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可程柚柒想錯了，其實他在嘆她天真。
“柒柒，你能與我說這些話，無非仗着我對你有幾分心軟，想讓我再幫你一回……”
“可柒柒你應該知道，我是商人，商人講究利弊。”
他如霜的玉面，染上晨曦帶來的幾分暖色，聲線溫柔至極，可程柚柒卻感覺全身寒意凜然。
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他并未把話說死，看他态度溫和，應該只是在提點她。
他與她談利弊，無非是靳白兩家聯姻涉及的利益問題，但這本不該是她去考慮的問題。
在原劇情裏，靳家急需要一個沖喜的長媳，白家急需挽救瀕臨破産的公司，兩家一拍即合，現在也是如此。
靳夫人的态度顯而易見，只要能讓自己的親親兒子好好的，損失點利益也無礙。
白家更是樂意，他們随手摒棄一個不太喜歡的養女，換與靳家合作的機會。
大家皆大歡喜，可偏偏……
她瞧了一眼，那溫潤皮相下，心思沉如深潭的男人。
這厮，要折騰。
他不畏生死，所以不會像靳夫人一樣，抓住個救命稻草，不管效果成不成，也要試一試。
所以，這樁婚事在他眼裏，是個虧本的買賣。
他剛才的意思也很明顯，虧本買賣，他不做。
如此，思緒理順後，程柚柒感覺一眼貫通，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她抱有一絲僥幸，讪讪開口，“好歹從小認識，非要算計得這麽清楚嗎？”
“若是單單看在柒柒照顧幾日的份上，靳玦必然甘之若婺。”
他一雙冷情的丹鳳眼，凝視着她，流露出幾分真誠來。
可那有着溫度的薄唇，對她說着軟話，遞的卻是冷刀子，一個“若是”，将他決然的态度明擺出來。
“只不過，靳白兩家聯姻，涉及了一系列問題，茲事體大，恕我今日不能從了柒柒。”
“……”
他的意思，程柚柒是聽明白了。說到底還是因為利弊問題。
但他最後一句什麽意思，從？從了她？
這用詞，很別致。
像是不講理的女流氓要強擄了他，聽完讓人紅耳朵。
程柚柒揉着耳朵保持清醒，擡眼看那個裹着溫潤儒雅皮相的男人，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卻也不似調侃之意，惹得她心煩意亂，說話也沒了章程。
“不答應就直說，鋪墊那麽多做什麽？”
她毫不遮掩地吐槽，靳玦聽了并未生氣，反而笑了笑，對她說，“我是怕柒柒因此與我生分了，所以想多解釋幾句。”
“……”
慣會哄人。要是真怕她生他的氣，又怎麽會拒絕的那麽果斷。
靳玦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又哄她，“我知道柒柒向來心善，了解過我的難處，定是會理解我的。”
程柚柒掐着重點，問道：“什麽難處？”
她總覺得有轉折，靳玦雖然拒絕她，卻一直沒有把話說死。
她是見識過靳玦對待王玲的場面，如此言辭犀利之人，對她态度溫和，這樣的區別讓她覺得還是有一絲希望的。
“價值十億的項目換一個被撇棄的養女，柒柒覺得這個買賣如何？”
程柚柒啞然，不如何。
她不認為自己值十億，聽起來，靳家簡直虧大發了，也難怪靳玦要拒絕她。
程柚柒頭腦清醒得很，心口卻還是堵得慌。
他倒是好算計，叫她認清現實，又叫她站在他的立場上理解他，分明要讓她有苦難言。
他在她的臉上看到答案，勾了個滿意淺笑，說，“我倒不是覺得柒柒不值這十億，只是那白家人寡恩薄義，柒柒你也不想便宜了他們是吧？”
是……
是個屁。
程柚柒萬分氣惱，差點被他忽悠過去，分明是他更重視利益罷了。
程柚柒瞧着眼前這個裹着溫潤如玉的皮囊，芯子裏卻是裝了一堆壞水的涼薄之人，咬了咬唇，說，“白家再怎麽說，也對我有養育之恩，靳先生與我說這些，是仗着自己身體孱弱，覺得我不敢打你是嗎？”
靳玦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謊言，“柒柒急着嫁給我，難道不是為了擺脫白家嗎？”
聞言，程柚柒的心随即一沉，沉入了深淵，浸得拔涼拔涼的。
靳玦眼裏，那顆張牙舞爪的小幼苗，掙紮幾番，最終焉了吧唧的，耷拉下來。
有趣的是，那小姑娘反而挺直了身板，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過來，站定在他面前時，有股興師問罪的氣勢。
但是，盡管她在強裝堅強，聲音難掩其心中的低落，“既然靳先生心如明鏡，早就猜到我的用意，對我應該是避之不及的，為什麽卻要與我過分親近？”
