哀戚,身上的鮮血還是赤紅的,沒有凝成暗黑。

嚴茂先的傷口還在流淌着鮮血,一滴一滴砸在數不清的青石臺階上。

梁歇看到這情形,剎那間頭腦發蒙。

今日原是大喜之日,不知為何竟然變成了大悲之日。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吳雨行走上了鳴和殿的廣場,對梁歇說:“師父,嚴師兄為人所傷。”

嚴茂先的師尊立刻沖了出來。韋仲連從懷中抽出紙扇,輕輕一擺,衆人無形中感到一陣壓迫,幾乎喘不上氣來。他這輕輕一扇,嚴茂先的青衣在風中飄蕩,整個人也從吳雨行的懷中脫出,懸在半空。

他取下玉簪,揮入自己徒兒的發間,嚴茂先頃刻被裝殓進瑩潤剔透的瓊玉棺椁中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做完這一切之後,韋仲連才紅着眼眶開口問道:“是誰殺死了茂先?”

吳雨行擡頭,輕聲回答道:“他随後就會來認罪,韋師叔到時候便知是誰了。”

韋仲連聲音顫抖:“那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吳雨行點頭。

韋仲連怒吼道:“那你為何不現在就說明。”

吳雨行身姿挺拔,此刻他就像一株紮根懸崖的松柏一般,只沉默地立在原地,任憑寒風吹打,巋然不動。

梁歇站在殿前,心中湧現出一個令他不安的猜測,回頭對其他門派的人說:

“諸位道友,今日原本是我徒弟的大喜之日,可事發突然,家醜不可外揚,還請大家速速離去。在下替不肖弟子向諸位賠罪,來日我定當盛席宴請諸位,請諸位諒解。”

各門各派的人都想留下一探究竟,可梁歇已經發話,他們只好應承,就此告別。

等其他門派的人都散盡,梁歇對鳴和弟子說:“你們留下,嚴茂先是鳴和派最為優秀的弟子,他的生死關系重大,你們有權知道真相。”

他走到鳴和殿最前方,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廣場上的吳雨行:“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誰是兇手了嗎?”

吳雨行雙眸輕顫,拳頭緊攥,指甲陷入掌心,鮮血不斷從指縫中流出:“寧乘風,是寧乘風在情急之下,一不留神失手殺死了嚴師兄。”

“情急之下?一不留神?失手?”韋仲連厲聲質問,“一劍斃命,茂先道法高深,要做到這一點何其不易!你告訴是失手?我看他分明是蓄謀已久!”

梁歇沒想到嚴茂先會身亡,更想不到殺死他的人竟然是寧乘風。

他問吳雨行:“寧乘風為何殺害茂先?”

吳雨行搖了搖頭,只說“不知”,再問更多的,他就回答:“他會來請罪的,你們到時候問他,其他我一概不知。”

梁歇心中疲憊不堪,扶額道:“合籍取消,從此以後,你與寧乘風橋歸橋、路歸路,再無幹系。”

“不!”吳雨行跪倒在地,額角滲出汗珠,“合籍不能取消,他仍然是我承認的道侶。”

“你可知成為他的道侶要連坐嗎?”

吳雨行堅定地點了點頭,鄭重其事道:“同門相殘,罪當至死。倘若從輕處罰,罪不至死,但要廢除鳴和道法,剔去七筋五骨,抽取一半的靈體。我願一同受罰,只求與寧乘風合籍,此生不渝。”

梁歇倒吸一口涼氣,他沒料到吳雨行平日裏內斂隐忍,看不出喜怒哀樂,背地裏竟然對寧乘風情根深種到這種地步。

“你想清楚了嗎?”

吳雨行磕了三個響頭:“弟子願在此等候,等寧乘風出現,我們不要大典,只要一個陣法。合籍完成之後,我們随師父、師伯、師叔處置,絕無怨言。”

梁歇看他心意已決,也不再勸解。

他花費了将近萬年時間才培養出這一個出類拔萃的弟子,沒想到竟然耽誤在情之一字上,真是造化弄人。

衆人默默等候,等了将近一刻鐘,寧乘風還沒有來。

天上開始落雨,吳雨行跪在蒙蒙細雨中,一動不動。一刻鐘、兩刻鐘,半個時辰……他都保持着磕頭後剛剛起來的姿勢,垂眸不語。

梁歇長嘆一口氣,心疼不已,他這個徒弟向來黑白分明,沉穩高傲,從未行差踏錯,何時這樣跪倒在衆人面前?可為了寧乘風,他不僅願意折損自尊,還願意為了他放棄修道。

一個時辰已過,梁歇心中漸漸湧起希望:“寧乘風何時會來?”

吳雨行不直接回答,只是堅定道:“他一定會來。”

從中午等到下午,韋仲連終于忍耐不下去,怒斥道:“我看寧乘風分明畏罪潛逃,只有你才相信他會來負荊請罪。”

吳雨行搖頭,倔強道:“他一定會來。”

韋仲連的袖中飛出白绫,白绫纏繞在白玉棺椁之上。

韋仲連拉着白绫,牽引玉棺跟随他離去:“你們随意,我自會調查寧乘風的去向,一旦找到他,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吳雨行從下午跪到黃昏,從蒙蒙細雨跪到大雨滂沱,始終沒有等來寧乘風。

他終于向衆人磕頭請罪:“寧乘風一定會來的,只是耽誤師父、師伯、師叔和諸位師兄弟、師姐妹的時間。還願意陪我的,我銘記于心;不願意再等的,可以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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