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程柚柒過去後,靳玦這家夥反而不咳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他耍了一樣,仗着心中幾分氣性,大膽拿走他手裏的杯子,往桌上一擱。
“生氣了?”他問。
程柚柒頓了一下,搖頭,“沒有。”
“呵。”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失笑,笑她嘴硬,那杯子她要再擱用力一點,指不定要碎了。
靳玦見她正兩腮鼓鼓,不好笑得太過分,及時打住了。
“以後我的決定,你不喜歡可以直說,不必勉強。”
靳玦以為程柚柒還在氣他要護士給她打針的事,其實在他替她出頭的時候,她早就氣消了。
她氣的是他不重視自己的身體,本來就在咳嗽,還要喝涼的。
第一口不知道茶涼了就算了,還要喝第二口,這不是自己找罪受?
“靳玦。”
“嗯。”他鼻音拉長,略顯慵懶惬意,擡眼迎着她的目光,認真等她說話。
她思量了一番,起了個頭,“我覺得你太消極了。”
靳玦問,“為什麽這麽說?”
程柚柒回他,“咳嗽已經這麽嚴重了,還喝涼水……”
“還有上次在白家,你對我絲毫不了解,那瓶藥更是來歷不明,你卻直接拿去把它吃了,如果那瓶藥是毒藥,後果不堪設想,你是不是不想……”
活了?
最後兩個字,她卡在了喉嚨裏。
她突然意識到,靳玦就是不想活了。
靳玦知道她沒說出來的那個字是什麽,他只是風輕雲淡地笑了笑。
“不是我不想……”
“只是生死有命,不由自己。”
窗外的陽光燦爛奪目,卻仿佛照不進房間,照不進靳玦的心裏。
程柚柒在他琉璃質感的眼眸中,看到了無盡的深淵與陰霾。
她心口堵堵的,說不出的難受。
他在書裏,是個不重要的配角,對他的描寫不過幾百字帶過,很生硬,很模糊。
不像現在,鮮活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身上每一道輪廓線條,感受到他面部上每一個微表情。
她握過他的手,從他掌心傳遞出來的溫度都是灼熱,象征生命的脈搏沉穩而有力地跳動。
她已經無法像當初看書一樣,對他的生死毫無感情波動。
因為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與自己一樣,有着鮮活的生命。
一樣的,困在這個劇情裏,受命運的擺布。
可他又與自己不同,原主的作用是活着作惡,而他的死才是推動劇情發展的關鍵。
他只要不死,便可破局。
但無論出于私心還是真心,她都希望他能活得開心,甚至一直活下去。
她想她需要做些什麽。
她重新端起那杯涼茶,往裏面注入熱水,溫度透過玻璃表面,暖着手心,她把它送到靳玦的手中,“即便如此,那也不是你頹廢的理由。”
“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世間的萬物美好,都是你該努力活下去的動力……”
“哪怕生命只剩一天,哪怕到了最後一刻,也要奮力一搏,如石縫野草,向陽而生,如飛蛾撲火,向光而行……”
“即便短暫,也不枉此生。”
其實她更想說,與其任由擺布,不如去折騰一番,怎知沒有出路?
但她怕說多了,被他看出破綻。
他天資聰穎,心思又細膩,她若對上他潛在的意思,必定會引起他的疑心。
靳玦垂眸凝視着眼前杯中升起的熱氣,伸伸手指,将她握杯的小手,一起裹進掌心中。
“靳玦?”
程柚柒意外地擡眼,對上他的目光,看着他眸光中自己的倒影。
他笑了笑,如沐春風一般,将眼底的陰霾驅散。
“柒柒,謝謝你,能與你相識一場,縱使浮生如寄,也不枉此生。”
這段剖白,惹得她耳朵發燙,她的手也在發燙。
他借着她發燙的小手,回暖了指尖的冰涼。
門,突然被十分不解風情的力道沖開了。
“哐”的一聲,靳弛急急忙忙沖了進來。
“哥,你怎麽了?”
“老遠就見那麽多醫生從病房裏出來,你……”
靳弛看着兩人如膠似漆地坐在一起,親密無間,“你”了半天沒下文。
最後,扔下一句,“你們繼續。”
然後趕緊跑了。
程柚柒:“……”
這是第幾次了?
。。。
靳弛跑是跑了,不過他記得把中午的飯菜留了下來,放在門口牆角處。
程柚柒去提了過來,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
一打開,菜香撲面而來,勾得肚裏的饞蟲咕咕作響。
她看了眼時間,沒想到這麽會兒功夫,就到飯點了。
“靳玦,吃飯了。”
程柚柒把分好的兩份飯菜,分別擺開,靳玦的那份朝向雙人沙發,她的則是單人沙發椅。
靳玦對她的安排沒有異議,洗了手回來,坐下安靜吃飯。
只是待她吃完自己的那份後,他推了一盤沒動過筷子的糖醋肉丸給她。
“……”
程柚柒覺得自己吃飯不算狼吞虎咽,至少是正常速度,只是在他細嚼慢咽的對比下,讓他誤以為自己是餓死鬼投胎……吧。
其實,她吃得不多……
嗝!
