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章

第 83 章

連着兩個晚上祁陽都沒回來住，肖冊很擔心他，借着給他送換洗衣服的理由，他去了一趟譚天明所在的醫院。

去之前想到了各種可能，但在病房裏見到祁陽的那一刻，他的心還是抽痛地厲害，像針紮，像油煎，像火烤……一時間差點分不出來此刻在住院的到底是他哥祁陽還是躺在病床上的譚天明了。

祁陽一定是沒休息好的，這從他的狀态上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一臉的頹态，再加上暗淡的眼神，漫長的胡茬，淩亂的發絲和堆滿褶皺的襯衫，無一不在說着他的處境如何，這個時候把他拉到大馬路上去，随便對誰說他是一名流浪漢，那個人想也不想地就會選擇相信。

雖然，譚天明也沒好到哪裏去，人是肉眼可見的消瘦，躺在那裏不說話的樣子像極了博物館裏正在展出的千年木乃伊。

但，肖冊在心疼祁陽的時候，一丁點的同情心都不想分給譚天明，他純粹就是自找的，不值得別人浪費感情同情他。

祁陽沒料到肖冊會來，看到肖冊的時候眼睛亮了一瞬，站起身的同時還下意識理了理頭發，然後對着肖冊揚起一個笑臉，問他，“你怎麽來了？”

“不放心你啊，過來看看，”肖冊極力忍住淚意，把帶來的手提袋遞給祁陽，告訴他裏邊都裝了些什麽，說完之後又接着問他，“還要在這裏呆幾天啊？”

按照肖冊的想法，他一分鐘都不想讓祁陽再呆下去了，這間病房裏的氛圍很壓抑，好人在這裏呆久了都會被逼瘋。

祁陽沒回答肖冊的問題，卻把視線掃向了病床上的譚天明。

肖冊也随着他的視線往病床上看去。

可能感覺到了祁陽的視線，譚天明在這時候慢慢睜開眼，視線掃到祁陽時張口喊了一句，“陽陽。”

很熟稔很親昵很依賴的感覺，肖冊卻聽得心頭一跳，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祁陽沖醒過來的譚天明點頭，問他，“渴了嗎？想喝水還是想喝果汁？”

譚天明輕輕搖了一下頭說不渴，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不知道牽扯到他身上哪一處傷，疼的他眉頭一皺，立馬就眼淚汪汪，那神态，像個小孩。

祁陽見狀趕緊上前安慰他，握着他的手哄了他好一會兒。

肖冊已經看呆了。

大概哄了十多分鐘，譚天明的眼淚才徹底止住，又過了一會兒，等譚天明的情緒穩定之後，祁陽才站起身向肖冊解釋，“醫生說他的智力受損嚴重，現在的狀态也就像個七八歲的小孩，動不動就要發脾氣，但他的病情又需要靜養，所以現在基本上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得有人看着他的。”

“他的家人呢？他爸媽，或者艾琳？”

“他比較依賴我，”祁陽嘆了口氣說，“只要我不在，他就鬧，誰也哄不好，醫生說又不能總給他注射鎮定劑，怕他對藥物産生依賴性，更不利于後續治療。”

肖冊不理解，直接都想說那就別治了，但他知道這是一時氣話，說出來徒增祁陽的煩惱罷了，想了想，就換了個問題，“你說他的智力目前只有七八歲的水平，他又不是七八歲的時候認識你的，智力回到七八歲，怎麽可能會只依賴你呢？”說着又轉向譚天明，問他，“你小子不會是裝的吧？”

譚天明躺在那裏靜靜地與肖冊對視，像個局外人，不承認，也不否認。

肖冊瞬間火大，“你他媽啞巴了嗎？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哥，祁陽，他已經被你折磨成什麽樣了，你口口聲聲說愛他，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

祁陽一把拉住肖冊，讓他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又扭頭輕聲細語地對譚天明說，“別怕，他只是着急，不是真的生氣。”

肖冊甩開祁陽，用手指着譚天明，“你真不是東西，窩囊廢，像你這樣的，活該沒人愛。”

譚天明的表情有剎那間皲裂，他的視線在祁陽和肖冊臉上來回轉，最後定格在盛怒的肖冊臉上，眼神漸漸冰涼，然後張開嘴，喊出好長一串尖利的嚎叫聲。

這譚天明是真瘋了吧？！肖冊被吓懵在原地，醫生護士來了之後把他推開，他還因沒站穩差點跌倒在地。

譚天明保持那種刺透耳膜的嚎叫聲長達五分多鐘，期間祁陽和醫生、護士用盡了各種辦法都沒能讓他停下來，直到注射完第三針鎮定的時候，他才因抵抗不住藥力沉沉睡去。

此時祁陽已經累到汗流浃背，一屁股跌坐在旁邊的空床位上，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

肖冊走過去，把祁陽抱在胸前喊他“哥”，他終于知道他哥為什麽看起來會那麽頹廢了，這陪護瘋子的日子，和生活在煉獄裏有什麽區別。

祁陽靠着肖冊穩了好一會兒才推開他，并讓他回家，一方面想讓肖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剛剛應該吓到他了；另一方面他怕譚天明醒了看見肖冊還在又要鬧，今天鬧了兩場，他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肖冊回頭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譚天明，問祁陽，“他這一覺可以睡多久？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開車來的，路上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開車？

開誰的車？當然是鄭明東的車。

祁陽在聽到肖冊說開車來的瞬間頓了一下，接着又搖頭，“鎮定劑對他的作用不大，他随時可能會醒，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哥……”

“讓你走就走，別廢話。”祁陽煩躁地推了肖冊一把，同時提高了音量。

他很少有對肖冊這麽不耐煩的時候，肖冊此時的感受比剛進病房時看見祁陽的那一眼還要難受，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句，“哥？”多了一份試探和小心翼翼。

祁陽搓了一把臉，擡頭看向他，用祈求的語氣說，“讓哥清靜一會兒吧，算哥求你了。”

開車回去的途中路過學校附近的那個大斜坡，等紅燈的間隙看過去，肖冊仿佛又看見他載着祁陽于夜色中玩大撒把的那一幕了，很開心很自由，他忍不住跟着牽起唇角，但很快又放下，因為下一秒，他似乎又看到此時此刻他并不想看到的那一幕，後車座上的祁陽換成了吳西南。

如果沒有譚天明這回事，他想他可能會主動再聯系吳西南一次，做不成情人，做回兄弟也行啊，他是真的很珍惜吳西南這個人，不想和他成陌路。

但現在，他對愛情不再抱有浪漫的幻想，以前存在于他腦海中的那個五彩缤紛的愛情現在已經被一片漆黑取代，他不懂什麽是愛，也不想要什麽愛情了。

祈求上天把他那個無憂無慮的哥哥還給他吧，愛不愛的，就算了……