“又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
“是養病期間，日子太枯燥，拿我當解乏的樂子，故意戲弄我嗎？”
她眼眶微紅，眸中閃爍着水光，倒影着他的涼薄之相。
他無奈嘆息，擡手想要觸摸她，卻被她躲開。
她壓回眼眶裏的濕潤，冷聲說，“還請靳先生對我放尊重一些，即便我沒談過戀愛，我也知道，這些是親密之人才有的。”
她感覺怼得不夠盡興，末了追加一句，“如今說開了倒也好，免得被人占盡便宜，第二天就翻臉不認賬……”
似乎被她言語戳了心窩子，他嗆着嗓子，連咳了好幾聲。
這次，她沒有急忙上前。
他緊了緊拳頭，忍下喉嚨的瘙癢，看着她兩腮鼓鼓，心中更是柔軟幾分，緩緩開口，“柒柒……”
“靳先生還是叫我白小姐吧，聽着順耳一些。”程柚柒無情地打斷他。
啧，小姑娘挺記仇的。
他那時叫她白小姐，也是因為見她收拾東西，一時情緒失控。
他一向自持，卻不想被這剛相處幾日的小姑娘亂了分寸，實在不像他自己了。
他心中失笑，卻不想已顯露在臉上，下意識擡頭，便恰好對上她一雙毫無殺傷力的怒眼。
他輕咳一聲，正色道：“柒柒将自己看輕了。柒柒至真淳樸，我為之所向，并沒有戲弄之意。”
他還是叫她柒柒，現在她正是氣頭上，更不能添柴加火。
程柚柒虛虛的扯了一個禮貌性的笑容。
反正他說得再好聽，她也不願意相信他哄騙人的鬼話了。
這幾番周旋下來，程柚柒已知他的心意已決，不再抱有一絲希望，神色恹恹的，打算離開。
正是她轉身之際，靳玦開口道：“柒柒，我喜歡你頑強不息的生命力，你要是真想嫁給我，不妨再努力一把。”
她意外地回頭，看着那熾熱光芒下那道挺拔的身影，仿佛被晃了眼。
“什麽意思？”
靳玦不做解釋，只說重點，“白家對于靳家來說是弊端，但你于我不是。”
程柚柒的心顫了一下。
難道她一開始就理解錯了？
程柚柒回嚼他說的那些話，才發現他一直說的都是靳白兩家的利弊關系，并沒有直言拒絕她。
所以，她之前的感覺是對的。确實有商量的餘地，只是她沒抓住重點。
[哭.jpg]
為自己的智商而感動。
仿佛怕是帶不動她，只聽他又說，“柒柒不是白家人，只要好好籌劃一下，想要離開白家也不是難事，并非只有嫁人這一條路。”
程柚柒不解地問，“你有辦法？”
靳玦颔首。
程柚柒連忙問，“什麽辦法？”
“過來，我與你細說。”
程柚柒狐疑看了一眼靳玦，見他斂容屏氣，才慢吞吞湊上腦袋。
瞧着他期盼好久的小腦袋終于送到眼前，靳玦滿意地勾了勾嘴角，擡手撥動她頭頂的毛發。
程柚柒有所察覺地眨了眨眼，視線往上走，看着靳玦惬意的下颚，心中奇怪，他好像很喜歡摸她頭，不會真拿她當小寵物了吧？
正是她分神之際，靳玦溫和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伴着溫熱的氣息，惹得耳畔一陣麻癢。
“只要将柒柒親生父母請來，做個親子鑒定，打場官司，他們恐怕就沒心思再管你的事了。”他說得輕描淡寫。
程柚柒聽他的意思是想幫她擺脫白家？
如果不用嫁入靳家就能擺脫白家，那豈不是可以順勢擺脫劇情控制？程柚柒美美的試想了一番。
靳玦看她頭頂抖擻着腰杆，又精神起來的幼苗，心中失笑，假意略傷神思地感嘆一句，“只是到那時，恐怕柒柒對我就不屑一顧了。”
“怎麽可能，我不是那樣的人。”程柚柒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那請柒柒給我立個字據。”
程柚柒對上他那雙笑意闌珊的眸子，她後知後覺，竟然又被他套路了。
程柚柒竟不知他病房還放着筆墨，他給她找來，替她裝好墨，送到手上。
“……”
程柚柒拿着鋼筆，不知如何下手。
靳玦提示她，“就寫，事成之後，柒柒願嫁入靳家，為靳家長媳。”
“……”
程柚柒有點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靳玦一眼。
這厮，給她繞這麽大個彎子，就是想不花錢，白得一媳婦？
這麽摳搜？難怪常言道：“無商不奸，無奸不商。”
她筆尖都快落紙上了，想了想，又遲疑地收回手，卻突然被身後的力量籠罩住，右手被完全包裹在溫熱的掌心中。
她回頭，撞進靳玦滿是溫柔的眼眸裏。
“柒柒想要婚後相敬如賓我或許允不了，平安順遂倒是不難。”
那溫熱而低沉的音色，惹得耳朵泛了紅。
一晃神，筆下的字，也在他的掌控之下寫好了。
一式兩份。
程柚柒簽字按手印時，看着上面的字，睫羽不禁一顫。
在她的字跡之右，寫着：“靳玦願護柒柒一生平安順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