算了,不吃也浪費。
吃飽喝足,程柚柒便收拾起碗筷。
靳玦在身上搭了個毯子,坐在沙發上看書。
靳夫人這時火急火燎地走了進來。
“阿玦,怎麽回事?聽小弛說,很多醫生從你房裏出來,你是哪裏不舒服了嗎?”
靳夫人十分緊張的将靳玦上下打量了一遍,生怕錯過細節。
她知道這孩子,有什麽事總是自己憋在心裏,不想讓他們擔心。
靳玦叫她不要擔心,“我沒事。”
靳夫人剛松一口氣。
“只是……”
靳玦很會斷句,讓她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只是什麽?”靳夫人緊張地問。
靳玦目光一轉,看向她身後的程柚柒,“讓柒柒受罪了。”
靳夫人不淡定了,連忙問到底什麽情況。
“說來話長……”靳玦語氣散漫。
作為自己的親親兒子,靳夫人自然是将他的脾性了解得透徹,知道他懶得多說,于是立馬轉頭看向程柚柒,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在自己身邊來坐下。
“柒柒,哪裏受委屈了?是阿玦欺負你了嗎?快告訴我。”
不過,程柚柒看靳夫人的樣子,倒不像是關心她有沒有受委屈,而是急于了解八卦。
靳夫人倒也不是真的不擔心程柚柒,只是她很了解阿玦,阿玦能這般全身心放松地坐在沙發上看書,就說明事情他已經處理好了,無需她操心。
只是,她聽說院裏一半的領導層都出動了,就連安排在阿玦身邊的保镖都被叫去了,想必過程一定很精彩。
程柚柒總是招架不住過于熱情的人,老老實實跟靳夫人把事情的原委如實道來。
在程柚柒說到靳玦發現王玲故意使壞紮疼她的時候,靳夫人氣得不行,“竟然還有這樣的人!阿玦心善,只趕她走,要我一定要叫她做不了這行,心思這麽懷,也不配穿那身白衣。”
靳夫人說完又将她的手擡起來,看着手背留下針孔和淤青,有些心疼,問她,“還疼嗎?”
程柚柒搖頭,“不疼了,只是看着吓人。”
靳夫人聽了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孩子真是乖巧得讓人心疼,自己受了委屈,反而還要來安撫她。
“你這孩子,乖巧是乖巧,也不能太乖了,以後受了委屈,你就直接說出來,在我們面前不必憋着。”
程柚柒倒是不會委屈自己,聽靳夫人說完,連忙向她求件事。
靳夫人疑惑地眨了眨眼,“什麽事?”
“靳伯母,我能不打針了嗎?”
程柚柒說出來還不好意思,畢竟她都這麽大個人了,不是三歲小孩,竟然還怕打針,她怕靳玦笑話她,于是在靳夫人耳邊小聲詢問。
靳夫人聽了便哈哈大笑起來,被程柚柒突然的親昵癢的,也是被她的可愛樂的。
程柚柒紅着臉,眼巴巴地看着她笑。
待她笑舒暢了,才停下來,扭頭看向一旁的靳玦,問他,“阿玦,你是怎麽了柒柒?這點小事竟然還要來求到我面前來。”
靳玦淡定的臉上難得見到一抹尴尬,他将手中的書一合。
程柚柒看他臉色不好的樣子,覺得他像是生氣了。
卻不想,他開口的第一句竟是,“是我不對……”
“打針的事,沒有問過她的意思。”
“如果柒柒不想打針,剩下的針就不打了,我叫醫生開個食療的方子,畢竟低血糖也不是什麽大事。”
程柚柒開心道謝,同時心裏舒了一口氣,總算不用打針了。
既然事情已經得到完美解決,靳夫人便不再多呆了,起身準備離開。
程柚柒還是如上次一樣,出門送送靳夫人。
靳夫人借着兩人獨處的時間,問問上次沒得到的結果。
“柒柒啊,上次,就是開學的事……”
僅僅幾個關鍵字,點醒了程柚柒,她立即反應過來,“哦哦,我問過了,最晚五號返校,要在晚自習之前,這段時間我會幫忙一直照看靳玦的。”
靳夫人激動地握着她的手,“那真是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靳夫人感慨萬千,拍着她的手說,“我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了,有很多的應酬,多虧了你在阿玦身邊照顧,不然我實在分身乏術……”
靳夫人幾乎潸然淚下,當然,她若是沒有接那個美容院的電話匆匆離去的話,程柚柒就信了她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